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季薔(季可薔)
「不客氣。」她冷冷回應,明知他有意諷刺。
「今天跟麗西約會嗎?」威廉看出兩人之間異常的冷淡,連忙開口緩和氣氛。
「嗯。」
「早該這麼做了,亞歷,以前老要你空出時間跟麗西約會,你卻總是忙著工作。」威廉望他,眼眸亮著某種嘲謔輝芒,「我要是麗西,早受不了你這個工作狂,琵琶別抱了。」
程庭琛聞言,一勾嘴角,正想說些什麼時,李曼如已搶先一步開口。
「以柯林斯小姐如此出眾的才貌,相信追求她的男人一定很多,她實在有資格審慎選擇交往對象的。」
她淡淡評論道,語氣似乎漫不經心,可誰也聽得出其間暗示。程庭琛挑眉,銳利的眼神射向她,可她卻不以為意,好整以瑕地端起玻璃水杯,淺啜一口。
他瞪視她,數秒,唇畔忽地拉開詭譎弧度,「看來你似乎很欣賞麗西。」
「我是欣賞她。」
「那我就代麗西謝謝你了。坦白說,麗西不僅人漂亮,家世、才情,無一不是上上之選,更難得的是,她雖然出身世家,卻完全不見一絲千金小姐的驕氣。」
他搖搖頭,神情宛若讚歎不已,「像她這樣的好女孩在這個社會真的很少見了,現在的女人要不是任性固執,就是脾氣壞得嚇人,尤其那些世家千金,簡直讓人不敢領教!」
「是嗎?」她放下玻璃水杯,自然不會傻得聽不出他的暗諷,纖纖玉指輕輕敲著水杯,「那麼奉勸程先生,最好離那些世家千金遠一些了。」
也就是離我遠一點!混蛋!
她在內心暗咒,表面卻微笑璀然,唇畔蕩漾的甜笑動人心魂。
「謝謝李小姐的建議,我會記住的。」他微微笑,笑意卻不及眼眉,黑眸在對李曼如擲去冰冷一眼後,轉向威廉,「聽到了嗎?威廉,離那些任性的世家千金遠一點,那種女人不是我們招惹得起的。」
「亞歷——」在法庭及私下一向能言善道的威廉忽然被捲入兩人的唇槍舌劍,一時間竟啞口無言,不曉得該說些什麼。
而程庭琛只是瀟灑地對他一揮手,「我先回去了,麗西還等著我呢。用餐愉快。」
「用餐愉快……」他喃喃地應,眸光膠著在程庭琛的背影上好一會兒,才緩緩收回。而對上的,正是李曼如點亮火焰的燦眸。
那對火焰雙眸正瞪視著亞歷與麗西,其間蘊含的意味除了強烈怒意,似乎還有一些些——嫉妒?
薇薇安嫉妒他們?
威廉倏地眸光一沉,為自己這樣的猜疑感到不愉快。他拚命在心底告誡自己毋需在意,可兩人針鋒相對的畫面卻一直在腦海裡殘留,不肯淡去。
這兩個人之所以一見面就吵,火星四處迸裂,是因為太憎恨對方,還是太在意對方……
「你很在意她?」在侍者撤下主菜,為兩人送上甜點與飲料時,伊麗莎白忽地開口問道。
「誰?」程庭琛俊朗的眉毛一挑,一面端起方才侍者為他再度斟滿的紅酒杯,淺啜一口。
「你前妻。」
「曼——」李曼如的中文名字方滾到唇邊,他忽地意識到不對,連忙改口,「你指薇薇安?」
習慣用華語跟曼如對話,也習慣了喚她中文名字,教他每回在旁人面前提起她時,老是忘了該喊她的英文名字。
薇薇安——他還記得在劍橋初識她時聽聞這個芳名著實好好取笑了她一番,笑她這個來自香港的小學妹竟跟隨流俗取了這麼個大眾化的英文名。
「全香港大概有三分之一的女孩子叫薇薇安吧?」他記得自己當時是這麼嘲弄她的。
而她瞪大了一雙迷人鳳眼,倔強地還口,「可只有我李曼如配得上這樣的名字。」
他還記得當初自已在聽聞她理所當然的反駁後心底流過的震驚。
天下竟有如此自信驕傲的女孩子,對她的印象至此深深烙印在心版一角,即便之後由於一心一意愛戀夢婷,對她的主動示好一直漠然以對,可他不否認,在心底是存在著對這個自傲又主動的學妹幾分不尋常的好感的。
只是那時候的他,並未料到自己竟會與她牽扯一段姻緣,還鬧出這許多風風雨雨來——
「亞歷?」
伊麗莎白試探性的輕喚拉回他片刻走失的思緒,他定了定神,對她送去一抹迷人微笑。
「你剛才分心了。」她凝望他,藍眸蘊著幾分哀怨。
「沒事。」他聳聳肩,「只是忽然想起一件案子而已。」
「不是她?」她問,語調平靜,可任誰都聽得出其間蘊含的淡淡妒意。
「當然不是。」他安撫她,「你怎麼會那樣想?」
「因為整個晚上你都心不在焉。」她直視他,不容他輕易打發,「我注意到你的眼光一直飄向你前妻那個方向。」
「我看的人是威廉。」
「哦?」她顯然不信,「為什麼?」
「因為我不喜歡威廉跟她交往。」
「為什麼?因為她是你的『前妻』嗎?」她微微諷刺。
而程庭琛仍一派坦然,「對,就因為她是我的前妻。」他放下紅酒杯,食指輕輕敲著桌面,劍眉微微蹙起,「我明白她是怎麼樣的一個女人,我不認為她適合威廉。」
「她適不適合威廉應該由他自己來評斷,不需要你為他操心啊。」
「他是我學長,麗西。」
「可他也是個四十歲的大男人了。」伊麗莎白反駁,神情略顯激動,「難道你不認為他有自行判斷的能力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認為你只是在嫉妒,亞歷。」
「我嫉妒?」劍眉斜飛,顯然覺得這樣的論調可笑。
可伊麗莎白一點也不覺得可笑,「是的,你嫉妒,亞歷。」她望著他,神情凝肅,「所以才會整個晚上都一直悄悄注意他們,所以才會每一回你前妻對著威廉笑時,你的眉毛都要忍不住皺起,有時候當威廉對她的動作親密了一些,你更是一副想殺人的表情——」她頓了頓,「別告訴我你這樣的行為不叫嫉妒,我不相信!」
伊麗莎白的指控令他心驚,而她凝睇他的哀怨眸光更令他呼吸一窒,他暗自繃緊身子,唇角則淺淺一揚,翻飛迷人的笑弧。
「瞧瞧是誰整個晚上注意著他們了。」他搖搖頭,假作無奈地說,「看來你比我更在意他們的一舉一動呢,麗西。」
「我——」
「別這樣,麗西。」他淺淺地笑,忽地俯近她耳畔低喃,「別讓那個女人壞了我們今晚的興致,好嗎?」
襲向耳畔的性感氣息教伊麗莎白驀地染紅了玉頰,她呼吸一凝,在程庭琛的唇順勢在她精緻的耳垂印下一吻後更忍不住一聲嚶嚀。
他竟然當眾吻她!
正端起水晶酒杯的李曼如在眼角餘光瞥到程庭琛烙上伊麗莎白耳垂那一吻後,玉手一顫,艷紅的酒液差點灑落。
幸虧威廉剛剛起身到洗手間去了,沒人注意到她的異樣。
她輕咬下唇,翻起皓腕將杯中紅酒一仰而盡,重重將水晶酒杯擱上桌面,然後招手喚來侍者,示意他再上一瓶紅酒。
今晚的她已經喝了大半瓶紅酒,照理說不宜再飲,可她不在乎,就偏要繼續喝下去!
因為她需要酒精來壓抑內心那股無可名狀的煩躁。
她是故意的!
當伊麗莎白離席去接一遍私人電話時,程庭琛的眸光不由自主又朝整晚一直掛心的方向瞥去,而映入眼瞳的一幕教他差點氣得翻倒桌子。
那個不要臉的女人竟然對著剛剛從洗手間歸來的威廉送去那樣誘惑而放蕩的媚笑,甚至伸出舌尖,輕輕舔著沾染酒液的濕潤紅唇,明擺著就是要勾引威廉。
而他那個自命風流的學長,自然抵擋不住她有意的魅惑,神魂顛倒地傾身在她唇上烙印輕吻。
該死!
程庭琛咬牙,左手緊抓著桌緣,而右手再度舉起紅酒杯。
濃郁豐盈的酒液入喉,滿足了他的味蕾,卻澆不熄他內心焦躁的火苗。
一個糟糕至極的夜晚。
她不僅喝醉酒,還在威廉送她回家給她一個晚安吻時吐了他一身,她驚慌地向他道歉,而他只是好風度地微笑,問她需不需要他留下來照顧她。
她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照顧」意味著明早兩人同時在她的床上醒來,房內則充滿著歡愛過後的曖昧氣息。
不,她還沒有心理準備讓兩人的關係推展到那一步,所以她只是輕輕搖頭,婉拒他的好意。
即使他有一點點失望,也小心翼翼地掩藏,溫柔地與她道別後便轉身離去。
他是個斯文體貼的男人。當李曼如望著他的背影時,心臟不覺微微一扯。她實在應該認真考慮與他交往的,可偏偏一整晚,她眼底、心裡都只有那個天殺的男人!
天殺的程庭琛!為什麼她就是學不會漠視他的存在?
哦,該死。
她低低呻吟,右手剛剛用力摔上門,身子便不由自主軟倒在地。她背靠著冰冷的門扉,雙手撫揉著太陽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