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千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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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依舊平靜。
按理說,劉曜應已察覺我方的潛進,但他卻沒有在守衛上多加留心,似乎一點兒也不在意;莫非真如探子的回報,他全部的心力都放在尋找那位美人身上。
美人?!他靈光一閃,心兒?!他開始思索這個可能性。下午大夫診治過心兒,她的怯懦與茫然並非是假裝,大夫判斷她可能是失憶。初相遇時,心兒似乎已經逃了許久,又驚又累,才會體力不支的昏倒在他懷中;想起乍見她時的驚艷——嗯,這不無可能。
在如此劍拔弩張的時刻,她也有可能是敵方派來的人;身為領兵者,他不能讓私人情緒左右了正確的判斷,但在他的心裡硬是不願相信、不願接受纖弱的她,會是劉曜派來奪取軍情的人。
唉!他歎了口氣。
石生向來冷漠理智,何曾如此紊亂?他理不清心中所浮現的某些情緒,讓他狠不下心對待她,明知這是非常時刻、此地為軍事重地,任何來歷不明的人都不可以掉以輕心、等閒視之;但這些禁忌他部犯了。這是為什ど?
正在冥想的時候,他的腳步已不知不覺來到她所居住的營帳外。還未走近,就看到衣著單薄的她衝出帳外。
「石生……」她驚恐的不知道該往那裡去。
他心一緊,立刻奔到地面前。「心兒,你怎麼了?」
「石生!」一見是他,她隨即投入他懷中,雙手緊緊抱住,安心的汲取自他身上散發出的安定力量,平撫自己從噩夢中驚醒後的恐懼。
石生環著她來到營帳後方的草地,將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心兒作噩夢了?」
「嗯。」她咬著唇,委屈的點頭。
他深吸一口氣,將她重新擁入懷中。「告訴我,你夢見些什ど?」
心兒睜著美麗的大眼與他對望,一會兒,才低訴道:「好多人要抓我,甚至有人假意要幫我,背後卻去密告那些要抓我的人,我一直逃、一直逃……都沒有人救我!」她渾身顫抖,更偎緊地,雙眸因害怕而閉上。
「心兒……」即使她是那ど輕描淡寫,他卻從她的表情中讀出了她當時的無助;他握緊雙拳、努力抑下心中的怒火。
好一會兒,他才尋回自己正常的聲音。
「心兒,很晚了,我送你回營再休息一會兒。」
「不要。」她猛搖頭。
「聽話,心兒,你還沒完全康復,大夫說你要多休息。」見她猶不肯,石生微沉下臉。「心兒,別任性。」
石生哥生氣了?!心兒委屈的眼眶盈滿了淚,她可憐兮兮道:「心兒沒有任性,夢裡、壞人。」她又開始說著簡短的話了;當她感到慌張或恐懼時,就開始無法完整地表達自己的意思。
石生幾乎是立即的斥責自己的急躁,他摟住心兒安慰著,「心兒別怕,石生哥沒有生氣,只是擔心你沒有好好休息;告訴石生哥,怎ど樣你才不害怕?」
「有石生哥陪著心兒,心兒就不怕。」
「這……」石生聞言不禁猶豫了,以心兒現在的模樣根本不懂男女之別;望著她絕美而信任的容顏,難道唉,承認吧!自己已經放不開她了!
他甩頭不再深思,毅然地道:「走吧,心兒,石生哥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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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桶、全是一群飯桶!」他手一揮,掃翻了眼前所有的物品,任它砸往底下跪著請罪的人。「這ど多人,居然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都抓不到,朕要你們這些人作什麼?來人,全給我拖下去砍了!」
「皇上饒命、皇上恕罪,臣等已盡力尋找……」
「往口!」他怒火更熾。「長安城就這麼點兒大,難道她還會飛天遁地不成?」盡力?哼!全給我拉下去!」
「皇上請暫息雷霆之怒,請聽微臣一言,皇上位居萬人之上,乃黎民之首,一旦平了天下,何愁找不到合意的美人相伴;區區一名民間凡女,怎能人您眼?皇上,您與石勒之間的成敗未分,微臣得到消息,石勒已派了石生與石虎兩名義子為前鋒,準備與我們一較高低;戰事將起,皇上怎可未出兵先斬大將,微臣斗膽,懇請皇上三思。」找不到皇上鍾意之人,皇上之怒是必然,幸而軍師及時趕至。
一番肺腑懍然之言提醒了皇上目前局勢的為難,也暫息了皇上滿腹的怒氣。
「起來吧!」
「謝皇上恩典。」一干臣子感激的望了軍師一眼,退至一旁。
皇上對著軍師道:「朕要她。」
軍師反問:「皇上可知她是誰?」回想城郊的初相遇,她不經意的顧盼,那張清艷絕倫的容顏、連天地都為之失色的神韻,讓他震驚沉溺其中,深深為之傾慕……待他回神時,她卻因慌張而迅速逃開!
多ど美、又多麼令人心動的女子!
連日來全城的搜索毫無斬獲,有幾回明明尋著了她,她卻寧可振著受傷的翅膀搏命遠走,她是那ど的特殊、神秘而難以掌握;今生僅此一人,讓他想牢牢鎖住她,要她只為他一人而展顏。
「微臣夜觀星象,常空之下飛縱一抹流星,擾亂了星象原來的平衡,它是危機、也是轉機,如今天下局勢如此混亂,若能得善人助,自能成就霸業。」他頓了頓,「皇上,紅顏或許為禍國之源,古有明訓,不得不慎哪!」
「先生之言,朕明白;但朕,非要擒住她不可!」現任趙主——劉曜,依然不改初衷。「先生儘管放心,朕亦知曉事有輕重緩急;請先生調度軍將,先將敵方之虛實查明,一日一知彼之謀略安排,朕要他們知道我趙之驍戰!」
「微臣遵旨。」
第三章
從那一天起,君心夜夜與石生同帳而眠,要說兩人之間尚是清白,有誰會信呢?心兒的怯懦在石生的開導陪伴下漸漸消失,但為免再衍生其它問題,石生下令不許任何人隨意接近,能見著心兒真面的只有他與嬤嬤。
心兒的來歷仍是個謎,有時見著她凝思時透露出的威儀、對事物的洞悉力及過人的才智,無一處不令他疑惑;不知不覺,他對她,越來越難放手了。
他心頭另一個憂慮,則是長安城內劉曜的動靜。
他與石虎在長安城外紮營已過七日,劉曜不該一無所覺,連一絲絲防範都沒有;只知道,他仍繼續在找尋那名神秘女子,可惜至今依然無所收穫。
莫非真是心兒?!
那女子出現與消失的時間太巧合了,若真是——心兒好不容易有現在的平靜,他絕不允許有人破壞!
日斜落西,石生決一帶整日待在營裡埋首書中的心兒縱馬奔馳一番;他掀開布簾,便看見心兒倚著床柱閉目休息,膝上還放著一本書,顯然才闔書沒多久,君心一聽見有聲音,便立即睜開了雙眼。
「石生哥!」她放心地笑了。
他走到她身邊。
「讓你一個人待在這裡整天看書,會覺得悶嗎?」
她搖頭。「石生哥有心事。」
「沒有。」他掩飾。取走她手上的書,他一把抱起她走向專屬的馬廄,一時之間只想與她快意的馳騁。
「石——」
她莫名的任他帶著跨上馬,話未說完,他的座騎已像一陣風似的奔往樹林而去!
他看來很輕鬆,像是掙脫了層層的束縛,此時此刻,他與她,只是單純出來遊玩的兩人。她依在他懷裡,不再多問。
掀開蓋著她的披風,他已將奔馳的座騎駕為平緩的散步,她抬眼與他相對。
「心兒,明天我派人送你到別館,那裡比較安全。」
聞言,她的錯愕與不願全化為一句低語。「我在這裡不好嗎?」
「心兒,你聽我說。」他解釋。「現在兩軍對峙,戰爭一觸即發,一旦開戰,我怕自己無法兼顧到你,我不希望你冒任何危險,才要你到別館去,在那裡,你也可以得到比較好的照顧。」
「可是,我不要離你那麼遠!」
「心兒,聽話;別讓我擔心好嗎?」
她咬住下唇,始終不肯點頭。
「心兒……」
「誰在那裡!」一陣喝斥驚醒了降低警戒的石生,他暗罵自己的粗心,迅速觀看四周,發現有五、六名身著長安軍服的士兵,他側身擋住心兒的面孔。
「你是誰,為什麼在這裡?」
幸好這件外出披風遮住戰袍,他將心兒圍住摟在懷中,」邊衡量情勢、一邊虛應著。
「對不住,各位官爺,內人有些不舒服,我正要帶她回家。」心兒乖乖依著他不敢作聲,只在石生提及『內人』二字時渾身一顫,石生卻以為是她害怕的緣故。
「喔?」他懷疑道。「叫她抬起臉我瞧瞧!」
「這……官爺,內人有病在身、人又怕生的很,我擔心嚇著地了,請官爺行行方便,讓內人早些休息。」
「我說的話你沒聽清楚嗎?再囉嗦我就以奸細的罪名抓你進牢房!」他一示意,其它士兵已將他們圍住。
「官爺……」
「大膽刁民,以下犯上、妨礙公務、公然拒捕、藐視王法;來人哪,拿下!」一連串流利的罪名念完,對方的士兵便開始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