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丁千柔
「笑話!『禮貌』這兩個字我見都沒見過。」納藍冷哼。
「你沒見過?原來你不識字,這也就難怪了。」碧蟬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納藍整個人跳了起來。眼前這個丑不拉幾的丫頭竟敢用同情的眼光看他!她以為他是什麼人?
「你好大的膽子!誰說我不識字的?」他又是怒吼連連。
「不是你說的嗎?」碧蟬像是很無奈的提醒他,然後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可憐,不識字就算了,慘的是還沒有腦子。
「你……你這個醜八怪!」納藍被氣得只想得出這句罵人的話。
「你說什麼?」
碧蟬氣得整個人跳了起來。她知道自己長得不出色,但是,長得不出色又哪裡礙著他了?
納藍看到她臉色大變,知道自己說中了她的痛處,臉上好是得意。「醜八怪就是醜八怪,你還怕人講嗎?醜八怪,你長這樣子還敢要本太子娶你,你盡早投胎等下輩子吧。」
「原來你就是那個東宮太子!」碧蟬恨恨的瞪著他。
「怎樣?怕了吧!」納藍對著碧蟬猛扮鬼臉。
碧蟬挺直背脊,用充滿怒意的眼神瞪視著他。
「不用等下輩子,我是嫁定你了,到時再來看看究竟是誰怕誰!」
第一章
碧蟬小小的房間難得的擠滿了人,她有些不大情願的放下手中的左氏春秋。看來,她是別想安安靜靜的把書看完了。
「哇!好美的玉梨紗,這裡每一樣東西都好美,就連這小小的繡包都是出自京城巧針工坊。」碧蟬十三歲的大姊折鶴一臉羨慕的看著桌上愈迭愈高的禮物。
「你喜歡就給你好了。」碧蟬聳聳肩。對只有七歲的她來說,什麼玉梨紗、什麼巧針工坊都比不上左氏春秋裡那一個比一個精采的故事。
「不行!這是皇上御賜的,怎麼可以隨便送人。」碧蟬的娘花忘憂連連搖頭,柔美的黛眉深深鎖起,絕色的面容泛上一層如霧般的輕愁。
「蟬兒,入了宮可不比家裡,事事得謹慎小心一點、忍讓一些,別動不動就和人生氣。」玉慕寧一再的提醒。畢竟是自己的女兒,他怎麼會不明白她的性子。
雖然蟬兒是個神童,任何書都能過目不忘,甚至還能舉一反三,可她再怎麼說也不過是個七歲的孩子,對任何事物都表現出最直接的反應,誰若惹了她,她就會以她的聰穎逼得人連一點招架之力也沒有。
鋒芒太露是最易惹禍端的,以往她的整人手法雖讓人哭笑不得,但畢竟是在自己家中,只要不過分,倒也不會有人和她計較。可現下是入宮嫁人,而且嫁的又是皇太子殿下這一號頭疼人物,兩個個性一樣倔的人碰在一起,就算是八頭牛也拉不開,他可以想見,這下將是永無寧日了。
「娘,蟬兒真的得去皇宮住嗎?人家可不可以不要離開爹、娘、姊姊們和這兒所有的人。」碧蟬心中雖然對能槓上態度惡劣的太子頗有期待,可再怎麼說,她也不過是個七歲的小女娃,一想到要離開家、離開爹娘,心中難免還是會不安。
「娘,不要把妹妹送進宮啦!我聽玉花說,那皇太子殿下比鬼還可怕,他只要一不高興,就會把人捉去砍頭。」碧蟬的二姊飛燕打小就是個淚娃娃,才說著,淚水就跟著湧了上來。
「才不是,我聽說他會半夜起來喝人血。」排行老三的白蛉用力的搖頭,編成麻花的辮子因為她的動作而飛甩了起來。
「蛉兒,別亂說話。」身為玉家一家之長的玉慕寧,連忙低聲喝止她們那些愈來愈不敬的對話,還好這兒是自家房裡,否則上些不敬的言論要是傳了出去,怕不落個滿門抄斬!雖然他心下也暗暗承認納藍皇太子是他見過最令人頭疼的人。
「夫君,蟬兒還這麼小,不能請皇上收回成命嗎?」兩行清淚流下,這人美,就連流淚也美得像幅畫。
美人珠淚,煞是銷魂,最是蝕骨。玉慕寧最見不得的就是愛妻的淚珠,若他真有能力,又怎會讓娘子如此難過。
「娘子,你也說了,這是皇上的命令,除了連夜潛逃,永不回返外,我也想不出任何的方法了。」
「可蟬兒入了宮就絕無幸福可言啊!」花忘憂不好在孩子面前把話說明白,可盛滿哀愁的眼已道盡她的憂慮。
太子殿下可是將來的皇上,而且以現任皇上對雲遊四海的渴望,太子殿下繼承皇位的日子恐怕不會太遠;然而宮中名花環繞、美女如雲,蟬兒在宮中能有什麼好日子呢?
雖然說做娘的總覺得自己生的兒女最好,而她也總是盡量一視同仁的對待她所有的女兒,可她卻也不得不承認,蟬兒的姿色只算得上清秀,和她幾個姊姊站在一起,著實難以引人注目。今日若換作是其它女兒入宮,或許她心中的焦慮也不至於如此,她明白若論才學,蟬兒絕不輸任何一人,可才學在後宮能有多大的用處呢?
「娘,您別擔心,蟬兒不會有事的,您再哭下去,眼睛腫了可會讓人以為爹爹欺負你,趕明兒家裡的門檻又要請人來換了。」碧蟬連忙安慰幾乎又是淚盈滿眶的娘親。
「門檻好好的,為什麼要請人來換?」花忘憂微征了一下。
「給人踩壞啦!」
「誰?」淚意早被碧蟬沒頭沒尾的話給收止住,花忘憂只剩下滿心的不解。
「當然是不甘心娘被爹娶走的一堆叔叔伯伯呀!」碧蟬淘氣的轉了轉靈動的眼眸,小小的紅唇如新月輕勾。
花忘憂是江南第一美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子不可計數,就連她成了四個孩子的娘,仍不減當年風韻,阻絕不了一波波的狂蜂浪蝶。
花忘憂紅雲撲面,又愛又氣的將碧蟬摟在懷中。「你這個小丫頭,就只有你會讓娘這樣又氣又好笑的,往後你入了宮,還要面對那個難以相處的太子殿下,教娘怎麼捨得?」說著,淚珠又盈上她的眼睫。
碧蟬稍稍歎了一口氣。古人總愛說女人是水做的,依她所見,只有美人才是水做的,因為美人才有流淚的本錢,瞧她爹爹臉上心疼的表情就知道了。
「爹、娘,你們就別擔心了,他難相處,蟬兒我也不是省油的燈,誰倒霉還不知道呢!」碧蟬微微抬高了下巴,臉上有著不可撼動的堅定。
她是一個很有原則的人,而她的原則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定不饒人」!
「可惡!可惡!可惡!」
納藍抓著一支約兩尺長的木棍,有一下沒一下的將花打得枝葉分離,全然不顧御花園內種的皆是由各地搜羅而來的奇花異卉。
一旁專司照顧的花匠額上豆大的汗珠如雨般不停地滑下,卻又礙於身份,只得眼睜睜的看著不敢出聲。誰都知道皇太子一向任性而為,萬一更加惹惱了他,別說是花了,只怕連命都保不住。
「聽說她很聰明,是真的嗎?」泓義一臉好奇的問。打從自娘親那兒聽到這消息後,他就很想知道那個玉尚書的女兒到底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不過,能克得住脾氣火爆的堂哥,一定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
「女人哪一個是聰明的?不過是一個討人厭的醜八怪!」納藍沒好氣的對著一株正艷的金帶牡丹打了過去,霎時又是可憐花落地,片片薄命春。
「太子殿……」花匠的聲音在納藍沒好氣的瞪視中沒了下文。
「她長得很醜?我覺得還好啦!也沒少個眼睛、缺個胳膊。」泓義有些疑惑的略略歪著頭想了一下女娃兒的樣子。
說真的,他也不過是個八歲的孩子,哪懂得什麼美醜,只是覺得那女孩子平凡得很,要不是對她好奇得緊,就算她走過身邊,他也不會多看一眼就是了。
「你看過她?」納藍皺起眉頭,惡狠狠的瞪了泓義一眼。
納藍一想起那個在他面前竟敢如此大言不慚的娃兒,心中就有一把怒火狂燒。他活了這麼久,只要是他說東,就沒人敢講西,就算他指著馬頭說長角,諒誰也不敢說個錯字,可偏偏那娃兒,別說是西了,她還連南和北全都講了,就像是打定主意要和他唱反調似的,真不知道她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
最好笑的是,像她那種平凡無奇的樣子,竟然還不自量力的說要嫁給他,這真是讓人笑到了最高點,她以為她是什麼人呀!
「剛剛偷偷的看了一眼,太后奶奶讓她住在秋鳴宮裡。」泓義由堂哥難看的臉色發現,原來他還不知道這個宮中人盡皆知的消息。
不過也不是不可能,宮中的人大都怕他堂哥怕得像是耗子遇上貓,根本沒有人敢在他耳邊亂嚼舌根,更別說是提起那個會讓他暴跳如雷的女娃了。
「住在我的對面?!」納藍一聽,便劍眉緊蹙,朗目圓睜,滿臉通紅,倏地像是被踩了尾巴一般嘶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