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季蕾
他不語,半晌,嘴角勾起半嘲弄的弧度,「妳累了吧?藍,是不是感覺有點暈啊?」
「誰說的?」
「要不,怎麼會連這一點點路都懶得走呢?」他繼續嘲弄她。
她秀眉一擰,「我只是不想走而已!」
「走吧。」他攬住她手臂,語音溫柔卻堅定,「我不想妳一個人留在這裡。」
「為什麼?」她不情願地隨他前進,「我又不是小孩,難道你還怕我被壞人拐走了?」
「嗯,我就怕妳被拐走。」
「什麼?」出乎意料的回答驚怔了裴藍,兩束眸光直直射向米凱的側面。
彷彿感應到她的注視,他偏過頭,懶洋洋地牽起一絲蘊著三分邪氣的微笑,「我怕妳被別的男人拐走,藍,妳是我的,我可不希望妳身邊總有些蒼蠅嗡嗡圍繞。」
她聞言,氣怔,「你──」
「走吧,藍,不要離開我的視線好嗎?」他柔聲誘哄她。
她聽著,心魂驀地一蕩,明眸凝向他,若有所思。
不知怎地,他雖是半開玩笑的口氣,她卻彷彿聽見了其間潛藏的濃濃憂慮。他像──真的很怕她離開了他的視線,怕她不見蹤影。
他怕一個人被拋下嗎?
裴藍想,眼眸驀地酸澀,朦朧的視界彷彿浮現出一個小男孩獨坐窗前的背影,孤寂寥落的背影……
她呼吸一凝,不覺緊緊挽住米凱的臂膀。
「吃完飯以後我們玩什麼呢?」她努力揚起輕快的嗓音。
「溜冰好嗎?」
「溜冰?」
「我注意到這附近有一座室內溜冰場。」米凱望向她的眼眸燦燦生光,「怎麼樣?想不想試試在冰上滑冰的滋味?」
「嗯!」
「怎麼?妳不會?」
「我當然會啦。」她睨他一眼,「問題是我現在身上還穿著小禮服,你要我怎麼溜啊?」
「說的也是。」他點點頭,看來頗覺遺憾,「真可惜,我從小就想試試溜冰的滋味呢。」
「什麼?」她聞言一愣,跟著唇角不禁勾起淺笑,「這麼說不會溜冰的人是你?」
「是又怎樣?」他聽出她嘲諷的語氣,劍眉一蹙,「我看那玩意兒簡單得很。」
「是嗎?那我們等會兒就去試試。」
「可是妳的穿著……」
「大不了等會兒租一套休閒服囉。」她眨眨眼,唇畔的微笑淘氣,「今晚,我們一定要把所有你小時候沒玩過的,全部玩一遍才行──」
***
遠處,高速公路上連綿不絕的車輛如水銀,流瀉一地,又像一串串璀亮的寶珠,與清冷月光相映成輝。
近處,彩色噴泉的水流依然不斷激噴,有時煙紫,有時靛藍,有時是明媚的黃,有時是浪漫的紅。
夜晚九點的遊樂園,雖然距閉園時間只剩半小時,仍舊是處處繽紛,處處燦爛,美不勝收。
在緩慢上升的摩天輪上,憑窗眺望著下方在星空掩映下微微朦朧的景致,裴藍像是看呆了,俏美的鼻尖幾乎就要碰到窗玻璃。
望著她專注的神情,米凱忍不住微笑,心臟卻緊緊一牽。
他靠近她,氣息幾乎可以暖暖地拂向她的側面,揚起她鬢邊柔軟的髮絲。
裴藍一驚,倏地轉過嬌顏,「你……你說外頭的景致是不是很美?」
他的臉離她好近啊,眸光又幽深的讓人臉熱,教她連嗓音都不覺微微發顫了。
「是很漂亮。」他點點頭,明明是贊同她的話,可眼光卻盯住她不放。
「那你……幹嘛一直瞪著我?」她的心跳快得令她無法順暢呼吸,「看窗外啊!」
「嗯。」他漫應一聲,卻仍是緊盯著她。
「米、米凱,你說……呃,我們等會兒還要玩什麼……」
「噓,別說話。妳的頭髮都亂了。」他低聲止住她混亂的言語,一面輕柔地為她將鬢邊微亂的髮絲收攏耳後。
「是、是嗎?」她覺得心跳好快,連耳根似乎都紅了,「現在……還亂嗎?」
「好多了。」他微微一笑,幽眸像點燃了某種火苗,燦亮異常。
「你……我──」她嘗試著想挪動身軀,可在那樣的火光照射下,彷彿中了某種魔咒,動彈不得,只能凍立原地。
見她徒勞的努力,米凱不禁輕輕一笑,可只一會兒,俊唇畔的微笑便忽然一斂,凝視她的眸色加深,「乖,別動。」說著,他伸手揚起她柔美的下頷,緩緩接近她。
她屏息等待著他,心臟跳得好快好快,快得像要迸出胸口。可忽地,一陣輕快的歌聲在園區內響起,她聽著,不覺輕笑出聲,瞬間打破了兩人之間朦朧的迷咒。
「妳笑什麼?」米凱愕然揚眉。
「聽……這首歌。」她解釋著,清脆的笑聲依然不停在旖旎的空氣中迴旋。
「歌聲?」他一愣,半晌,才總算捉摸住她話中含意,認真聽起悠揚輕快的女性歌聲。
那是一首英文老歌,旋律活潑可愛,俏皮動聽。
他聽著,卻不明白她為何發笑,只見裴藍跟著旋律開始輕唱起來,「Someboyskissme,someboyshugme,Ithinkthey'reo.k.Iftheydon'tgivemepropercredit,Ijustwalkaway.」
她一面唱,一面對他輕吐舌尖,擺起逗趣的鬼臉。
'Causewe'relivinginamaterialworldandIamamaterialgirl.Youknowthatwearelivinginamaterialworld.AndIamamaterialgirl.
而他,總算搞懂她的意思,驀地伸手執起她玉手,鏡片後的眼眸閃著笑芒,「妳的意思是,如果不給妳錢,就不能碰妳囉。」
「錯了。」裴藍伸出一根食指在他面前搖了搖,唇畔飛起調皮的笑,「我的意思是誰都可以碰我,就你不行。」說著,她一頓,忽地伸手撫上他的頰,嗓音跟著微微沙啞,「記得嗎?我曾經跟你這麼說過。」
「我記得。」他用另一隻手攫住她淘氣的手指,「可我也說過,以後只有我能碰妳,其他人再也休想。」
「你好霸道。」她喃喃抱怨,語氣卻淡淡甜蜜。
米凱聽出了,心臟驀地一停,他凝睇裴藍,好不容易自喉間逼出嗓音,「藍,妳──答應嗎?」
她靜靜微笑,良久,才輕輕開口,「要我答應可以,有個條件。」
他屏住氣息,「妳說。」
「給我這個。」她朝他翻出柔軟的掌心,「這樣才能證明你是我的Mr.Right。」
「哈!原來妳要錢啊。」他忍不住笑開了,明白她是拿這首Madonna主唱的「MaterialGirl」跟他開玩笑。
「當然啦,還要足夠的錢。」她假裝認真地點頭,「不但要Cash,還要信用卡。」
「好,全都給妳。」米凱微笑,忍不住將她纖細的嬌軀攬入懷裡,「妳要什麼我全都給妳。」他許諾道,口氣似乎戲謔,可裴藍卻從他胸膛急遽的心跳感受到他的認真。
他是認真的,只要她願意留在他身邊,他真的願意給她所有的全部,真的願意……
一念及此,裴藍眼眸微微迷濛,她伸展雙臂,更加偎入他溫暖的胸懷,「米凱,你會將我軟禁在你家,是因為你真的很想我留下來陪你吧?」她問,嗓音細微低啞。
他身子一僵,良久,才輕輕頷首。
她忍不住微笑,「你真的很喜歡我?」
「……嗯。」
「那我──永遠陪在你身邊好不好?」
他沒有回答,只是攬住她纖腰的手臂更加收緊,而下頷,緊緊抵住她柔亮的秀髮。
無須言語,這樣的舉動已足以證明他心意。
裴藍垂落眼簾,臉頰輕輕摩擦過他胸膛,鼻尖,深深嗅著屬於他的男性氣息。
此刻的摩天輪,正停留在最頂端,而她不禁有股錯覺,以為自己一仰頭,便能夠摘下星星──
真傻呵。
她嘲弄著自己,可柔嫩的唇角,卻甜甜一彎。
***
她以為,這樣的甜蜜只是開始。
她以為,這樣的甜蜜可以長久。
可沒想到,這樣既清淡也膩人的甜蜜卻在她回到裴府時便轉瞬消逸無蹤。
深夜十二點,整個宅邸竟然燈火通明,一個個穿著軍裝的軍人穿梭來去,間或夾雜著幾名滿臉驚慌的僕傭。
剛剛下車的裴藍看到這一幕,愕然不已,一時之間只能怔立在原地。
一個特尉軍官匆匆迎向她,「裴小姐,妳終於回來了,事情不好了!」
「什……什麼事不好了?」
「妳的父親──軍務大臣遭人暗殺,中了槍傷,跟他同車的副軍務大臣則當場死亡。」
「什麼!」突如其來的噩耗令她今晚一直飛揚在雲端的心正式宣告墜落地獄,她呼吸一緊,茫然半晌才吶吶開口確認,「你說我爸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