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身不由己

第3頁 文 / 余宛宛

    各堂堂主的身後,王耀隆正面無表情地站在那裡。

    不能說心中完全沒有情緒波動,畢竟王耀隆還是參加這場婚禮。

    他當然明白王耀隆若是真心要祝賀,便不會帶著這麼一群人前來。王耀隆反對他和謝綺的婚事,是幫內盡知的事實。一個心高氣傲的男人絕不會在眾人面前承認錯誤。

    白奇的目光和與他交情頗佳的潮北堂堂主向志安交會了下。真心祝福他的,只有這一人。

    白奇原該滿溢笑容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在身邊那位著粉色婚紗的新娘倒抽了一口氣時,他完美無瑕的表情方出現了一絲破綻。

    他擰著眉,側眼望向謝綺。

    她雙眼發直地望著前方,五指用力地捉住他的衣袖。事情不妙,他在心中低喊著。

    是了!這出色非凡的男子唯一掛心之事,是今日新婚的妻子。她當初允婚的條件便是要他脫離運海幫。

    「我不知道他會帶著這麼多人來。」他攬住她的腰,感覺到她的呼吸轉為急促。

    謝綺並沒有回頭看他。完了,她的脾氣一上來,誰也攔不住的。

    白奇朝好友衛洋平、雷傑瞥去一眼,讓他們兩人過來緩和一下氣氛。不料,這兩位還未上場,謝綺興奮的大眼已經直逼到他的面前:

    「好像教父的場景喔!對嘛,黑社會就是要有這樣的氣魄。」謝綺激動地捉著他的手臂,忙碌的目光忙著檢視黑社會的排場,甚至沒空分神多瞄目瞪口呆的新郎一眼。

    白奇瞪著她裝點精美的臉龐上所散發出的雀躍,俊容的擔心焦慮全數變為凶神惡煞的魔性眼神。她的反應就不能正常一些嗎?

    「你想我能不能穿著婚紗和他們合照?」掛著一隻簡單銀戒的小手,討好地偎入厚實的大掌中搖晃了一下。

    求求你嘛。

    「想都別想。」比寒流更凍冷的低喝聲,足以僵壞閒雜人等。

    謝綺一楞,仰頭卻見一尊生氣的石雕,那兩丸深黑的眼正睥睨著她。

    她眨了兩下今日被染上海藍睫毛膏的長睫毛,揚起那修飾過的晶瑩粉唇,試探地朝丈夫一笑。

    石雕國王的唇動了一下。

    「生氣了?」戳了下他的腰,滿意地看到他臉上的肌肉動了下。

    「是誰要我遠離運海幫?」他說話聲調平靜而緩慢。也許太緩慢了些,所以她清楚地知道他正在生氣。

    「來者是客,你老闆著一張臉,讓我很沒安全感。」她扁著嘴,像個鬧彆扭的孩子一般。

    「沒安全感?你該清楚我的個性。」他皺了眉。

    「你這種冷面模樣反而招蜂引蝶。」她不滿地環視週遭,果不其然看到許多欣賞的目光。

    「你想找人拍照的舉動,才會替你自己惹來大麻煩。」他壓平嘴角不悅的角度,放慢說話的速度。

    「婚禮有點無聊嘛!沒有爆破場景,還拉炮都扯得整齊有致。而我整天都在化妝補妝,早知道當初就不該為了禮服漂亮,而不去公證結婚。」謝綺一手握著他的手臂,一手扳過他的臉龐叨叨說完後,忍不住撫平他額間的皺紋:「他不會在這裡大開殺戒的。」

    「你如何知道?」

    「你這裡的傷應該比我還清楚。你當時要離開運海幫時,他的槍曾經瞄準過你。」

    「那一次沒存心殺死你,我不認為他還會再下第二次的殺手。」

    「你的世界裡好人太多。」他只是這樣回答她的問題。王耀隆可以溫和如父,亦可以冷漠如酷吏。

    和王耀隆在一次口角衝突中,他發現自己只是一具任人操縱的木偶。

    借刀殺人更是王耀隆慣用的招式。王子揚不由人控制,便操制別人毀了他。

    「你也不算太壞啊!至少你還發了帖子給了曾經拉他一把的人。」謝綺才說完,立刻感到身邊的他身子猛然一震。

    王耀隆來了!

    謝綺主動地握住白奇的手,緊張雖然只是嘴裡說說罷了,那握緊著他的手也感染了他的不安。

    「沒派人擋在門口?不怕我髒污了你的新婚之日。」王耀隆眼鏡上迎著大燈,鏡面下的眼荏厲地閃在眼中。

    「你是一手栽培我的人。」白奇迎視著他,攬著她換到一處較不顯眼的角落。

    「我栽培的成就還真是驚人,栽培你反咬我一口!」王耀隆沒有看謝綺一眼,女人構不上「人」的地位。

    「這樣的成就夠了。殺戮了這麼多年,我們的財富是踩在別人的血肉而來的。」

    後來,血是濺不到自己的手了,那些陰魂便只出現在夢中。

    「婦人之仁。你是如何壯大運海幫的,不用我告之吧!」王耀隆的眼與白奇對峙而上,沒人先移開視線。

    「您的大駕光臨,真是讓我們蓬華生輝。」謝綺笑盈盈地伸手到王耀隆面前揮了揮,不讓人忽視她的存在。「您今天的氣勢比白奇還像大哥,運海幫還是您收回管理最為妥當。白奇這傢伙無才無德,唯一能勝任的事就是管管小飯店,罵罵我這個老婆。況且,他為了離開運海幫已經挨過你一槍。」她不會忘記自己當初被嚇到魂飛魄散的情形。

    「挨了一槍,只是警告。一級幹部都得自殘半條命才走得出運海幫,他身為幫主,想離開只有一條路。」火炬般的厲眼射向白奇。這些話,他比誰都清楚。

    「我一直想將運海幫轉型,為什麼你不願意接受現有的正常。」白奇攬住她冰涼的細肩,不讓她獨自不安。謝綺在年少失去雙親的痛,讓她較常人更恐懼失去。

    「如果想將它轉型,就不該將它的規模擴大到這種局面。」

    「我讓它壯大,是希望在轉型之際無人可以阻撓我。太多小幫派就是被併吞、被毀滅在這樣的轉變過程中,你應該比我還清楚。」白奇平靜面容下有一顆早已疲累於刀槍劍影的心。

    「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從些利益恩怨中全身而退。獲准入黑幫,或者只要半年、一年。但是位高權重如你,五年都脫身不了!」王耀隆冷硬地說道。

    當初就是對白奇太放心,以為他是要利用漂白黑幫的投資方式來替未來鋪路,沒想到卻讓他扭轉了幫內情勢。情況,必須改變。

    「只要你願意將私下的一父易全都處理乾淨,五年可以是五個月。」

    白奇低眸看著謝綺,給她一個笑容讓她安心。

    他從不相信愛可以改變全世界的理論,他不過是捨不得讓她擔憂。

    「我說過我要配合了嗎?」王耀隆冷哼一聲。

    「你是無賴嗎?」謝綺激動地上前,卻被白奇警告地握住手臂。

    「你若有法子結束運海幫,退幫與否,自然就不是我能力範圍所能控制的。幫都毀了,我要個幫主做什麼!小心啊!你現在是有妻子的人,不再是孤軍奮戰的闖王。」王耀隆的雙眼倏地對上謝綺單純的眼。

    「不許你動她的腦筋。」白奇的表情轉為厲然,氣勢足以讓人不寒而慄。

    「如果你繼續任用筱雅,我答應盡量不讓人動她。」王耀隆撂下一句話。

    白奇微擰著眉,評估著王耀隆話裡的真實性。至少王筱雅畢竟是王耀隆的義女,即便擔任他的秘書多年,除了她傾心於他的事實之外,他突然發現沒人知道那樣溫婉平凡的表情下,藏著多巨大的冰山。

    那回意外在王筱雅收屜中發現一隻小鳥標本後,對她除了冷漠之外更多了一分防備。多年前那鳥是他唯一養過的寵物,他以為它病死在獸醫院了。

    王筱雅是這樣告訴他的。

    「白奇當然會繼續任用筱雅,但是——」謝綺將白奇的默不作聲當成反對,他們欠筱雅一個人情——白奇要離開運海幫時,筱雅曾經替他求情,擋住王耀隆的一槍。

    這個恩情,她不會忘記。

    「你不覺得這對筱雅很殘忍。」若是她,便不會用這種無望的愛來折磨自己。

    「殘不殘忍都是她的選擇。」王耀隆不屑地望著站在宴會廳一隅的王筱雅一眼。

    白奇的視線與謝綺交會一眼。王耀隆唯一在意的人只有王筱雅吧!否則不會替她開口要求這事。

    「除非你死或者我亡,否則你休想從這個位置下來。你坐上幫主之位時,就該有這種覺悟。我不會容許任何人毀了運海幫。還有,叫你的女人收斂一點。她接受雜誌專訪,說什麼你已經在淡出幫派,希望大家瞭解那些不當交易已與你無關。她的鬼話讓一樁衝著你的買賣毀了。小心她的命!」

    王耀隆的臉上沒有任何妥協的空間,沒有笑意的眼睨看著她:

    「好好享受婚禮的歡樂、好好享受你們這一晚的平靜吧!有句老話是怎麼說的——歡樂時光不久長?」

    沉默黑衣人魚貫地背身離去,像一串自傷口中流出來的黑血。

    他輕輕地推開房門,淡淡的茉莉花香於是飄入鼻間。他喜好茉莉的香味,因為那是她的氣息。男子優美的唇形輕輕揚起,外人面前不輕易展露的笑意洋灑在他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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