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天官賜福

第8頁 文 / 於晴

    明知點頭可能會遭來一頓白眼,但事實的確如此。破運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她只要待在床上等著,一天又一天地就這樣過了,就跟以前一樣啊。

    「你真的讓破運大哥做這些女人家該做的事嗎?那不就等於娶個廢物回家啊,我不是故意要說你沒有用。」小祈很不好意思地搔搔頭:「我也知道你雙腿不方便,不能走路,可是,男人嘛,娶個老婆回家無非就是打點好一切,有個舒服的窩,就像我爹跟我娘嘛!」

    「你爹跟你娘?」這關她什麼事?

    小祈見她和顏悅色的,心裡鬆了一大口氣,親熱地坐在床緣,嬌憨地說道:

    「你還沒機會見過我爹,我爹跟破運大哥一樣,都是獵戶,我娘當然是待在家中打點一切,你瞧,咱們身上的衣服都是我娘做的,喏,你身上的也是啊,那可是我娘做的最好的一件呢。」

    「哦……」身上的衣物是破運拿回來的,總不能叫她一直穿他的衣服啊,只是她從沒有問過衣物是哪兒來的。

    就如同……她沒有問過他是哪兒弄來的三餐?打獵嗎?可是,他似乎一直在她面前晃來晃去,沒有去打獵過。

    「福姐姐,既然你是大戶人家出身,一定很懂什麼棋琴書畫的,我爹說那根本沒法當飯吃,可是聽起來就是很美……」

    棋琴書畫?呃她沒有學過。

    「……我雖沒有那麼美的才情,可是我懂煮飯、洗衣,針線活兒是還沒娘那麼好,但我還年輕,只要肯學都不是問題,瞧,今兒個的飯菜就是我煮的呢,很香吧?咱們家跟這裡有段距離,不過只要破運大哥要回家,一定得經過咱們家,所以我瞧天黑了,他還沒回來,你又是千金之軀,大概遠庖廚吧,我娘就叫我過來討好你——當初破運大哥搬來這兒,我爹就告訴他別住在這麼偏僻的地方,彼此要照料多不方便,他偏愛住這兒——」

    「為什麼要討好我?」禳福突然問道。

    小祈聞言,小臉通紅,訥訥道:「我娘說要討好姐姐,我才有希望……」她垂頭玩弄著手指頭:「我爹說,既然破運大哥已經有了元配,那……那……如果我真的非破運大哥不嫁,只好做小了。」

    「做小?」這丫頭在說什麼啊?

    小祈見禳福臉色仍然沒有大變,以為她有八分機會,趕緊推薦自己的好處:「我爹說,大小老婆是有錢人家的玩意兒,咱們這種窮人家哪有這麼好的運。可是你不能走路,也沒法照料破運大哥的生活起居;而我都可以,我什麼都行,煮飯燒菜洗衣都行,破運大哥上山打獵時,我待在家裡也可以照顧你啊,將來有了孩子,不管是誰的,我都會不分親疏地照顧他們。你要覺得生孩子疼,我可以多生幾個傳宗接代!」說到這裡,偷觀禳福仍然平靜的臉色,她臉紅地細聲道:「我娘也說,破運大哥是值得托付的好人,只是,很可惜他先有姐姐了,倘若咱們三個真的生活在一塊……我娘要我多為自己爭取一點兒,做小是沒關係,可是晚上總不能三個人睡在一塊,一人一天,當然,我是可以讓姐姐多佔幾天的」

    一張床睡三個人的確是很小,她一個人翻個身就差不多佔滿了這張小床,可是

    「一人一天?佔什麼?」

    「占破運大哥的人啊!」小祈連耳根子都紅了:「這樣才能很快有孩子嘛!有了孩子,破運大哥就有後了,那咱們也算是對夫家祖宗有交代了。姐姐,我想過了,咱們不能同時懷孕,若是破運大哥在外,你要生了,我可以幫忙;我要生的話……我娘會來幫忙的。說來說去,姐姐你還是很划算的,對不?」

    孩子?懷孕?天啊,這小女孩把三人行的未來規畫得很美好,美好到她開始覺得頭暈起來。

    小祈接著再說什麼,她的耳力太遲緩,沒有辦法把震撼她心的言語一一吸收到心裡,等到她回過神,終於露出震驚的表情時,破運已然到家,而那把未來想像得很美好的小姑娘則不知何時已被破運催回家了。

    「怎麼了?」一進門就見她對著自己流露受驚的表情,他的心吊得老高,怕她忽然間恢復過往的記憶了。

    「破運,你——」原要脫口問他與小祈之間到底有什麼糾葛,讓她自己莫名其妙地夾在中間,如果他真與小祈兩情相悅,那麼他倒不必介意她的存在話滾到唇舌間,怎麼樣也說不出口,瞧見破運專注地聆聽她要說的話,她只好改口:「難道你真沒有心儀的姑娘嗎?」

    「我心儀的姑娘就是小姐啊。」他內斂微笑,暗鬆了口氣。

    說得多自然啊,到底是多大的天恩讓他心甘情願地付出一輩子呢?她只是在風雪中救了瀕死的一條命而已,只是靠她的一句「救」或「不救」來決定他的生死;更甚者,他會活下來,不是因為她救命,而是他的命中注定他會活下來啊!要感激、要報恩,該去找上天啊!

    「小姐?」

    觸感極好的繡氈蓋上她的身子,她回神,眨了好幾次眼。

    「天氣要轉涼了。」他說道:「你可要多多注意身子才好。」

    「你到城裡是買……」眼角瞥到在地上待鋪的毛織席與炕桌,她傻眼了。「你買這些都是給我用的?」

    哪兒來的錢?就算有錢,也都花光了吧?他只是個獵戶啊!

    他微微一笑,並不答話。

    身上溫暖舒服的被子讓她垂目瞧向他夜夜打地鋪的冷地板,上頭沒有什麼厚被,想必等冬天到了,他只會蓋著那條唯一的舊被。

    他身強力壯,受風寒的機會不大……只是,有必要把她養得這麼尊貴嗎?

    他是在養一個神,還是一個廢物?

    這想法鑽進腦間再也不肯離開了。

    不由得瞪著他口瞪著瞪著,他在她的眼裡突然變得模糊起來。

    「我根本沒有預料過上天會給我一個奇跡,所以在這兒落地生根之後,我並沒有為未來打算過,自然也沒有多少積蓄……小姐,你別擔心,以後我多掙著點,養活兩個人不是難事,我會讓你過得不委屈……」

    他的話忽遠忽近地傳來,聽不真切。究竟,什麼才叫委屈呢?

    明明眼前一片模糊了,心中卻開始能描繪起他的五官了。

    「上次……你說,我在你十二歲時救了你……」她啞聲。

    「是啊。」

    「你還說,你剛來的時候被人欺負,我注意到了,為你出頭,所以從此你一直偷偷在注意我……然後有一天,我也發現你了,就此兩情相悅,我很喜歡很喜歡你……」

    「嗯,我是這麼說過。」他說的謊,他記得一清二楚。如果可能,真希望這些謊言能成真,成為他記憶裡的一部分。

    「我真的為你出過頭嗎?我一點都記不得啊。」她喃喃的。

    從頭到尾-被發現的、水遠是她,而他呢?

    他在過去的日子裡真的曾被折磨過吧?那時,她在哪兒?在那座死氣沉沉的莊園裡,她躲起來了,把自己保護得好好的。

    他呢?

    而現在,還是由他發現了自己,然後將她緊緊地護住。

    「那是因為你忘了。」他微笑:「小姐」

    「為什麼一直叫我小姐呢?」她突然說道。

    「你一直是我的小姐啊。」

    「不是妻子嗎?」

    笑容停了,目光專注地看著她。

    「小姐,你……是哪兒不對勁嗎?」

    是啊,她也覺得自己的心緒不太對勁,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知心頭極煩極悶,有個東西呼之欲出卻又被壓下。不想再看讓她心煩意亂的臉龐,她轉頭瞧向窗外,窗外滿天的星星她動了動唇,輕聲道:「我想看星星,好想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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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看星星?

    破運直覺瞧向窗外的滿天星斗,遲疑了下,想她很少主動討些什麼,更別談要求走出屋外。

    他估量了下外頭的寒氣,隨即抱起她輕若無骨的身子口他心口一顫,忽覺她的瞼埋進他的胸前。

    「小……」本要發聲叫她,臨時縮口,她的頰面軟若糖,隔著薄衫熨著他的心臟三心跳,有些狂亂無助,他緊緊抿著唇,不讓話跑出嘴外,小心翼翼地珍惜她難得的主動。

    即使,她是無意;即使,她連他的心跳有多亂多急都沒注意息到——

    「你的心跳好快哪。」

    他趔趄了下,連忙穩住她在懷裡的身子。偷顱她,卻發現她仍將臉埋在白口己的心口間,沒有抬起過。

    他暗暗屏息,撿了個比較乾淨的草地放她下來。

    「小……我去拿件衣服出來,免得你著涼,我去去就回。」想要鬆手起身,懷裡如糖的身子卻像是無骨一樣,倒向他的身軀窩著。

    「小姐?」寒風吹來,聲音有些啞。也許,鐵打的身軀是受了點風寒,才讓他的臉皮有些發麻吧。

    「沒關係。」她抬起水霧濛濛的美眸,淡笑:「不是很冷,靠著你取暖就好了。你也一塊坐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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