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惜之
對孟純的感覺,他很清晰,不說破、寧願讓別人誤解,有幾個理由:一、他要留個好位置給孟純,不希望她回來時,發現人事已非,她不再擁有優勢。二、當他揮手愛情時,他有個妻子作為絕佳理由。
余邦的說法讓她安心,甜蜜笑顏展露他面前,像十八歲那年、像無憂青春。
「你認識的那麼多女人裡面,誰給你愛情感覺?」孟純問。
「我認識那麼多女人?不會吧!這種事連你在國外都知道,果真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國內專寫他情事的八卦雜誌已經讓人受不了,沒想到枕邊浪漫居然讓他一路紅到國外?
「不是人人都知道,我是特別關心你,才注意你的消息。」
孟純訥訥解釋,其實這些年她並沒有出國,說謊欺騙,純粹不希望他們替自己操心太多。
「說嘛、說嘛,我很好奇,誰讓你感覺到愛情?」
「每一個都有,我喜歡她們的身體,喜歡和她們共享激情。」這是他認知中的愛情,擁抱、親吻、激情,愛情三步驟,他在她們身上全做齊。
「既然每一個都是,為什麼你換人換得好快?」孟純迷糊了,這和她認識的愛情不一樣。
「因為愛情來得快,去得也快,我沒辦法控制它來的頻率和次數,只能不斷割捨和……說拜拜。」他說得理所當然。
「你的愛情理論好奇怪,聽起來像在玩弄愛情。」
「奇怪?會嗎?她們都覺得很好啊!」當然也會有例外時候,像周誼和沈心雲。
「真正的愛情會讓人割捨不下,即使不見面,仍然時時刻刻想著對方、想著在一起的分分秒秒;真正的愛情,不會隨手可拾。我說不透徹愛情是什麼模樣,但絕不是你講的那樣。她們之中沒有人會讓你牽掛嗎?」
牽掛,有啊!他為孟純牽掛,可是他清楚他們之間不是愛情。
「余邦哥哥,你快替自己找到幸福好嗎?你不年輕了,不適合再玩弄愛情。」門外兩聲輕敲,孟純離開他的懷抱。「淵來接我,我們要去吃飯。」
輕哦一聲代表聽到了,余邦還在思索孟純的話。
割捨?時時刻刻?分分秒秒?哪有這種人?
孟純丟掉七年,他只有擔心、焦慮;從盈心口中確定有個「特殊男人」存在後,他放心不少,往後也沒分分秒杪、時時刻刻的啊!
再說親如父母,他出國七天、半個月,也沒誇張到時時刻刻想念吧!
舉一舉,誰讓他非得天天見到面不可?
有啦!俐瑤那個小秘書。她不算,她是他的工作夥伴,當然要天天上班,至於假日……小事情,別計較!
舉一舉,誰讓他想著兩人在一起的分分秒秒?
有啦!俐瑤那個有夫之婦。可是她不能算,她安全、好玩嘛,至於喜歡上她的「演愛情」……啊!大男人別去計較小問題。
她只是他的朋友,很要好的朋友,可以你來我往、談心論交情的朋友,他又不是徐志摩,沒事幹嘛去追人家的老婆?俐瑤想當風情萬種的陸小曼?哈!下輩子吧!當張幼儀還說得過去。所以羅,俐瑤和他,只是朋友。
對了,俐瑤說不回來了?怎麼可以,沒有她在,他的工作會停擺、他的快樂會減半,他的幸福從此不在,不行不行,她必須回來,時時刻刻在身邊,讓他看的到、摸的到……也玩的到,一兼二顧,摸蛤仔兼洗褲,她那麼好甩,他非把她找回來不可。
撥下電話,他要了一張最近期的飛機票,找她,是最迫切的事情!
他沒想過加加減減算一算,他在俐瑤身上有了難以割捨、分分秒秒和時時刻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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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靠牆上,俐瑤有強烈的無力感。
緯中情況一天比一天壞,連醫生都預佔他再也不會醒來。這些天,她反覆自問,她定不是做錯了?如果緯中注定這麼早離開,當初她是不是該留下來相伴?
緯中的傷讓她疲憊,而常常一個不心鑽入腦海的孟余邦,則帶給她微甜、和大量的罪惡感。
她逼自己不去想他、逼自己刪除有關他的所有記憶,要求自己對丈夫一心一意,只不過……說得簡單,做到很困難。
回來十幾天,她整個人瘦了一大圈,除照顧緯中之外,她急著四處找工作。
她不能不賺錢,扣除貴得嚇人的醫藥費,吃飯、出門樣樣都要用錢。歎口氣,她該回房照顧緯中了。
「瑤瑤,有朋友來找你。」喬姨自身後喚住她。
哪個朋友會來找她?同學大多疏遠了……俐瑤緩緩回頭,當余邦那張大大的俊臉出現在她眼前時,她的眼眶迅速翻紅。
「你們聊聊,我去照顧緯中。」拍拍俐瑤肩膀,喬姨給她安心一笑。
說不出話,只是一味笑著。人類在微笑時,眼睛會自動瞇起,這一瞇,兩串眼淚被擠出眼眶,然後俐瑤那個有一就有二,無三不成禮的理論出籠,她哭得淒淒慘慘,笑得委委屈屈。
「看見我有那麼慘嗎?才幾秒鐘就把你變得精神錯亂。」手一勾一托,他把她鎖進自己懷裡。
很好,美國的空氣不錯、食物也還可以,所以懷裡這個軀體,還是一樣的柔軟溫馨,只不過,臉瘦一點,眼眶下的黑色素浮上來,可見得美國的床鋪製造術還不是太先進,才會弄出一張讓人睡不好的床。
「為什來?」俐瑤在他胸前擦乾淚,環住他、圈住他,突然間發覺,醫院裡的冷氣沒有想像中那麼冷。
「我不能來嗎?想你可不可以?」
他喜歡她的見面禮——一個大大的擁抱和眼淚兩大瓢,全送進他質料柔軟的襯衫裡。
「你不會忍耐嗎?現在流行SARS,搭飛機很危險。」俐瑤叨念。
搭飛機很危險,所以,是不是……呃,那個……他可以暫時不回去?
她對緯中的罪惡感,在余邦出現的第一時間,全數被消滅。
她發誓,她有控制白己不去想他,但他一出現,想念便傾巢而出,她關不住思念,只好任它們在眼前囂張。
「台灣是疫區,留在那裡更危險。」
「你一來我就危險了。」悶頭低語,興奮過去,接下來她必須面對自己的心虛。
「你說什麼?」
扳高她的下巴,黑眼圈,丑!紅鼻頭,很醜!瘦臉頰,丑到不行!她說的對,一比較之下,姜盈心絕對是個大美女,可是看見這張臉,心中波動難平,他想吻她,在大眾庭廣之下。
「沒有。」搖頭,否認掉他的危險性。
「看到我為什麼那麼激動?」
「我需要你。」脫口而出的實話,讓她不自主地臉紅,忙把頭塞回他胸前。下回想玩老實說之前,要記得戴臉罩,沒有臉罩,戴口罩也勉強可以。
「需要我什麼?」被需要的感覺相當好,以前他讓孟純需要,現在有俐瑤需要,依依沒說錯,他喜歡當柱子,越多人靠在他身上,他就越有成就,像他這種人應該拿去蓋房子,預防九二一。
需要他什麼?他的話問傻了俐瑤。能實招嗎?恐怕不行,他只打算拿她當朋友,要是她夠聰明,還想要他這個朋友的話,就要學會把他的妻子也納入朋友行列,所以,即使需要他的感情,也不能隨便透露。
深吸氣,至少她還擁有他的友誼。「我需要你的錢……我快斷糧了……」朋友有通財之義,她把他們的友誼發揮到淋漓盡致。
「錢?你很窮,所以沒飯吃?」他理解她頰邊兩塊菊花肉跑哪裡去了。
「你會救濟我,對不對?」紅潮褪去,她再度抬眼對上他好看的眼睛,他的桃花眼比F4好看,難怪滿園春色藏不住,蜂蝶紛紛飛他家。
「對,不過等這裡的事情結束,你就要跟我間台灣。」
他的話說完,俐瑤剛停的淚水又撲簌簌落下,推開余邦,她用手背拭淚。「你怎麼可以在這種時候勒索我?」
這回眼紅、鼻紅,她連嘴角都顫抖起來,幾天來的恐慌、幾天來的故作堅強,垮台……
恐慌,是恐慌呵!幾年感情,就算他是弱智、就算他什麼都不能幫她,但從小到大,都是他在陪伴。
每每她碰到挫折,是他摟住她的肩膀,告訴她:乖乖,瑤瑤最勇敢;每每獲得榮譽,也總是他拍著手,繞在她身旁說:瑤瑤最聰明。
也許他誇獎人、安慰人的話,翻來覆去就那兩句,但卻陪了她十幾年,給了她足夠的自信。
「他的情況很壞嗎?」
「壞極了、壞透了,醫生束手無策,我能怎麼做?我答應爸媽照顧他,他是我一輩子最重要的責任。我為什麼要到台灣?我一定是瘋了,我應該陪在他身邊、我應該天天帶他出去玩耍。
「你知道嗎?他在電話裡告訴我,說他想我念床邊故事,說想我陪他的泰迪熊玩扮家家酒,我居然敷衍他,我在做什麼?我到底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