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余宛宛
「若不是你在魏爺面前說了好話,他怎麼可能突然哎呀——你怎麼了?」田氏連忙扶住了范青青的身子。
范青青控制不住自己的淚流滿面,哽咽到無法說話他是個最狠心的傻子!
「你和魏爺吵架?」田氏輕聲問道——她就不信青青為魏爺哭成這樣,真能放得下。
「沒有吵架——只是我要回家鄉了。」她好想見他!一面也好!
范青青緊緊地咬住唇,腦海中閃過一次又一次他的絕裂表情。
不懂魏無儀的用意前離開,她就已經夠心傷了,而今真懂了他的用意,面對與他的分離,她怎能不痛徹心肺?
「回鄉?幹嘛要回鄉他不是對你還可以嗎?」田福祿的大嗓門吼醒了她。
「為什麼所有人都以為他對你很好?他們家裡的人有事也都找你?」石洛君不禁懷疑地問道那人明明不是好心腸啊。
「魏爺是真的對范姑娘極好!」負責監工的管事朝他們走來時,正巧插上了話:「魏爺以前決定的事就從來沒更改過,不過,這裡卻在姑娘清醒的第一天就讓我領了人來重建。」說著說著,他長歎了一口氣。「您就不能別走嗎?大家都捨不得您。魏爺嘴裡不說,心裡一定很難過。」
「他快要有人來安慰了,不會難過的。」她怎麼會忘記這件事呢?她掐住自己的手臂,不許自己再流淚。
「那個那個——」管事吞吞吐吐地說著,有些害怕說出實情。
「大概除了你之外,沒有人相信魏無儀要娶親。」石洛君瞭然的雙眼注視著她眼中悲痛欲絕的神情。唉……
范青青回眸注視著週遭的關切眼神,動搖——要走?要看他最後一眼?她癡癡地看著手中懷抱的鼎。
能見嗎?要見嗎?見了一面,又是難捨啊!
范青青看著鼎,想到自己在列姑射山等待的雙親,她咬緊唇,做出了決定。
「你真的不留在魏爺身邊嗎?娶人一事,一定不會是真的。」田氏不無可惜地說道。雖說石洛君與青青的氣質相若,但石洛君這種男人不難找到對象,但魏爺就不同了——唯有青青才能軟化那顆鐵鑄的心啊。
「真假都無妨了。他知道我有不得不離開的理由,所以才想用這種方法逼走我。」范青青揪著一顆心說著話,對他的愛沒有減少半分,只是有些怨——怨他的果決、怨他沒有在她離開的時候送她一程——「他若真要逼走我,我留下來也只是迫得他真的再迎娶其他女子。」
范青青危顫顫地吸了口氣,雙唇縱使有些蒼白,她仍然堅強地逐一和大家告別。
「謝謝大家對我的照顧,謝謝你們讓我知道了真相,能帶著感恩離開,是最好最好的結局了。」走到石洛君身邊,她勇敢地沒讓自己表現出脆弱。
「小娘子,恭喜。」在她轉身要離開時,一名老婦突然攔住她的去路。
「恭喜?」何喜之有?范青青鬱結的聲音顯得心酸。
「小娘子和這位公子成婚了吧?」老婦笑嘻嘻地說道。
「沒有。」范青青略羞慚地搖頭——她現在看起來,已經不像尋常的姑娘了嗎?
范青青低下頭,什麼也沒說。雖不明白這位不請自來的婆婆想做什麼,但她的好心腸讓她沒開口趕人。
「這個小娘子還真害臊,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本是天經地義的事情。」老婆婆笑著向石洛君說道:「瞧你這娘子害羞的,現在剛懷第一個小娃娃,難免會比較不習慣嘛。你這年輕人可得多擔待一些。」
范青青驀然抬起頭,臉色死白!不會的,這種事不會發生在她身上!
「你——你說什麼?!」石洛君的臉色亦是一變。
「老婆子閱人已多,一看人臉色即知女子是不是懷有身孕了,這可是我祖傳的本事你可別不信。我還可以告訴你——肚子裡的小孩是個壯了呢。」老婆婆不明白這兩個人為什麼臉色這麼怪,但是拿了人錢財,她至少要把話說完。
「好好照顧孩子啊。」老婆婆笑咪咪地走開,走入巷內的一處角落數著懷裡熱呼呼的銀子——不過是說幾句話,那個黑衣男人就給了十兩銀子哩。
范青青水亮的眼眸看著自己平坦的肚子,小手怯怯地撫上腹部——
一個生命在她的體內生長著。
「是魏爺的孩子?」田氏關心地扶住她的身子。
范青青的無語早已說明了一切。
黑嘯天躲在角落,冷笑地絕塵而去。
他不必再有什麼行動了,關心范青青的人,自然會有所行動。
范青青注定要和魏無儀在一起——白芙蓉和他的賭注,絕不會有任何勝算!
第十章
「放心,我會很好的。」范青青沉靜地站在石洛君面前,穩重得令人心疼。
「要我怎麼放心——」石洛君注視著那雙懂事的眼,一陣憐惜讓他將雙手置上她的肩。
范青青在空中攔住他的雙手,緊緊地一握後,和他保持了一步的距離——她現在知道,如果沒有心營造未來,就不要造成任何誤解,一丁點都不要。
「你的人間歷練剩下沒幾天,別耽擱了。她們會照顧我的。」她說。
「別對我如此生疏,縱然今非昔比,我仍是你的洛君大哥。」石洛君再度執起她的手,這回沒讓她掙扎。
「就是因為你是我的洛君大哥,所以我才不願讓你擔心。」
她低望著眼前纖秀的男人手掌。不願比較,心思卻飄到另一雙歷盡滄桑的粗厚大掌。
「只要回到列姑射山,一切就會像從前一樣美好。」他只能如此安慰道。
「懂得憂愁,知道什麼是失去後,許多事便再也回不來了。」她仍相信緣分,卻不想再回首「他」所刻意造就出的孽緣。
「我寧願你哭出聲來。」石洛君說。
「你再這麼溫柔地看著我,我真會流眼淚的。肚子裡的孩子可不能不快樂啊。別擔心我和孩子——他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也將會快樂地在列姑射山出生。」提到孩子,她的笑意是溫暖的。
「孩子快樂,那你呢?你忘不了他的。」石洛君的眼睛一亮,握緊了她的手。「或者我可以幫你取到忘憂水幫你遺忘那段過去。」
「我沒打算忘了他若一個人在遺忘悲傷之時,也要忘懷過往的快樂記憶,那麼活著又有什麼意思?」她輕輕抽回了自己的手。
「對你來說,到了人間一趟未嘗不是件好事。好好保重。」石洛君的微笑中有著心痛。
「你也保重。回去後,替我向娘解釋。」她邊說邊站到樹蔭之下,避開灼熱太陽的照射頭好昏。
石洛君看著她因為春季即將結束而蒼白的臉色,突地要求道:
「把你的玉鐲給我吧。」
范青青詫異,卻沒有反對,依言拔下玉鐲交予了他。
而今,她在意的只有肚子裡的小生命——雖然,她不知道列姑射山如何容得下一個懂得憂愁的居民。
「快進去吧,太陽開始轉烈了。」石洛君推著她走到門邊,堅持見她步入門內,才願離去。
范青青推開了門,在掩上門之前,給了他一個告別的笑容——那笑,是成熟而獨立的。
「我把鼎帶回來了。」她轉身面對著一室熟悉的臉孔——
白芙蓉仍埋首在咒語之中;沙紅羅仍在生氣的狀況下,秋楓兒事不關己地坐在窗邊;楚冰和杜雲鵬則並肩低語著——
同樣是兩個不同結界的相戀,恁地如此迥異的兩種結局。
「沒想到你居然回得來,而且還帶了一臉的風霜。」沙紅羅首先出言諷刺。
「風霜?也算吧。」范青青將袋中的鼎移到了主桌之上——
在楚冰的姻緣鼎之旁,再添一座生死鼎。
秋楓兒的目光移到范青青身上她的氣味和離開時不同……
「你瘦了。」楚冰關心地注視著她,早已從白芙蓉口中知道魏無儀與她的事。
「夏天快到了,我總是會瘦一些的。」范青青鼻頭微酸,只覺得日益顯出人性的楚冰讓她好想哭泣——她想娘。
「哭啥?被那個沒良心的男人拋棄了?」向來鄙視男人的沙紅羅,嘲弄了聲。
「不能說是拋棄,該說是注定無法相守,我終究還是要回到列姑射山的。」范青青低聲說道。
「白芙蓉可以讓你從列姑射山再回到人間。」楚冰說道。
「我們的情況有些不同,我不可能回去就只為了看爹娘一眼,我也狠不下心與他們訣別。」范青青的眉宇深深鎖著。
「有沒有方法可以讓她兩處穿梭?」杜雲鵬問道。青青先前曾救過他們夫妻。
范青青的眼瞳閃過希望,手掌則直覺地放在自己肚子之上。
「結界穿梭太多次,靈體的氣場會被破壞光。來回三次,已是極限。」白芙蓉看著范青青臉上的黯然,誠實地說道。
「犯不著為了男人煩惱,他們應該是被我們玩弄在指掌間的。」沙紅羅沒好氣地瞪了窗邊那個三天沒說話的悶葫蘆。「是不是啊?秋楓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