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余宛宛
謝綺揉了下眼睛,以確定他臉上的那一抹笑意是她的幻想。
「你以為黑社會老大的女人會有自主權嗎?」他問道。
「我太吵、意見太多,絕對不適合當一個沒有自主權的女人。」她開始條列出「不適任」理由,以期說服他一臉的篤定——
「而且,萬一我遇到了野心份子、綁匪怎麼辦?我這人最怕痛了,閒雜人等隨便拿一把竹掃帚出來,我就全招了。那會讓你很沒面子。」
「我不會讓他們有機會動你。」
白奇安穩地坐在沙發上,不動如山。
「是啦,你財大氣粗、權勢驚人,連敵人也歸你管——真是了不起!」她沒好氣地頂撞了一句。
咦?他們兩個人究竟在做什麼?
他不是應該要一臉為難地說出他無法拋卸對「運海幫」的責任嗎?
現在,怎麼會演變成他拿那雙莫測高深的眼緊盯著她不放?
「反正,我的原則只有一點——只要你不離開黑道,我就不要成為你的任何人。」她決定站穩立場,絕不動搖。
「當真要我離開『運海幫』?」白奇勾住她的腰,將她拉回到他身側。
門板被輕輕地推開,白奇在心裡冷笑一聲,卻沒有做出任何阻止王筱雅偷聽的行為——總是要有個放消息的人。
「我為國為民,當然真心。」反正,這個代價太大,他不會遵守的。
她忙著談條件,壓根兒忘了自己現在應該與他保持一定的距離。
「即使我離開會引起殺戮,你仍堅持要我離開?你該知道當最大的制裁團體瓦解之後,會有多少的小幫派為了蠅頭小利而大起殺戒——你是嫌社會過度平靜嗎?」
「你是武林盟主,功力自然高深莫測,所以,你得在維持社會安寧的條件下離開『運海幫』」她豎起手指頭搖啊搖地,「正常人不會希望和一個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的惡魔黨首領在一起吧?」
「即使我離開了運海幫,我手上曾經沾染過的血腥是永遠不會消失的。」白奇的大掌蓋住她頸間的動脈,聲音低啞至幾不可聞。
謝綺打了個冷顫,清揚的眼直望入他的眼中,良久——久到她接觸到那深藏在他眼眸深處的罪惡感。
她握起他的大掌,輕輕將臉頰偎入其中——那是信任,也是心疼。
白奇的眸裡漾起一抹醉人的溫柔——這傻丫頭還妄想離開他?她不自覺的依戀姿態早已訴盡了她沒有說出口的心情。
她可以裝蒜,甚至可以永遠不懂——但是,他懂。
白奇的靜謐讓謝綺有些不安,一雙小手轉而勾上他的頸間,以難得的溫言軟語說道:「你也不是真的壞到極點啦!希顏說過你是個有黑道正義的人,所以——你只是一時走錯了路,及時回頭才是最重要的。你舊時傷害別人幾分,而今就得做出加倍的努力來回報這個社會。只要你有心改過,那麼以一刖的種種便譬如昨日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這句話,也不用我再解釋了吧!反正,而今而後,你不要再對不起任何人、不要餓死我,那你就算還有點救……」她一向不會安慰人,話說到最後,只好嗓門加大分貝,手足亂揮一通。
她尷尬地抬頭看他——白奇看不出得到了安慰,反而是她這個安慰人的人,滿臉通紅。
謝綺鼓起兩頰,氣呼呼地抽回自己的手,與他保持安全距離。
她肯定他在偷笑,除非他的嘴巴有習慣性抽筋的毛病!
「老大,我可以離開了吧?」謝綺雙手一插腰,氣勢凌人地瞪著他。
他眼稍帶笑地睨了她一眼,加速了她轉身的速度。
「等一會。」白奇出聲道,那扇竊聽的門板在此時靜靜地攏上……
「既然達不到我的要求,那別想耍一些三流的手段來留住我。男子漢大丈夫要敢做敢當。」哼,居然敢笑她!
腳步啪啪踏得很大聲,她的身子已經衝到了門邊,打算來場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的精采演出。
「如你所願,我會開始遠離運海幫的。」他低沉的聲音一如巨雷。
「什麼?!」
被雷擊中的謝綺猛然回頭,對上的卻是他再認真不過的黝黑雙眸。
她肯定自己的下巴是脫臼了,否則怎麼會合不起來?
不過,她更止目定他的腦袋一定出了問題。
「這不正是你所要求的——遠離黑道嗎?你那些勸人向善的話,不也是希望我遠離是非、留在你身邊安享天年嗎?」她的臉色還真是多采多姿!
「大哥,你考慮清楚。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以後沒有那麼多成千上萬的小弟們穿著黑西裝供你吆喝,情何以堪啊!」她一邊慫恿著他,一邊則快手摸了下他的額頭——沒發燒?
「我可以為了你放棄那一切。」他略帶興味地看著她一臉的驚魂未定。
女人對他很少這麼避之如蛇蠍的。她永遠是個以外。
「你不會當真為了我而脫離、運海幫!」事情不可能這麼順利!
她也不要事情這麼順利!她著急的拚命眨眼睛,呼吸也用力了起來——
生病的人八成是她!否則怎麼會一邊擔心自己的心淪陷,一邊卻開心著白奇的回應。她偷看他漂亮的眼,心漲得鼓鼓的——
「永遠別小看你對我的影響力。」白奇的手貼住她的額頭,阻止她那皺成一團的眉頭。
謝綺仰起頭,從他清明、不困惑的雙眼到他過分平靜的俊美輪廓——太平靜了,平靜得像似深思熟慮已久一般。
「我懷疑你有陰謀。」她指著他的鼻子喃喃說道,手掌順勢將他的胸膛推開。
「你不認為、順水推舟。好聽一些嗎?」白奇優閒地低笑著,輕彈了下她又打算皺起的鼻子——
「這麼愛皺眉頭、皺鼻子。」
「你果然是在利用我,這樣很卑鄙耶。」她搖著鼻子,這次連眼睛都皺成一團——心口痛痛的,但她拒絕承認那是失望。
「這怎能算卑鄙?我厭倦了這樣的日子,你替我找了個光明正大的理由讓我走下台階,何樂而不為?」白奇長臂一伸,俐落地將她擁入他的胸膛。喜歡她柔軟的身子在他懷裡從不安的蠕動到不自覺地用手捉著他的衣領,然後就會嬌軟軟地開始一直說話。
「你是說——」這次,她倒結巴了一會兒,「就算我不開口,你也會找機會離開運海幫?」
「沒錯。」他不否認。
「你這個狡猾的騙子!」一杯開水送到她唇邊,她咕嚕灌完了大半杯。
「我離開運海幫,對我的人生而言是件大事,而這件大事的起源完全是因為遇見了你。」他撫著她的細發。
「咳——」一口將入喉而未入喉的開水從她喉嚨裡疾速噴出。
「你不要——亂說話!」她忙著捉他的袖子擦自己的臉,完全不同情他筆挺的襯衫已經被她毀了個徹底。
「你喜歡聽,不是嗎?」他的指尖搔搔她上揚的唇角。
「討厭鬼!」謝綺想抿住笑,笑聲卻咕地衝出口——這一類不算甜言蜜語的好聽話,很受用哩。
她的笑藏入他的頸子裡,心裡甜滋滋地只想一件事的她,根本忘了自己剛才被擄上樓時,還怒不可抑地想把他丟下油鍋。
「還笑!你可要有點心理準備——如果我因為你離開黑道,你這幾天不會太好過。」白奇勾起她的下顎,看著她的笑容頓時消失。
「什麼出息思?」她苦著臉,防備地說道。
「多說無益,一切走著瞧吧,我會在你身邊的。」雙手攬住她的腰,是一種佔有的承諾。
「我幹麼要和你走著瞧?我是希顏的女朋友。」她不服氣地想拉回劣勢。
「我們剛才的討論,你既然都不曾提到他,他在你心中的地位也就可見一斑。「白奇輕鬆地戳破她的假象,她實在不是一個會作假的女人。
「哪有人用這種方法的,不算!」她把他的手指頭一根根地掰離她的腰。
他大掌一握,兩人又回復成原先的姿態。
「我要和希顏訂婚!」一時之間想不出新把戲,只得把舊調重彈一次。
「你是我的女人——」以吻封緘,佔去她所有的呼吸。
「我要辭職!」她哇哇大叫,瞪著這個陰謀男。
「那就怪你的上司督導不周,讓公司裡的大將離開,連坐法是個不錯的選擇。你建議我開除的層級到哪個階級?陳經理?」他漫不經心地說出帶她入公司的元老主管。
「你這個老奸巨猾的男人,會有報應的!」她用力地咬了一口他的手臂——硬梆梆的咬起來很累哩。
他既不痛也不縮手,一點都不有趣!
「親愛的,謝謝你的祝福。」他笑看著她因為這等親暱的稱謂而嚇得鬆開了嘴,「相信我,你的報應會比我早到。」
她偷走了他的心,報應就是要陪伴他一輩子。
「我的報應?」謝綺又想皺眉,偏他蓋在她額上的大掌阻止了她。她只得傻楞楞地張著紅唇,看著他的笑意入侵到她唇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