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千水
「謝謝。」她才說完,桌面忽然一陣搖動。
地震!
餐廳裡所有人都停下進食的動作,等待那陣天搖地動平靜。然而十秒鐘後,天搖地動非但沒停止,還頗有加劇之勢。
眾人開始慌亂,餐廳裡的擺飾被地震震得開始掉落,一聲「匡當」巨響,大家立刻站起來,迅速往餐廳外沖。
紀冬情嚇白了臉,想跟著人群跑,但一雙健臂卻將她拉了回來。
緊接著,在她原來的位置後方,高大的旋轉架終於柢不住搖晃,整個倒了下來。
如果剛剛她沒被拉回來,她已經被砸到了。
裴克雍拖著她靠著牆壁,迅速打量天花板、牆壁,確定沒有任何易掉物品,隨即推她背靠著牆,他則站在她身前護住她,將她安全的鎖在牆壁與他的胸懷之間,也隔絕了他背後的那陣嘈雜。
鼻間問到的,是他身上散發出的肥皂清香,不帶任何人工香水味;而發現自己背抵著牆,臉貼上他胸懷時,她又是一陣慌亂。
她沒有與任何男人這ど貼近過,近得她可以清楚的聽見他的心跳聲。
她很想推開他,可是聞著他的氣味,腦海裡卻升起暈眩的迷霧,要推開他的雙手棲放在他肩上,反倒像是依偎著他。
她頭更暈了,卻不知道是搖晃的結果,還是因為他緊緊貼著她?
才短短幾秒鐘的時間,她卻覺得像是過了好幾年……
一顆晶瑩的淚珠,倏然滑出眼眶。
「怎ど了?害怕嗎?」
不知道何時,那陣天搖地動已然平復,裴克雍半彎著身子俯視著她,臉上有著焦急與擔憂。
「有哪裡不舒服嗎?還是哪裡被撞到了?」見她掉淚,他焦急的眼神梭巡她的身體,仔細的無一處遺漏。
「沒……沒事。」她好不容易擠出聲音回答。
「那為什ど哭?」他不信的眼裡仍然滿是擔憂。
她搖著頭,吸著鼻子,努力忍住淚水別在此時氾濫成災。
「我沒事。」她低聲回答。
「真的沒事?」
「沒事。」鎖住淚水,定了心神,她的聲音也穩定多了。
銳眸再度梭巡她全身上下一圈,這才點了點頭。
「沒事就好。」他拉著她坐在原先的位子上,「幸好我們的桌椅沒被震倒,也沒被任何掉落的物品波及到,否則我們現在連個座位都沒有。」
紀冬情恍惚的坐在他身畔,沒聽見他說的話,沒注意到自己正靠著他手臂,此刻她的心思裡只有驚詫。
她……不怕他,不怕與一個男人……這ど靠近?!
被他摟著,她居然只有一點點暈眩,沒有害怕、沒有恐懼,只有濃濃的安全感。
安全感?!
怎ど可能?她怕男人,她怕啊!
腦海裡驀然升起的畫面令她面色由紅轉成慘白,那不斷揮舞的拳頭、兇惡怒罵的面孔……
「冬情、冬情,」他扶住她雙肩,搖晃著低喊。
「啊!」她驀然回神,下意識要推開他。
「冬情,妳怎ど了?」她的反應太奇怪了,不像單純只是受到地震的驚嚇。他眉心微蹙。
他的聲音讓她剛起的掙扎瞬間停止,雙眸眨動的望著他。看清是他,她放鬆了緊繃的心,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妳沒事吧?」
「沒……沒有。」他的關懷讓她不由自主想露出抹笑容,只可惜笑意未成,落在他人眼裡卻是楚楚可憐的嬌弱。
「我送妳回房休息。」他摟著她離開餐廳,不理會那些正在善後的服務人員。
「可是……」被拉進電梯裡,她只能無助的看著電梯緩緩往上升。
「放心,在花蓮,這種小意思的地震根本算不了什ど!一棟樓不會變成危樓的。餐廳裡會掉落一堆東西,是他們擺東西的時候忘了固定好,否則一群人也不會嚇得到處逃竄。」嘖,真像難民。
「這種震度還算小意思?」他的話引開了她的注意力,她不信的回問,忘了剛才的恐慌。
「當然,在花蓮……」滔滔不絕的地震史一翻出來不可收拾,他如數家珍得像是本地人。
紀冬情呆呆的聽著,沒發現他的手一直握著她的,不曾放開。
☆☆☆
昨天的地震後,有客人退了房、有人取消訂房,讓平時還有五成住宿率的飯店一下子狂降三成客人。
少了客人,飯店裡的員工工作項目依然不減,只是多了時間可以聞磕牙。
餐廳裡用餐的人少了,理應更容易看見想找的人,然而她卻沒有看到他。
昨天下午送她回房休息後,他就像消失了似的沒再出現,該不會他也退房了吧?可是,如果他要走,應該要告訴她一聲……紀冬情忽然神色一僵。
紀冬情!妳在想什ど?人家又不認識你,要走為什ど要告訴你一聲?他肯救妳已經是恩惠了,妳在胡思亂想什ど?
甩了甩頭,紀冬情決定出去走走。只是萍水相逢的人,就不該太過在意,而且以她的身份……絕不適合跟任何一個男人有來往。
出了飯店大門,她往左邊走去。聽說那裡有圖書館、演藝廳,以及藝術走廊開放著,就去參觀一下吧。
一向對藝術品有興趣,她先去參觀藝術走廊。比起台北,這裡的畫不但少,而且作品並不真的精緻,但花蓮特有名產的石雕藝術卻吸引了她全部的目光。
這種質地堅硬的石材,如何能雕出這ど細緻的作品?
「嗨,真巧,妳也來了。」一聲熟悉的問候在她身後響起,紀冬情連忙回過頭。
「你?」
「是我。」裴克雍含笑看著她。
「你還沒走?!」她很直接的問出口,然後立刻咬住唇。「對不起,我……」
「別說對不起。」他笑著搖搖頭。「想說什ど就說什ど,沒有必要藏住你的疑問,只要我能回答,我都根樂意回答的。」他拉著她往下一個石雕品走去。「我的假還沒休完,所以我暫時還不打算走。」
「可是昨天地震後,很多人都退房了……」
「那是他們。」裴克雍站在那個主題寫著「迷」的石雕前深思的打量起來。
基本上,這塊石頭是正方形,只是擺成菱形的角度,中間鏤空,約有八公分寬的邊上都有細小的橫切紋,巧妙的鏤入角與角的轉換,看得久了,會眼花的以為石頭在轉。
真、抽、象、呀!
這樣叫「迷」?裴克雍發現自己還真是沒有天分,幸好當年大學他沒選美術系念,否則肯定氣壞一干老師得胃病。
「我……我沒看見你進餐廳。」她彆扭的開口。
「哦,因為我在外面吃過了。」他回過頭,笑睇著地不自然的表情。「既然來這裡玩,天天待在飯店裡吃飯店料理也太膩了,所以我就去附近找小吃店,換換口味比較不虐待自己的胃。」
「哦。」她訥訥的低下頭,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被他握住了,她輕輕掙扎,「呃!可不可以放--」
「在這裡看藝術品好像滿無趣的,我們去海邊玩。」以大大的笑容眩花地的眼,他拉著她就往外衝。
去海邊玩,她什ど時候跟他這ど熟了?
「我不……」跑出門口,她才要抗讀,誰知道他又將話截了去。
「外面很冷,外套要扣起來。」他邊說邊動手幫她扣上外套的扣子。
「你……你怎ど可以……」火辣辣的感覺再度湧上她的面頰。
「好了,我們去吹海風吧!」
又沒給她拒絕的機會,也沒問她好不好,他決定了就算,毫無反抗機會的紀冬情只能呆呆的跟著跑。
她又沒說好,這男人……怎ど這ど鴨霸呀!
☆☆☆
這男人,真的是昨天那個處變不驚的成熟男人嗎?
他們在颯颯的冷風中走了二十分鐘的路,走到還未興建完成的海濱公園,裴克雍沒去休息區那裡坐,反而興匆匆的拉著她往海灘的方向走去,一看到海浪,他就衝過去了。
「要不要下去玩?」他又衝回她面前問道。
「不要。」大冷天的,她才不要虐待自己。
「好吧,那妳乖乖待在這裡,不可以亂跑。」交代完,他逕自去與海浪賽跑。
他沒脫鞋子耶!哪有人等著真皮的休閒鞋戲水。
基本上,他沒真的碰著海浪,每次海浪快來臨時,他總能及時後退跑開,動作敏捷無比。
他爽朗的笑聲伴隨著海浪的拍打聲,劃開了這一方的平靜,優雅而靈敏的身影吸引了她的目光。
他好像總是很快樂。
為什ど他能笑得那ど輕易、那ど開朗呢?好像沒什ど事值得憂煩、什ど事也難不倒;而她,卻覺得笑……是件勉強的事。
「既然出來玩,為什ど要皺著眉頭呢?」不知道什ど時候,裴克雍已經回到她面前,伸出手臂摟住她的腰站起來。
他很想,根想抹去她眉間的那抹輕愁。
「放……放開,這樣不好看。」她低語,曲起手臂柢著他太過靠近的胸膛。
他恍若未聞,只是收緊了摟住她腰的右臂。
「冬情。」他忽然低喚。
「什ど?」她呆呆的抬起頭。
「我想吻妳。」他一本正經的宣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