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季蕾
「精神傾向?什麼意思?」
「據說他精神有問題。」
「什麼?」裴俊呼吸一緊,臉色急遽發白,「你是說──他是個瘋子?」
藍眸掠過一絲闇芒,「是。」
「怎麼可能?」他小時候看來正常得很啊。
「聽說二十年前,班德拉斯家曾經發生一場大火。」
「嗯,老班德拉斯還有米凱的弟弟都被燒死了……」
「據當地的警方報告,他們懷疑縱火的人就是米凱·班德拉斯,只因為找不到明確證據才作罷。」
「什麼?」裴俊聞言,身軀一顫,跌回椅上,「天!」他撫住額,「我的女兒原來是被一個瘋子給綁架了,還遭到軟禁──天!他會對她做出什麼事……」
「長官請別擔心,既然我已經掌握了大小姐的行蹤,絕對有辦法平安救她脫險。」
「不,我要親自去把她帶回來……」
「容我僭越,長官。」路西法沈穩地打斷裴俊的自言自語,「以您現在的狀況不適合親自指揮解救行動。」
「對……對。」裴俊一凜,微微苦笑,「如果我親自去反而可能因不夠冷靜而壞事。」他目光一抬,望向最信任的部下,「那就全交給你了,路西法,就由你率領軍方的特種部隊去把藍給我平安帶回來。」
「沒問題,長官。」路西法立正挺拔的身軀,右手行了個帥氣的軍禮,「請您儘管放心,一切交給我來辦。」說著,他唇角一勾,意味深刻。
第七章
藍天,澄澈明透,像一片鏡子,映照著地面一片美景。峰巒疊翠的遠山,翁郁蒼勁的森林,柔軟嫩綠的草地,深深淺淺的綠與天際、海面澄邃明亮的藍相映成輝。
海風吹起,將潮潤溫暖的濕意送過森林,拂過草地,最後,捲起立在窗口的女子額際烏黑的髮絲。
她眨眨眼,燦亮的明眸專注地凝望著遠處,一隻身形美麗的白鳥在森林與豪宅門牆之間反覆迴旋,彷彿精靈的孩子頑皮地炫耀牠高超的飛行技巧,又像高傲的貴婦優雅地展現牠的容姿。
她望著,良久,不覺有些怔了。
白鳥優雅美麗,自由自在地遨翔,彷彿天地之間儘是牠睥睨的領域。
曾經,她對世界的態度也一如白鳥,自信滿滿,她相信,只要自己願意,沒有到不了的國家,沒有征服不了的人心。
她曾經憑著模特兒的身份紅遍歐洲,事業版圖以歐洲為中心,逐漸擴向亞澳、美洲。
她曾經立誓,東方寶貝不只要令歐洲人仰慕,更要令同是亞裔的亞洲人真心誠服。
她曾經是那麼一個以事業為重的女人,沒料到,在一趟返國的旅程中,她遭人綁架,之後便一直被軟禁在這座豪宅。
豪宅雖大,但對曾經擁有世界的她還是太小,她失去了白鳥的自由,成了被囚於牢籠的金絲雀。
她是金絲雀,照理說該一心一意掙脫囚籠的束縛,重新飛向廣闊的天地,可不知怎地,在日復一日與主人的相處中,她淡了雄心,有了牽掛,忽然覺得也許外頭的世界並不比這座牢籠美好了。
因為外頭的世界,沒有他。
什麼時候開始,他在她心中的地位幾乎能與整個世界比擬了?什麼時候開始,她覺得離開他會是讓人心酸、難過、痛苦不堪的折磨?
什麼時候開始,她除了思念最親最愛的家人、好友之外,也懂得思念他了?
而對他的思念,甚至更深、更濃,更刻骨銘心……
天!他不過是離開這裡幾天而已,不過是出門辦事,很快就會返回,而她才短短幾天不見他,竟然心底、腦海全裝滿了他的音容形影,甩不開也拋不掉了。
他究竟去了哪裡呢?那天他在書房說很快就會放她離開,隔天便不見人影,連德瑞也只模模糊糊地知道他要去首都辦事,卻說不出個所以然。
他去首都辦什麼事呢?到底什麼時候回來?
這幾天,她心底一直盤著這樣的思緒,一刻也掙脫不了……
天!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她竟然──喜歡上他了?
一念及此,裴藍驀地收回流眄的眸光,轉過身,呼吸逐漸急促。
她伸手撫住加速律動的胸口,「不可能,不可能,我怎麼可能喜歡上那樣一個男人?」她喃喃自語,嗓音蘊著驚慌與不信。
她屏著呼吸,試圖說服自己這樣的感覺只是錯覺,這樣的思念只是莫名,她不喜歡他的!不可能想著他,不可能盼著見到他,不可能只因為見不到他便魂不守舍!
不,她不可能喜歡他,不可能喜歡一個以強硬手段軟禁自己的男人!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想著,她強迫自己深深呼吸,寧定心神。
她怎麼可能喜歡那個陰沉古怪的男人?他──甚至不曾說過他喜歡她……
蒼白的唇角拉起苦澀的笑弧。
她搖搖頭,轉身打算落下窗簾,遠處順著石板路蜿蜒而來的黑色車影卻驀地攫住她目光。
是他嗎?是──米凱嗎?
他回來了?
纖細的身軀迅速一旋,縱然滿心告誡自己無須如此激動,可她仍以最快的速度衝下樓去。
黑色轎車在宅邸主屋前優雅停定,接著從後座走下一個高大的身影。
他一身黑色軍裝,俊逸挺拔,五官端正的臉龐神情凜然嚴肅,可燦燦藍眸,卻爍著意味深刻的銳芒。
他不是米凱!
匆匆從大門迎出的裴藍先是一怔,接著,瞳眸驚愕地圓睜,「路西法!」她驚慌地喊,認出了父親身邊最得力的屬下。
他是路西法,哈斯汀王國最負盛名的青年將軍,男人對他充滿敬佩,而女人則滿懷癡迷。
他來這裡做什麼?他──找到了她嗎?
裴藍眨眨眼,心跳驀地狂野,無法抑制。
她知道自己應該為即將得到解救感到高興,可不知怎地,她卻感覺莫名的凌亂與慌張。
「你怎麼會來這裡?路西法。」
路西法朝她淡淡一笑,「我來解救妳,裴小姐。」跟著,他轉頭對車內下令,「下車吧,米凱·班德拉斯。」
隨著他冷淡指示下車的正是豪宅的主人,他雙手交握在前,面上毫無表情。
米凱!
裴藍瞪向他,眸光由他冰封的臉龐往下一落,凝定他上著手銬的雙手……
她驀地倒抽一口氣,「你逮捕了他!」質問路西法的語氣不覺帶著指控。
路西法淡淡訝異,半晌,才靜定開口,「我是逮捕了他,裴小姐,妳放心,他現在傷不了妳了。」一面說,他還一面晃了晃手中指著米凱的槍,顯示自己的主控權。
「你──」她瞪視神態悠閒的路西法,心神慌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米凱被逮捕了,他會受盡萬眾唾棄,更會被打入陰濕黑暗的監獄,一個人孤伶伶地度過好幾年。
他會被送進監獄……
「裴小姐為什麼一副這麼震驚的模樣?」見裴藍蒼白異常的容顏,路西法不解地挑眉,「難道妳不願我逮捕這個綁架妳又軟禁妳的男人嗎?」
「我──」裴藍深呼吸,視線由滿臉疑惑的路西法轉向同樣淡淡不解的米凱,她倏地握緊雙拳,「我──」
他會被送進牢房,而她,不願見到那樣的場景──
一念及此,裴藍驀地咬緊牙關,終於下了決定。
「妳別緊張,裴小姐,這傢伙威脅不了妳了,有什麼話儘管說出來吧。」
「我──」她閉了閉眸,知道即將逸出自己唇間的話語也許會震驚全國,「米凱他──沒有綁架我,我是……自願來到這裡的。」
***
「什麼?」突如其來的宣稱驚怔了裴俊,他瞪大眼,不敢置信地望著自己的女兒。
他不明白。原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個飽受折磨、憔悴不堪的女兒回到家來,可卻沒想到她不僅外表看來一切安好,甚至還說這次無故失蹤不是遭受綁架……
「藍,妳昏頭了嗎?」他急急撫住女兒冰冷的頰,「是不是那傢伙威脅妳什麼了?別怕,爸爸在這裡,他不敢動妳一根汗毛的……」
「不,不是的,爸爸。」裴藍急忙搖頭,望著父親寫滿焦慮的老臉,她忽地不敢正視,低垂眼簾,嗓音低啞,「我是──自願的。」
「妳──妳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嗎?」裴俊質問。
「是真的。」
「為什麼?」
「因為我想逃開。」她深呼吸,終於鼓起勇氣望向父親,神情哀傷,「工作壓力實在太重了,我受不了,所以才想消失一陣子。」
「妳──」裴俊瞪她,「所以妳就躲在那個男人家裡,連電話也不打給我一通?」
裴藍深吸一口氣,心臟緊緊絞著,「對不起,爸爸。」她垂落眼簾,知道這樣的道歉固然可以解救米凱,卻也會重重傷了老父的心。
「妳!」怒火燃上了裴俊的眼眸,他又氣又急,不願相信一向最疼愛的女兒竟然這樣任性自我,「妳難道不曉得這樣一來,我這個作父親的會有多擔心嗎?我──我差點以為妳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