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陶陶
「二娘。」尹灩衣不悅地打斷她的話。
「我知道,你想著他能專心在書本上,所以你能順他的都順他,他不要你嫁,你就不嫁。」她揮了下手。「他對你死心眼,偏你對他只有姊弟情——」
「別再說這些了。」尹灩衣蹙下眉。
「不說就不說了。」她又搖首。「我只想給你提個醒,你若真要他對你死心,就嫁人吧!這話我也不只對你說過一次,可你有你自個兒的想法,我改變不了,也沒你會說話,怎樣都說下過你,你聽二娘一句……」她輕拍了下她的手背。「要嘛!好好跟槊貳談談;要嘛!一刀子下去,斷了他的念,你能一輩子不嫁,可萬一他也一輩子不娶呢?」
尹灩衣瞪大眸子,顯然被這說法給嚇了一跳。「不可能。」她直覺地反駁。「貳弟只是一時迷惑,再過些年他便會……」
「便會忘了你?」尤二娘接過她的話。「我沒你這麼樂觀,他喜歡你是從小一滴一點積上來的……」
「就因為是一滴一點積上來的,所以才怕他已入了心,我這一砍,擔心他受不住。」她喟歎一聲。「若他有個差錯,我沒臉見九泉下的爹娘,他們對我恩重如山,我絕不能辜負他們。」
尤二娘也歎氣。「算了,算了,不說了,你自己斟酌吧!我要說的你都明白,我只擔心再這樣下去,只會讓他陷更深。」
「我知道。」尹灩衣蹙緊眉頭,又待了片刻後,這才起身離去。
望了眼天色,她呢喃道:「也該回去做飯了。」走了幾步後,她卻突然停下腳步,而後轉個方向往另一條市街而去,思忖著買些弟妹喜歡吃的東回去,雖然得多出些無謂的開銷,可這幾天家裡的氣氛怪怪的,若能讓大家都開心些倒也值得。
當她來到熱鬧的西大街時,卻不巧遇上了為表妹與翟家說親的劉媒婆。
「這不是尹家小娘子嗎?」劉媒婆斜睨她一眼,語氣中帶著尖酸的上揚。
尹灩衣微微點個頭,有些不好的預感。既然表姨丈都知道是她去勸退翟公子,那恐怕劉媒婆也知情了……唉!怎麼事情一件接著一件來,根本沒讓她有喘息的機會。
「上哪兒去呀?」劉媒婆笑笑地問。「不會又是去破壞哪一家的親事吧!」
尹灩衣沒應聲,打算離去,卻沒想在經過她身邊時,讓她抓住了手,手臂還被她的指甲掐著。
「別自個兒嫁不出去,還想阻人的姻緣路,這樣是不會有好報的,小心死了到閻王那兒讓人丟進刀山油鍋裡去,連舌頭也給拔了。」
這幾日來的烏煙瘴氣讓尹灩衣頓失耐性,她甩開她的手說道:「該割舌的是你,別人不明白你做了什麼事,卻瞞不過我,別說在你手上壞了多少姻緣事,就說你在男女兩家貪污的銀兩,我就能讓你吃不完兜著走,要撒野到別處去,別在我跟前討沒趣。」
「你……好個尖牙利嘴的小娘子。」劉媒婆的胸口急速起伏,嘴角微微抽搐著。
「我無意與你結仇,退親之事我只當是幫表妹的忙,你若賴我存心找你碴,那我也無話可說。」她蹙緊眉心。
「我找碴?是誰先找誰的碴?咱們各行有各行的規炬,井水不犯河水,你在我頭上撒尿,我還得感激你嗎?」劉媒婆恨聲道。想到這一來一往是,她損失的銀子不知有多少,讓她更加不能按住心中的怒火。「不要臉的小蹄子,活該嫁不出去——」
「我的事不勞您費心。」她冷聲打斷劉媒婆的話,邁開腳步離去,誰知劉媒婆以傘擋住她的去路。
「我要你跟我去翟老夫人面前說清楚,這樁婚事說不准還有轉圜的餘地。」她抓住她的手。
「你真要有本事就去找翟公子,讓他改變心意。」尹灩衣生氣地拉開她箝制的手,感覺向她們投以注視的目光愈來愈多。
「你這尖酸刻薄的臭丫頭,真以為自己多了不起。」劉媒婆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翟公子那是……給你騙了,你說,你到底在他面前嚼了什麼——」
「這不是劉媒婆嗎?怎麼了?在大街上吵吵鬧鬧的?」一中年婦女走上前來,
「林家嫂子,你來得正好,我才想著要人給我評評理。」一遇上熟識的人兒,劉媒婆的嗓門拉拔得更大。
尹灩衣在心裡歎口氣,這下麻煩了,看來她是想把事情鬧大。
這時,一茶居二樓雅座的賓客因聽到嘈雜聲而往下望,隨即訝異地睜大眼。「大姊?」
「怎麼?」坐在對面的翟玄領順著他的目光往下瞧。
「是劉媒婆。」尹樂杉蹙下眉,看起來不太妙,上回大姊阻了藺家小姐親事後,劉媒婆曾上門來鬧過一次,這回大姊又壞了翟家與翁府親事,舊仇加新恨,劉媒婆這次恐怕沒這麼簡單就善罷甘休。「我得下去——」
「我來吧!」翟玄領站起身。「事情由哪兒起的頭,就由哪兒結束。」他示意尹樂杉留在原地,一人走下茶居。
「我說尹家小娘子,我話都沒說完你就想走,莫非是心虛了?」劉媒婆冷笑著。「就說你怎麼能守著一個家這麼多年不嫁,原來是別有居心。」
「什麼別有居心?」林嫂子疑惑地問。
「這你就不知道了,她是巴望著她貳弟中進上,她好等著做官夫人。姊弟?我看他們私底下說不准早——」
「你嘴巴放乾淨點!」尹灩衣怒目而視,厲聲道:「媒人之口無量斗,怎當你無的翻作有,若再碎嘴胡亂譜,莫怪情面全不留;誰不知你信開河,亂點鴛鴦瞎湊合,竟將姑娘許老頭,莫非良心餵了狗?見女便說郎錢多,男前又誇女色優,進了洞房掀蓋頭,麻子臉配乞丐頭,嚇得兩人吐白沫,您老兒還有臉皮滿街走。」
「你……」這會兒劉媒婆也只差沒吐白沫了,整張臉青一陣、紅一陣。
圍在一旁的人嘻嘻哈哈的笑著。「姑娘好利的嘴。」
「啪啪啪……」拍掌的聲音讓尹灩衣嚇了一跳,一瞧見來人,讓她羞得想鑽地洞,臉蛋兒頓時燒紅似火。
「姑娘的口才若稱第二,恐也無人敢居第一。」翟玄領嘴角上揚,雙眸滿是笑意。「翟某今天算開了眼界。」他對她真是愈來愈有興趣了。
「公子莫要讓她給騙了。」劉媒婆急忙道。「她這是在誣賴我,您莫要信她,她這張嘴能把白的都說成黑的,您就是聽了她的讒言才取消了跟翁府的婚約。」
「她說的是讒言?」他仍舊帶著笑。「那我是什麼,信她的傻子?」
「不不不,您當然不是……」劉媒婆拉高聲音,以蓋過大夥兒的訕笑聲。「在這揚州地界上,誰不知您翟大爺精明幹練……」
劉媒婆接下來的歌功頌德翟玄領全沒入耳,卻瞧見尹灩衣不動聲色地想隱在人群裡離開,他微微一笑,說道:「尹姑娘要走了嗎?」
眾人的目光將尹灩衣尷尬地定在原地,她垂下眼,還未開口,只聽得他接著道:「一塊兒走吧!」
她驚訝地望向他,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說!
劉媒婆立即道:「翟公子……」
「還有事嗎?」翟玄領瞥她一眼。
「沒……沒……」她訕笑一聲。
他朝尹灩衣走去,微笑道:「走吧!」
她急忙遠離人群,恨不得生了翅膀住家裡飛去,想到她方才口無遮攔的話語讓翟公子聽見,她就覺得羞愧,在其它人面前出糗都無妨,可偏偏讓他撞見,唉∼∼真想挖個洞把自己給埋了……
「姑娘與令弟還好吧!」
聽見他的問話,她立即心生疑竇。「公子為何這麼問?」
彷彿猜透她的心思般,他含笑道:「姑娘不用如此多疑,只是上回在林子裡一別後沒再見過姑娘,不知你與令弟回去後是否起了爭執?畢竟你當時對他鬼祟的行為甚為不悅。」
一提起貳弟,尹灩衣頓時心情沉重起來,再憶及媒婆方才不幹不淨的影射,她的心情更是如墜入五里深淵,最近怎麼什麼事都不對勁呢?
「姑娘沒事吧?」他溫和地問。
她回過神。「沒事,公子怎麼會在這兒?」她隨口問。
「約了人在這兒談生意,正要走,就瞧見姑娘遇上了些麻煩。」他順口說。
一想到方纔的事,好不容易褪去的紅暈又染了雙頰。「讓公子見笑了。」剛剛實在是太衝動了,才會這樣口不擇言。
「不,該說是開了眼界。」他低頭瞧她,雙眸醞笑。「沒想到姑娘生氣的時候,罵人也講究。」
熱氣衝上臉,她尷尬地低下頭。「公子莫再提了。」
他輕聲笑著,她急忙轉個話題。「我得回去了。」
「我送姑娘一程。」
「不用了。」她急忙道。「不好耽誤公子的時間。」
「沒什麼可耽誤的,除非姑娘擔心讓令弟撞見,又惹得他不快。」
「公子多心了。」她瞧他一眼。
「是嗎?」他微笑與之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