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皚銀
"表舅……"關若月倒退了一步,眼中露出懼色。畢竟她只學了幾個月的武功,此時拼上性命,對付小嘍囉勉強可以,卻又怎麼能和劉瑾生相比?
劉瑾生眼露血絲,吼道:"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賤人!你就給我兒陪葬去吧!"一掌拍出,強勁的掌風便排山倒海般,當頭壓下!
她想要舉劍,可是手卻軟軟地垂在身邊,完全不聽使喚。一瞬間,時間彷彿凍結了,讓她只能恐懼地瞪著劉瑾生眼中無限的殺意……
突然,眼前人影一晃,一雙強壯的手臂將她牢牢地抱在懷中。雷拓悶哼了一聲,魁梧的身子劇烈一震,一口溫熱的鮮血猛然噴出,灑在關若月頸項。
"大哥!"
雷拓咳嗽了一聲,嘔出更多鮮血,頭無力地垂在她肩上,身子搖搖欲墜,似乎連站立都極其勉強,隨時都會暈厥一般。沉重的軀體,壓得她也幾乎站立不穩。
"好個多情種啊!"劉瑾生獰笑著舉起了刀。"雷拓,你去死吧!"
"大哥!"關若月想要拉他閃避,卻力不從心,驚駭地大叫。
原本已逐漸黯淡的眼神突然一閃,精光大盛,雷拓出手如電,突然摘下近在手邊、關若月手中的紫電劍,反手刺出!
白駒過隙的一瞬間,長劍透過劉瑾生的胸膛。他臉上的笑容凝結,不可置信地低頭看著自己胸口。"你……你……"
"我說過,總有一天,要讓你死在我父母的劍下。"雷拓緩緩轉身,另一隻手中青雷劍揚起,化為一道虹光,咬牙嘶啞地喝道:"償命吧!"
一聲慘叫,劉瑾生倒了下去,再也爬不起來。
雷拓將關若月護在身後,緩緩地掃視四周呆若木雞的眾人,"還有誰要陪葬?"
此刻他雙劍殷紅,渾身浴血,一道長長的傷口從眉心上方劃至鼻樑,使他的臉看起來亦有些猙獰可怖,宛如從煉獄中走出來一般。
剩下的十來人面面相覷,眼看劉氏父子已雙雙死在他手下,其他同伴亦死了大半,哪裡還敢逗留?發一聲喊,爭先恐後地往洞口湧去,轉眼間逃了個乾乾淨淨。
好半晌,山洞裡是一片死寂。雷拓直挺挺地站著,文風不動,粗重地喘息著。
"大哥?"關若月見他眼神渙散,空洞地望著前方,心幾乎跳出了喉頭口,輕輕搖晃他的肩頭。"大哥!"
雷拓微微側頭,卻彷彿看不見她,嘴唇動了動,困難地擠出聲音:"若……月?"
她的眼中湧滿淚水,輕輕摘下他雙手中染血的劍,隨後偎進他懷中,伸手抱住他的腰,將臉頰貼在他心口。
"都結束了,大哥。"她低聲說道,聲音哽咽,卻輕柔似風。"你為父母報仇了,我也很安全……"
他的表情緩緩地放鬆了,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那……就好……"
挺立如山的身軀中,最後一絲力氣也已抽離,緩緩倒下。
"大哥!"關若月慌忙扶他,卻反而被他沉重的軀體拖著,一起摔倒在地。她掙扎著坐起來,仔細看他,頓時發現他雙目緊閉,氣息顯得十分微弱。
"天哪,大哥……"她哭出聲來,連忙吊力撕開裙擺,先扯下一大塊布壓在他肩頭的傷口上止血,隨後輕柔而顫抖地抹去他臉上的泥沙和血。
狂亂地環顧四周,想要尋找任何能幫助他的東西,哪怕要她去搜那些死屍身上,此時也顧不得了……
可是就在這時,她的目光突然落在了自己腰間的錦囊上,忍不住"啊"地一聲,叫出聲來。
瑩川丸!
當初和雷拓重逢後,她掛念著這些丹藥太珍貴,想要還給他,他卻只是笑了笑,不肯收回,要她替他保管著。於是,她將錦囊當成了裝飾品,一直隨身佩帶著。
這次劉瑾生匆忙之中沒有搜她身上,竟讓她完好地保存下來!
關若月面露喜色,顫抖的手連忙解下錦囊,想起了嚴逍告訴過她,瑩川丸一顆可抵千金。當初雷拓重傷闖入紅香院時,也是服用兩顆便開始好轉,而如今,她身上還剩下三顆……
倒出一顆藥丸在掌心,她俯身輕輕推了推他,試探地喚道:"大哥。"
雷拓昏迷不醒,毫無反應。
關若月望了望手中龍眼大小的丹藥,微一猶豫,眼神一斂,立刻將藥放入自己口中,細細地嚼碎。
俯下身子,她極小心地,一手托住雷拓的頭,一手輕輕按摩他的胸口,溫柔地湊上自己的唇。
輕舔滋潤他乾枯的唇,用舌尖撬開他的牙關,嘗到了血腥味,眼淚立刻不受控制地奪眶而出。溫熱的淚水撲簌簌地滾落,打濕了兩人的面頰,混合了塵土、血跡。
"大哥,吃下去……"貼著他的唇,她哭著呢喃,將嚼碎的藥抵入他口中,耐心地誘哄著,用舌按摩他的唇舌,濕潤他的口腔,輕輕揉著他的胸膛,直到他的喉結動了一下,開始本能地吞嚥。
關若月精神一振,連忙嚼碎了第二顆藥,繼續餵食。
親密的接觸雖是為了救人,卻一樣發自於情,交纏的氣息裡,有她的淚水和他的鮮血,緊緊地糾結起來,好像盟約。
哭著,她品嚐他的味道,那男子的陽剛和獨屬於他的堅毅與溫柔,牢牢地印在了她的心房。
"活下去,大哥……你不能丟下我。"拋開一切世俗禮教的束縛,細密地吻著他的唇。
將救命的丹藥送入他口中,關若月淚流滿面,哽聲低語:
"如果你死了,我也不願獨活……"
第九章
外面,紅日西斜。
關若月靜靜地躺在雷拓懷中,一動不動,惟恐觸動了他的傷口。
她已經盡可能地為他包紮止血,也將三顆丹藥全都餵他服下。剩下的,就要看他自己了。
用體溫為他取暖,她拉著他粗大的手,與他十指交握,緊緊地貼在心口,彷彿這樣,就能把自己的力量傳給他……
雖然明知毫無用處,可是,多少讓她心裡好受些。此刻的她早就哭到全身虛脫,口乾舌燥,一對美眸也紅腫得不成樣子,卻還是止不住淌下的淚水。
終於徹底明白,雷拓始終不願在她面前提起江湖的苦心了。這是個太殘忍、太混亂的世界,沒有所謂的王法,充滿了血腥殺戮……環顧四周的屍體,她忍不住不寒而慄,更往雷拓懷中偎近了些。
不敢去想像,各地各處這樣的荒山野嶺中,藏了多少為江湖恩怨而喪命的人?
關若月柔腸寸斷,終於忍不住抬起一手,輕撫雷拓昏迷不醒的面容。
她知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所以他捲入這一團腥風血雨中,義無反顧、可是他本身,卻並非是喜愛殺戮的個性。
等他傷好起來,也許他們能找個地方隱居,過平靜的日子……就像現在那樣,他採藥捕獵,她收拾家務。
若能那樣與他一起生活,真的,會很幸福。
想著,將臉頰貼在他心口,筋疲力竭地閉起了眼睛。也不知是不是強烈盼望產生的錯覺,總覺得他的呼吸強了些,臉色也不似先前那樣駭人……
就在這時,突然,耳邊聽見一陣腳步聲,驚得關若月立刻睜開眼睛,撐起了身子。屏息傾聽,立刻確定不是她的錯覺,的確是有腳步聲傳來,而且漸漸靠近!
關若月的臉色立刻蒼白起來。看了一眼重傷昏迷的雷拓,她一咬牙,從地上爬了起來,顫抖地拾起青雷和紫電雙劍。
在心底默默禱祝,祈求雷拓父母在天之靈的保佑,她橫劍在胸,鼓足了勇氣,沙啞出聲:"是誰在那裡?"
如果是劉瑾生的手下去而復返,她……她會拚命!
洞口出現了一對人影,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若月?"
這聲音……關若月瞪大了眼睛,宛若夢中。"白……白情姐?!"
藉著夕陽餘暉,她終於清楚地看見,站在山洞口的那兩個人,赫然正是嚴逍和白情夫婦!
"白情姐、嚴公子!"關若月頓時像是看見了救星,踉蹌地飛奔上前。"求你們……救救大哥!"
白情終於看清洞裡的情景,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天哪!這裡……"
嚴逍立刻跨步擋在白情身前,不讓她看見太多。他銳利的目光一掃,落在了雷拓身上,轉頭問道:"你說的是他?"
關若月點了點頭,又有淚水落下。"大哥為了救我,被傷成這樣……救救他!"
嚴逍一點頭,當機立斷。"白情,你帶關姑娘到外面等著,我馬上把人帶出來。"
"好。"白情雖然會武,卻不是江湖中人,那樣血腥的場面看得她心裡發毛,立刻拉著關若月走出洞外。
定了定神,她轉頭望向關若月,頓時訝異地挑了挑眉。"你……怎麼變成這樣?"
幾乎以為是她眼花了。文弱嬌怯的尚書千金,此刻手中竟提著兩把亮晃晃的寶劍?
"這事說來話長……"關若月此刻的驚訝,遠比白情來得要大,打斷她問道:"白情姐,先告訴我,你怎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