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余宛宛
「不是人間之女,難道是鬼狐之流?」魏無儀冷笑回道。他肯娶,她不肯嫁?!笑話!只要他決心得到的,沒有不成功的。
「人間之外,仙界異域何只鬼狐一族。」男子再度嗅聞了茶香,起身就要走人。
「把話說清楚,」魏無儀踢了一把椅凳,阻擋住男子的前路。
男子人瀟灑地踱開步伐,腳步沒有變快,卻從容不迫地躲過他的每一次阻攔。
魏無儀火了,既然攔不住此人,他也就沒必要聽這人的胡言亂語——關於娘的事,這個江湖術士八成只是胡亂蒙到的。
他轉身踏上台階——去他的江湖術士!他這人天生反骨,背天逆道之事,他就愈是要試上一回——他絕不會迎娶范青青!
「她要找的鼎,就在城東的張富家中——你若以此告之,她會感激莫名的。那個鼎——等同於她的性命。」
男子的話清楚地傳入了他的耳中,未轉身的魏無儀並未瞧見男子此時並未開口——那些語句是直接傳送至他耳中的。
在魏無儀跨上客棧二樓之際,男子的身影也遁入一道闇暗無光的窄巷之間,消失在磚壁之中,那雙眼一如火炬般的鮮明。
魏無儀沒說錯——命既是注定的,運就是人該用之以改變的!
魏無儀的命運的確是會改變,而范青青的未來則會操弄在「某個人」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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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不見?我們才離開一下子啊。」
范青青巧笑倩兮的臉龐在聽聞水瓶已遺失時,頓時難過地垮下瞼——
那是洛君大哥送她的啊。
「我上樓後的確是不曾見到了。」魏無儀神色未變地說著謊言,漫不經心地問道:「花露水一定要裝在那個水瓶嗎?」
「花露水裝哪裡都一樣,但是那是我很重要的東西。」她難受地咬著自己的小指,洩氣地垂下雙肩。
如今只剩身上的衣服和手上的青玉鐲是屬於列姑射山的唯一記憶了。
「別皺著眉,不好看。我交代過店小二,如若有人看到水瓶,便讓他盡速拿來。」他挑起一朵鮮花,輕拂過她的額間,既而簪到她耳邊。
收起她的水瓶,便是讓她除了他之外,誰也不許記掛。
「都是我不小心。」她懊惱地自責,緊握著手上的玉鐲。
「別難過了,看看這些吧。」魏無儀揮手讓門外的婢女們送進一疊衣料。
「喜歡這些布嗎?」他拿起一匹上好的青絲織金布料,走到她面前。
「很漂亮,像湖水的顏色,像我的水瓶。」她摸著布匹,難過地說道。
無聊!這些布匹不比那水瓶的價值遜色,魏無儀的眼中閃過一絲不耐,朝幾名女子低喝了一聲:「還不過來替范姑娘量身,順便把布料全拿來讓她挑選。快動手啊!待在那做什麼?!」他的眼角才一蹙,她們就全都青白了臉色。
她們戒慎戒懼地捧著布,拿著量衣的布尺,小心翼翼地站在范青青身旁。
「范——范姑娘,您喜歡什麼樣的衣料——」她們陪著笑瞼問道。
「你們會冷嗎?不然為什麼在發抖?」范青青不明白地碰了下其中一個的手臂,沒想到受驚的女子卻啪地一聲把布匹丟落到了地上。
「對不——」范青青直覺彎腰想幫她撿起布料。
「對不起!范姑娘,您大人有大量!請原諒我的笨手笨腳!」女子被范青青的舉動嚇出了眼淚,拚命地鞠躬哈身。
「你不用這樣啊!」范青青想扶起她,卻被她發抖的情況驚嚇到,而不敢再隨便亂碰人。
自己長得很駭人嗎?范青青咬著唇,偷偷回頭瞥了一眼魏無儀——
他正以一雙犀利的眼眸看著那些女人。
范青青咬了下唇,有些畏懼。從第一次見面後,是甚少再見到他這麼兇惡的表情了。她瑟縮了下身子,極緩極緩地向後退了一步。
「怎麼?我一不笑,你就嚇傻了——」魏無儀幾個跨步,就將她的身子帶回了他的身側。
他已經痊癒的右手環住她的纖腰,高大的身軀卻壓低氣勢地在她耳邊低問:「喜歡哪幾件布料?」
「都很喜歡,但是我的衣服夠穿了,我不需要這麼多衣服。」他剛才一定是在想事情!范青青松了口氣,緊繃的肩頭再度鬆懈下來。
魏無儀暴戾的目光透過她的頭頂,射向其他幾個女人。
「范姑娘——您年輕又美麗,這些衣服最適合您不過了——」女子們全都變了臉色,害怕魏無儀怪罪下來的可怕後果。
「別辜負她們的『好意』。」魏無儀眼中有著強烈的不滿——連這種小事都要他開口嗎?
「范姑娘喜歡何種樣式的衣服?這塊布料輕暖,最適合做春裳——」一塊淺粉的綢衣披掛上范青青的手臂。
「這塊適合當披風,早春的天氣還是很涼爽的。」一匹草綠色的絨毯衣料攏上她的肩頭。
「她的衣擺要刺繡上各式春天的花草,式樣絕不可繁雜,清雅為宜。」魏無儀隨口交代道。
范青青茫然地看著旁邊的人忙得團團轉,突然開心地扯扯他的衣袖,回頭仰望著他。「不如給大家全都做一件吧!」
女子們聞言,倏地青白了臉色,沒有一個敢抬起臉來——
「范姑娘,我們無福穿這樣的衣服——」誰來救她們?魏爺向來厭惡逾矩之人。
「那我也不用做那麼多件啊!大家都是一樣的!」范青青理所當然地說完後,馬上又踮起腳尖,小手勾住他的頸子,讓他低下頭來聽話:
「她們為什麼這麼害怕?」
「你希望她們沒有飯吃嗎?」他附耳在她耳邊說道,大掌乾脆攬起她的腰,讓她的身子與他同高。
「不希望啊。但是我拿不拿布料和她們有沒有飯吃有什麼關係?」腳底踩空的她,乖乖地把重心掛在他身上,小手也如他所願地抱著他的頸子。「我沒有銀子,田大嫂說過買衣裳、買食物都要銀子的。」
「我說過衣服要你出錢了嗎?」她身上有股天然的花香味,淡而不膩,不似她過分甜美的笑容,而是種少女的清香。
「我不能用你的銀子。你一路上這麼地照顧我我都還沒報答你。啊!我袋子裡有幾幅畫,可以換成銀兩,不如我把畫給她們,她們就不用浪費這些衣料了——杜大哥說那畫很值錢的。」
范青青忘了自己正在低語,音量一點一點地放大,而一旁的女子們則是渾身泌出了冷汗。
魏爺的薪餉從來就比其他幾家高上許多——因之,在魏府不得出現無用之人。
泡茶之茶葉不對,被罰之人在曬茶場硬生生被烈日烤暈;不願勞動的丫頭試圖投懷送抱,試想飛上枝頭當鳳凰,卻被魏爺甩上個巴掌後賣到了煙花之閣。
更甚者,在魏府求情幾乎等同於替自己留下永世之惡名。魏爺,極之嚴苛。
「好嗎?我把畫給她們好嗎?」范青青追問。
魏無儀沒回應她乞求的眼神,猝地將她的身子放到地上,推開在一臂之外。
「你想讓我生氣?」他的姿態傲慢,薄唇不悅地抿起。
「不想。」她搖頭搖得很認真。
「不想的話,就去挑布料!」他低喝了一聲,十足的霸道。
「好吧。」范青青嘟著嘴,微微地聳了下肩——哪有人這樣的!連個理由也不給她,就要她照著他的意見去做。
此時,驚訝的婢女們早已悄悄地抬起頭預期中魏爺的怒氣並未出閘,而他對范青青的忍耐看在她們眼裡,只覺得全都是愛寵。魏爺一年來上兩個月,然則每回的嚴厲都讓人招架不住。幸虧有了范姑娘。
「那——你喜歡哪一件?」范青青抬起頭,眼巴巴地望著他。
「問我做什麼?是你要穿的。」他不以為然地說道。
「你希望我做,我當然要穿給你看了。」范青青理所當然的回答讓他滿意地點頭。
魏無儀勾起唇邊一笑,指使著婢女們將布料再度披掛到她身上。
「米色的綢衫,下擺全繡上花鳥繡。」
「那塊布做件淺青色的披風,襟口繡上茉莉圖樣。其它的,你們看著辦!切記每一件的下擺都要有我魏府的古饕餮圖騰。」他隨口交代道。
「饕餮是什麼?」范青青好奇地問。
「一種傳說中的獸。」性凶殘、極貪饞——像我!
「好了嗎?」范青青隨著丫頭的擺弄,時而舉起左手,時而抬舉右手,隨之起舞了好一會後,她終於忍不住這樣問道。
「小姐可以休息了。」婢女們微笑以對,忙著收拾布匹。
范青青松了一口氣,馬上左右張望了起來。
「在我這。」魏無儀在他為她新購的薄瓷瓶中倒滿了花露水。
「你怎麼知道我渴了?」她驚喜地小跑步到他身邊,在他的堅持下,就著他的手飲盡了瓶中水。
「味道為什麼有點不一樣?比較甜。」她皺了下鼻子,聞著水瓶中的味道。
「前些天有人送了株西域奇花,我讓人一併採了花露加入其中。」他輕描淡寫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