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岑揚
「焰哥也是嗎?」
「我?喝!」
「發神經啊?」狄賓笑著說,眼睛卻飄蕩到一直沒吭聲的會長身上。
「你才是。」他只是覺得剛被一道冷風刺入背脊。怪了,現在才十月天,哪來的冷風?「你別開玩笑了,琳琳。我對黑道女子一點興趣也沒有。」
「這樣啊……」再琳琳偏著腦袋想了下。「我倒覺得她挺美,高三才被注意到這事才奇怪。雖然臉上的傷是件遺憾,但仔細一瞧也是美人胚子,還記得嗎?去年聖羅之花選拔賽有人私下幫她報名,後來──對了,後來怎樣?」
「報名表和照片在整理的過程中遺失,沒有辦法完成登錄程序。」褚真回想道:「通知代她報名的同學,對方也沒有回應,最後只好當沒這回事,喂,你笑得好詭異。」
「沒。」狄賓晃晃手,笑得左眉尾十字紋顫抖不已。
笑眼集中的目標物正凝鎖雙眉無言瞪他。
「換個角度想,也許當初整理資料的人之中有人發現她的美麗,決定私自收藏,不讓人欣賞,只可惜最後紙包不住火,還是讓人發現這塊可琢磨成美玉的原石。」
要說女人的直覺厲害嗎?狄賓佩服地想,雖然是情婦臉,但還真有點腦子。
「真姐,想不到你對愛情小說也有涉獵。」冉琳琳笑說:「那一陣子學生會百廢待舉,請了不少人幫忙,大家手忙腳亂,百忙之中難免出錯。」
「就是,看不出來你腦袋裡除了錢,還裝得下風花雪月。」
「嗯嗯,不愧是情婦臉。」狄賓認真道,很佩服。
只可惜辭不達意,惹惱佳人。
「狄賓!」最忌人談她的臉,褚真拍桌發出河東獅吼。
現場立刻陷入嘈雜交戰,多事人如冉琳琳和葛非焰,拚命在旁邊喊米粉燙;漠不關己的則選擇遠離戰場,走到窗邊偷閒。
叩!窗欞輕輕一響,源自天外飛來的小碎石。
從窗戶看出去,俯下視線,陸雲儂誇張地揮手引他注意。
比比手錶。時間差不多了。
右手劍指,左手擺出捧碗狀──該吃飯了。
接著指向他,重複先前的動作詢問:你呢?吃不吃?
雷君霆按按掌,對方立刻回應「OK」的訊息,留在原地等待。
絕佳的默契,自然得有如呼吸一般。
「離開前記得關好門窗。」
淡淡交代一聲,會長大人不理辦公室火藥味濃,自顧自輕鬆走人。
「好慢。」陸雲儂不怎麼認真地抱怨。
「怎麼想到找我一起吃飯?」
「你有沒有發現依依最近怪怪的?」問不了當事人,只好改弦易轍找他這個同住屋簷下的人。「在校慶之後就魂不守舍。」
微喜的心情在瞬間一沉。「你只會擔心夏姐。」
「我也會擔心你啊。」臉幹嘛臭成這副德性?「只是你行事作風像個老頭子,根本不需要我太擔心;反倒是依依,你記得她國三下快畢業的時候曾經失蹤過一段時間吧?回來之後她就變得有點不太一樣,說不上來是哪裡不一樣,不過,我還是擔心。」
「如果擔心是癌症,你已經進入無藥可救的末期了。」
纖肩一聳。「沒辦法啊,就是不希望喜歡的人不快樂,你可以說我天生雞婆,反正改也改不了,我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啊,日子照樣過得快樂自在。」
雷君霆看著她,沒有吭聲。
是沒什麼不好,只是──
她擔心的人愈多,他受冷落的時候就愈多。
是不是該出點什麼愚不可及的狀況讓她,擔心?
這個女人,多事的毛病還是改不過來,就像高一下學期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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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個遲到天,難得的是平常會以一抹讓人氣得發抖的賊笑冷諷的資優生小鬼竟然不在教室。
「怪了,雷小弟呢?」左右看看,沒那抹矮小個兒的身影。
不知怎地,陸雲儂覺得失落,大概是被笑久了,突然少這麼一味以至於渾身不對勁起來。
「嘻,難道他也遲到?」看龜以後還敢不敢笑鱉沒長尾巴。
「誰像你啊!」交情不錯的同學A放聲嗤笑:「雷家小少爺是到校長室接私人電話。」不愧是雷家人,後台之硬就連校長室也能當自家門廳來去自如。
以十二歲資優生的身份夾帶大筆資助金空降聖羅高中,讓人想不側目以對都不行。
只有怪胎如陸雲儂完全不當一回事,拿他當小鬼頭看待。
更令人意外的是雷君霆竟然不在意。對任何人都嗤之以鼻的雷家小少爺唯一正眼看的就是傳說某黑道老大之女的怪胎陸雲儂。
這兩個人的關係到底是……任人自由發揮的揣測聯想是目前校內最炙手可熱的新話題。
「在校長室講私人電話?」好大的派場。「雷家人果然打死不改華麗的出場方式,哪天出現一個背景全是牡丹花的人絕對來自雷家沒錯。」
A同學困惑地看著她。「聽你的口氣,好像對雷家人很感冒。」
「何止好像?根本就視同瘟疫,避之唯恐不及!」
「我是瘟疫?」
說曹操曹操到,陸雲儂當場成為教人別在背後論他人是非的最佳例證。
「呃……你家裡人找你做什麼?」
轉得好硬的話題,不過雷君霆此時似乎無心計較,轉頭對另一位同學開口:「班長,我請假。」
話完,提起書包離開。
「慢……慢走。」十六歲的班長不知怎的,氣勢就是矮了對方一截,連請假事由都忘了問。
看來真的嚴重了。他沒像平常那樣牙尖嘴利回頂她,只是擺出一張屎尿級的臭臉,這小鬼平日表情雖呆板無趣,但不至於像現在死氣沉沉。
不行!好擔心。「我也請假。」書包一提,立刻追出去。
「喂!請假事由啊!」厚此薄彼,在平易近人的陸雲儂面前,班長試圖找回一點威嚴。
可惜對方急著追人,連回頭都沒有:
「就寫我爸出車禍好了。」
「喔──不對!你爸上個禮拜才出車禍啊!」
「那就換我二哥好了。」遠去的人影很隨便地斬殺家人。
「怎麼可以這樣……」
果然,班長只是班上同學們陷構選出的雜工,毫無威嚴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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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依失蹤了!
一路上死纏賴打追雷君霆追到雷家,才從他抿得像蚌殼的嘴裡擠出這句話。
「依依為什麼會失蹤?」不死心地跟在後頭,連進了雷家主宅院都不自覺。
以往來找夏依,陸雲儂最多只是站在門口等前者出來,對雷家的富麗堂皇一點興趣也無。
「你問我,我問誰?李伯!」
訓練有素的管家不知從哪冒出來。「少爺。」
又是這個木頭管家?陸雲儂警戒地看他,過去的記憶如翻江倒海全湧上來。
這才意識到自己踩進雷家門,正站在人家地頭上。
「你是──」
「我邀請的客人。李伯,夏姐有沒有留下什麼訊息?或帶走什麼東西?」
夏姐?他是這樣稱呼依依的?
夏姐?真看不出來,他挺有禮貌的嘛。
管家搖頭。「夏小姐沒有帶走任何東西,也沒有書信。」
「父親和母親怎麼說?」
「老爺交代,夏小姐的事全憑少爺作主,倘若少爺不需要她,不找回來也無妨;反之,少爺可以動員人力找回夏小姐。」平板的口氣透露一絲「真麻煩」的不耐。
「這是什麼話!你又是什麼口氣!」聽了不生氣不發火還算是人嗎?「你你你──你這死老頭!算算自己在這世上吃過多少米飯、走過多少路了,這把年紀還能不痛不癢說出這種話!就算依依是你們雷家認養、八竿子打不到一邊的外人好了,也算是你要照顧的人之一,你怎麼可以大小眼勢利到這種地步?相處這麼久難道一點感情都沒有、一點都不擔心一個女孩子隻身在外會發生什麼危險?」
管家不吭聲,外人的犬吠與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你這個糟老頭!沒血沒淚的豬──唔……」為什麼阻止她罵人?
「安靜。」有她在很少沒吵的時候。「李伯,請你僱用徵信社尋找夏姐行蹤,愈快愈好;另外,找到之後不必帶回,只要讓我知道她在哪就好。」
「是,少爺。」管家躬身應道,似乎以自己服侍的小主人有如此沉穩的表現感到自豪。
這態度上的明顯對比更讓陸雲儂火大。
可憐的依依,難怪她會逃;換作是她,早好幾年前就忍不住了。
「不要拉我,喂!雷君霆,你幹嘛拉我上樓,我要回──」
掙扎間,兩人對峙的現場已轉進夏依的房間。
雷君霆關門,回頭看氣到直跳腳的她。「你不想找夏姐?」
「我當然想啊!」這不是廢話。一屁股坐在柔軟的床墊上,哼聲:「你剛已經要徵信社的人去找,我哪還派得上用場?我又不是詹姆士.龐德。」
「但你瞭解夏姐,至少可以猜想她可能會去哪些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