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我見猶憐

第16頁 文 / 鏡水

    商業大樓耶,真難得:總算不是涼亭或公共廁所。喔,競爭者都很有來頭嘛,要是敗在他們這種破爛又窮酸的建築工作室手下,肯定吐血。

    哼!她早就看不慣那些有錢人的私下交易,敢老是瞧不起他們,就等著踢鐵板、跌個狗吃屎!

    「不懂的地方可以問我,盡可能提出和我不一樣的看法。」駱暘沒轉移注意力,彷彿早就掌控了牠的反應,「這是個很好的挑戰,我恨期待。」他沉聲道,卻仍是掩不住想盡情放開去做的躍動因子。

    撇開他的動機和最後目的不談,身為一個專業建築師,書御給的這個機會,的確十分讓人手癢。

    「沒問題——」常雅文非常興奮地決定參與,卻突然想起什麼,欣喜的表情整個僵住。「喂!老大,你真是越來越卑鄙!」她恨恨地咬牙,覺得自己被他玩弄於指掌間。

    「對妳,還用不著什麼高明伎倆。」他毫不客氣地批評。

    「對啦對啦!反正妳就是吃定我了。」真是孽緣!早知道那時來這裡應徵,像其它人一樣看到他的凶相找借口奪門逃跑就好了,偏偏她餓了三天,體力不支腿軟昏倒,還讓他救、讓他請吃難吃的排骨便當,結果欠他一筆。看吧,這帳怎麼算都還不清。

    拿著數據,順帶從一旁書架取走幾本參考用書籍;才轉身,軌看到外面生了個她現在才發現到的陌生臉孔。

    「欸,老大,那是誰?」天哪!怎麼突然想睡覺了?她趕緊眨掉莫名的睏意。

    駱暘這才總算分了神,往外看去」正巧對上孟思君來不及收回的視線。

    她沒有意外地面露心虛,很快地垂下頭。他微愣,不自覺地對她總是乖巧羞澀的舉止感到有些想笑。

    那日聽她傾訴之後,不曉得為何,他更加在意她了。總是覺得,沒有辦法就這樣放手,更甚者,想牽起她的手,給她一點疼愛。

    他心裡其實很明白,這不是同情;或許,也不只是憐惜。

    拉回目光,他對常雅支道:「她是我朋友,我帶她來這裡觀摩。」沒多解釋,他講了個籠統的理由。

    「觀摩?」她怪叫一聲,又睇了孟思君一眼。那女孩看來跟她差不多大,沒什麼精神的樣子,像尊石像坐在外面,那麼文靜,真是來學建築的嗎?「老大,你該不會……把魔掌伸向良家婦女了吧?」不會吧?老大真的幹下這種事……啊啊!

    果然啊,她早就知道老大總有一天曾殺人放火外加強搶民女,她在他身邊居然來不及阻止!

    駱暘冷冷地看著她煩惱地抱頭,瞇起危險的黑眸道:「如果妳時間太多,我可以讓妳去工地——」

    「啊!老大,你真是個善良的大好人!」她反應極快,迅速地截斷他後面即將說出的話,堆起諂媚笑臉,拚死地大力讚揚:「我想那女孩一定是孤苦無依,而老大你見義勇為、義薄雲天、蓋世豪俠,路過救了她一命,啊啊!老大真今人佩服。」開玩笑:她才不要去做工咧:上一次得罪他,被逼去搬磚塊,腰酸背痛地躺在家裡呻吟了三天,最後連沒裝課本的背包都背不起來,期中考還險些缺席,嗚嗚……她真是弱女子。

    駱暘睇她半晌,瞧得她全身不舒服,沉吟一會,他道:「妳去找她聊聊天。」

    常雅文傻住。「啥?」還要她坐台陪客啊?

    「有問題?」他挑眉。

    「沒!」怎敢有呢,她只是個卑微的工讀生罷了。老大真會物盡其用:嗚……她是被惡人壓搾的員工,警察、勞工局、公乎會,快快派人來抓走這個土匪頭。

    「去啊。」他插進磁盤,准傭儲存修改好的檔案,「對了,可別一直盯著她看,到時睡趴了,別又來找我囉嗦。」他唇邊含著饒富興味的笑。

    常雅文翻白眼,真不知他哪裡不對勁。

    唉聲歎氣地走出小小的辦公室,接近目標物,她開始尋找話題。老大的客人,可不能得罪。

    孟思君知道有人走近她,但不曉得她要做什麼。

    今天早上一醒來,駱暘就說要帶她出門,沒想到是來這裡。

    只要回想到那天,她就覺得非常不好意思。心情都還沒調適過來,他卻已經一副沒事人的樣子,之前他明明不讓她跟的,怎麼現在……

    她雙手放在膝上正襟危坐,不知該如何跟陌生人相處讓她不安,逐漸擴大的影子卻已壓到了面前。

    「嗯,咳:小姐,敝姓常——」話一出口,常雅文就覺得好像是電視上的怪叔叔在搭訕,又連忙換了個嘻哈的語氣:「妳好啊,我姓常,是黑白無常的當,不是大腸小暘的腸」她話說到一半停下,瞇起兩眼緊瞅著天花板。

    xx的擔擔面咧!她又不是搞笑藝人!

    用力地把手上的東西全往茶几上去,管它三七二十一,她自我本色地開口:「告訴妳,本姑娘姓常!名字就叫雅文,我老娘希望我常常優雅又斯文,可惜天不從人願,我偏生是個粗魯種,第一次見面,請多指教啦!」她豪爽地伸出手,大而明亮的眼睛有著朝氣,中性的年輕臉孔勾勒著自然的笑容。

    孟恩君目不轉睛的盯著她,心裡頭好驚訝!

    不是因為對方的態度,而是話裡的字句。

    頭一次,她來到這個世界頭一次,有人用跟她一樣的語法:雖然好像有點粗野,但的確是那麼熟悉的用詞。

    她感動得無法言喻,倏地站起身,激情地往前走了兩步。

    常雅文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到,戒慎恐懼地把手交互在胸前,邊後退邊道:「妳、妳想幹嘛?」這人該不會跟老大相反吧?雖然有著一張無害臉,結果卻是窮兇惡極、殘忍暴力的通緝犯。

    其、其實她也算他們同胞啦:因為她雖然長得一副大膽樣,但膽量卻只有跳蚤般那麼大,嗚……如果能互換過來就好了。

    孟恩君突然握住了她雙手,常雅文差點大叫了,還來不及轉頭向駱暘求救,就咦?孟恩君疑惑地瞅著她,一頭露水。

    雖不明白所以,還是被她感染了那分開朗。小心翼翼地再偷看一下,駱暘剛毅的厚唇旁有著一抹奇異的笑,對著她,面對她,朝她走來。

    就像是很高興有什麼愉快的事情發生似地。

    心一跳,她好像明白了。那是他一向不用言語卻為她著想的細細心思。

    「謝……謝謝你。」

    夜幕低垂,回家的路上,她開口就是這一句。

    駱暘握方向盤的手一頓,側首瞅著她。「謝什麼?」

    孟恩君在副駕駛座上,盯著自己交纏的手指,輕聲道:「謝很多事……我好像沒有認真向你道謝過。」那麼久才想到,她欠他好多感謝呢。

    他看著前面馬路上的行人,一手放在車窗邊。「我並沒有做什麼特別的事。」她聞言,一向蒼白的唇泛出微笑。

    就是因為不特別,才更顯他入微的體貼啊。

    「可是我恨開心。」她深深地吸一口氣,告訴自己一定要把想說的話說出來。

    緩緩地轉頭望著他,拿出生乎最大的誠懇對他用力說道:「謝謝你!」

    駱暘沒響應,甚至沒看她。轉了綠燈,他踩下油門。

    他不吭聲的冷淡態度讓孟思君略微尷尬,心裡埋怨自己嘴笨,人不會說話,一定是沒有完整地把意思好好傳達給他知道——

    她的注意力突地被他發紅的耳朵給吸引了去。呆了下,還以為自己眼花,抬手揉了揉,那紅暈卻沒消失,怔怔然地忘記收回視線,她就這麼肆無忌憚地盯著,只見赤色的痕跡從雙耳延伸到端正的面部,然後緩緩地、慢慢地,他運直挺的脖子都像燒透的烙鐵般紅。

    好……好神奇喔。

    「你……妳是不是也生病了?」她開始擔憂,真怕他再這麼下去,曾變成根一紅煙囪冒出煙來。

    「咳!」駱暘嗆咳出聲,表情微惱,扯落椅背上掛著的外套蓋住她打量的眼,粗聲道:「我沒病!」

    她一愣,撥掉障礙物。「可是你……」

    「我很好……」他大聲了點,卻不知這招從來沒對她有效過,反而更惹關切。

    「你……」好奇怪。他每次只要一凶一大聲,或者是拿東西蓋她的臉,都是因為——

    她停住,遲鈍地輕「呀」了一聲,白白的面皮上浮起一絲淺淺笑紋。

    漸漸地,可以理解了。

    這男人的舉止,會不小心地透露他最秘密的情緒。

    一點一滴,留給她拼湊清晰。

    「妳笑什麼?」眼角餘光瞄到她把聲音蒙在衣服裡,他皺眉。

    「沒有。」啊,這件大衣上有他的味道,一種很乾淨很沉穩的味道。「我以後叫你駱大哥,好不好?」不要連名帶姓,感覺也可以比較接近。

    「……妳不叫公子了?」想到兩人初識的那一段日子,真是兵荒馬亂。

    「你別取笑我。」她熱了頰,隨後輕瞇起眼,微微笑道:「我要好好地學習這裡的一切,我想當這裡的人……想一直待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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