第2頁 文 / 采蒔
「真的啊?」林曉熙一臉羨慕的樣子。
「別高興得太早。我們做文案的可真是傷透腦筋了，將來有得你受的。你看看……」艾維亞把頭低下來，讓她看看自己的頭頂，「我還三十歲不到就冒了一堆白髮，全是拜這工作之賜。」
林曉熙認真一看，哇!果然是一根根怵目驚心的白髮散佈在黑色叢林中，當場把她嚇到臉色發白。
「你別聽他胡說，他那一頭叫做少年白，你看我就一根白頭髮都沒有。」吳婉貞在一旁扯他的後腿。
「還好意思說，那是你工作不夠認真!」艾維亞刻薄地反駁。
「是我頭腦好，人家三天三夜還想不出來的東西，我都可以在短時間內輕輕鬆鬆完成!」吳婉貞驕傲地說。
「唉!臉皮比人家厚倒是真的。」艾維亞搖搖頭，將桌上的東西收拾好，走出會議室。
林曉熙從這兩人互相損來損去的言詞當中，感受到這是一個還算和諧、有趣的部門，剛剛被總監狠狠刮一頓的挫敗感頓時減了不少。
「這是一個化妝品的廣告，你好好地看看資料，再寫出一篇符合客戶需求的文案來。你不必有太大的心理壓力，因為這只是總監讓你練習的作品，有任何問題都可以來問我。」吳婉貞好心地對她說。
「謝謝你!」能遇到這樣的好同事，林曉熙覺得自己非常幸運。
「不用客氣，我們都是這樣走過來的。」吳婉貞給她一個鼓勵的笑容。
直到所有創意部門的同事都離開會議室後，林曉熙才抱著剛剛總監丟給她的那疊資料，回到她的個人工作室。
這家廣告公司的特色就是：每一個創意部門的員工都有一間專屬的工作室。這樣一來，他們便可以不受干擾地專心創作，這也是林曉熙當初會選擇這家廣告公司的主要原因，她覺得在這裡上班有種很受尊重的感覺。
可當她望著那一疊資料時，又想起今天早上在電梯裡遇到的那個男人，他那張英俊的臉龐清清楚楚地印在她的腦海裡……唉!她竟然會為了一個男人失神到走錯樓層，出了一個那麼大的糗，不知道人家會怎麼看她呢!
她暗自祈禱，以後最好最好不要再讓她遇到他，要不她這張臉恐怕不知道要往哪兒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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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她剛剛交上去的文案馬上又被摔了回來。
如果她有志氣一點，就應該立刻擺出絕不受屈辱的姿態，將那疊資料朝他臉上摔回去，然後拍著桌子對他大吼：「跩什麼跩!老娘不幹了總可以吧!」
但是，她不能，因為她不夠美麗，所以她沒有撒潑的本錢，也沒人會買她的帳；若是還想要這一份工作，她就必須先忍氣吞聲，再拿出一點本事證明自己不是省油的燈。
所以，此時她只能像一隻受驚嚇的小白兔般，張著一雙無辜的眼，縮在一旁發抖，吭都不敢吭一聲。
「你寫這是什麼東西?作詩嗎?」總監冷著一張老K臉，繼續冷嘲熱諷地說：「不要把廣告文案的工作當作是在參加新詩選拔，光有華麗的文字有個屁用!客人要的重點你全都沒抓到!」
總監大人，您用辭可不可文雅一點?虧您還掛名創意總監，怎可使用如此粗鄙的言語來傷害一顆幼小的心靈呢?
這可是她一個晚上沒睡覺，努力構思，且自認是很有創意的作品，沒想到竟然會受到如此無情的批評，頓時，她感到好洩氣。
「不准給我哭出來!」總監大吼一聲，接著說：「回去好好地想一想，這家廠商的產品特色是什麼，消費者想要的又是什麼，不是光在那裡賣弄文字技巧，就是一篇很漂亮的文案，知不知道?」
「是，總監。」她還沒有那麼脆弱，也很明白自己哭起來絕不會給人一種梨花帶淚的感覺；既然不會有任何好處，她幹嘛還要浪費那幾滴眼淚呢?
但是，相較於兩天前的信心滿滿，準備在這家公司大顯身手的她，此時已經像一隻鬥敗的公雞，垂頭喪氣地走出總監的辦公室。
由於心情實在太糟，她乾脆直接走出去外面透透氣，晃到位於一樓的咖啡廳，拿出那一疊產品資料再好好地看一遍。
這家廠商的產品特色定什麼?消費者想要的又是什麼?
剛剛總監說過的話，一遍遍地在耳旁縈繞。再重新檢視一次自己的作品，她愕然地發現，總監說得一點都沒錯；她的文詞中有太多華麗的綴飾，卻沒能寫出可以激發消費者購買慾的關鍵文字來，難怪總監要說她在作詩了。
「你一個人在這裡發什麼呆?」艾維亞那張陽光般的笑臉突然出現在她面前。
「剛剛被總監刮了一頓，現在正在懺悔。」
「哈哈哈……」艾維亞竟然開心得大笑。
「你這個人很沒有同情心耶!我被刮，你還這麼樂!」林曉熙好沒氣地瞪他一眼。
「被總監刮是好現象，難道你沒聽說過『玉不琢不成器』?總監大人就是看好你這塊璞玉，才要刮你的。」艾維亞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表情。
還人不學不知義咧!用這種方法來雕琢一塊玉，怕是玉還沒雕好，就先被他給摔碎了。
「他為什麼喜歡摔東西?」她最討厭有暴力傾向的男人了。
「為了壯大自己的氣勢吧。」他聳聳肩，一臉無所謂地說。
「光他那張老K臉就已經夠嚇人了，哪還需要用這樣的方式來虛張聲勢!」她不以為然地說。
「對啦!就是你所說的虛張聲勢。如果你見識過他耍寶的樣子，你就不會被他唬得一楞一楞的。」
「他會耍寶?」她那表情就好像聽到人家說今天的太陽是從西邊出來的一般，不可思議極了。
「對啊!只要公司有聚會，都是總監帶頭要寶的。」
「真是下敢置信。」她驚恐萬分地搖搖頭。
「其實能當到創意總監，他的腦袋瓜必定是有點另類的，所以，你不要用正常人的眼光看他，也不必太在意他說過的話。」艾維亞雲淡風輕地說。
「他說我寫的文案像在作詩，我覺得很挫折啊。」她低聲抱怨著。
「那還沒什麼咧!你知道他第一次是怎麼批評我的作品嗎?」
「他怎麼說?」她非常感興趣地問。
「他問我：『你確定自己有念到高中畢業嗎?』哇哩咧!我還曾經得過文學獎哩!他竟然這麼看不起我!後來我就卯起來發誓要寫一篇最棒的文案給他看，結果我花了三天三夜、絞盡腦汁寫出一篇自認是完美的作品，你知道他看了之後怎麼說嗎?」艾維亞比手劃腳地說，那樣子還挺逗趣的。
「怎麼說?」她更好奇了。
「他竟然冷冷地說：我可以確定你有小學畢業的程度。」他還故意學總監說話的表情和音調。
這下林曉熙終於讓艾維亞逗得哈哈大笑起來。
「好毒的一張嘴，後來呢?你的作品有沒有被採用?」她繼續追問。
「廢話!那麼棒的東西他敢不用!」艾維亞很臭屁地說。
「所以，被他罵是很正常的事嘍?」林曉熙突然覺得心情太好。
「不被罵才不正常。」他點點頭。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覺得自己剛剛失去的信心又回來了。」她開心地說。
「不必太客氣，請我喝杯咖啡就好了。」他趁機向她揩油。
「這有什麼問題呢!」她大方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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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上的時鐘指向十二點。
林曉熙煮了一杯咖啡，坐在書桌前認真地閱讀艾維亞拿給她參考的一些舊文案。她發現艾維亞真是一個文字天才，他的文字表達能力幾乎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讓她佩服得五體投地。
牆上的時鐘指向二點。
林曉熙煮了第二杯咖啡，開始動筆構思文案，只見她一邊寫，一邊拿筆戳自己的太陽穴，一副很傷腦筋的樣子。
牆上的時鐘指向四點。
林曉熙煮了第三杯咖啡，她整整用掉一疊的稿紙，仍然寫不出一篇能和艾維亞媲美的文案。她開始感到沮喪，非常非常的沮喪。
於是，她終於忍不住站起來伸了一個懶腰，然後拉開落地窗，走出屋外，趴在陽台上深深地吸了幾口新鮮空氣，讓自己完全放鬆下來。
牆上的時鐘指向六點。
林曉熙已經累得趴在桌上，筆筒旁的那只深藍色咖啡杯內還有半杯沒喝完的咖啡，她的右手還緊抓著原子筆，筆尖停留在稿紙上的最後一個字。很顯然的，她已經累攤了!
牆上的鍾指向八點。
放在桌角的那個日本進口的鬧鐘突然「歐嗨喲」，「歐嗨喲」地鬼叫了起來，趴在桌上的林曉熙被嚇得立即彈跳了起來。
匆匆忙忙地衝到浴室梳洗完畢，將桌上那堆凌亂的資料和稿紙整理好，抱著一大疊的東西，咚咚咚地衝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