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芭芭拉·卡德蘭
「他又發病了嗎?」妲羅急急的問。
「也不是,」費瑞克先生答。「可是他好像倩緒很低,很沮喪。海克特說他沒睡好,我想他一定很痛苦。」
「我不該離開他的,」妲羅低聲說,接著耳邊彷彿又聽見公爵的聲音說:「這兒沒有什麼能留住你。」
侍女已在浴室等她,她脫下衣服的時候,覺得一心只想著在隔壁房間的公爵,此外什麼也不能想了。
她希望他已入睡,她好想親自去看看他,確定他真的是在休息。
可是他們之間相連的那扇門關得死死的,好橡上了鎖。等她洗完了澡,侍女離去之後,她楞楞的瞧看那扇門好一會兒才睡著。
兩小時之後,她精神舒爽的醒過來,選一件最漂亮的新衣服穿上,好下去和公爵與費瑞克先生共餐。
她走入氏族長廳,發現兩個人都在等她,她注視著公爵的臉,期盼能夠看到他的眼中露出傾慕的光彩,就如在愛丁堡那些仰慕她的人所有的表情。
令她失望的是,公爵並沒有看她,卻在那裡拿著一本皇上訪問的紀念冊給費瑞克先生看,並指點出馬克雷族人列席的場合。
妲羅突然覺得好嘔氣,因為公爵對她沒興趣。於是她故意站在他面前說:「費瑞克先生很欣賞我的新衣服,我希望大人會嘉許我這件衣服吧。上回我穿這件的時候,好多人讚不絕口呢。」
「我十分相信這點,」公爵說。
她不能確定他這話到底是嘉許或不是,從他的表情什麼也看不出來。
失望之餘,她轉而和費瑞克先生大談特談,可是心裡卻一直惦記著,她真正想談話的對象是她丈夫。
宣佈開飯時,他們走到餐廳,妲羅看得出,廚師刻意做一頓最上等的晚餐來慶祝他們回來。
她努力想不負這些美味,多吃一些,然而由於公爵在旁,她體內每根神經都緊棚著,實在是食不知味。
她在想,他看起來還不算太累的樣子,雖然騎了兩天的馬。她想,他一定很高興同到家裡。
由於她愛他,她覺得不僅要洞悉他的情緒,也應瞭解他的心思。
一陣風撼動窗戶,妲羅微笑的對費瑞克先生說:「我真慶幸公爵和我今晚不是在賓阿克山上!」
公爵看看妲羅。
「我受傷以後下雨了嗎?」
「是的……下了好大一陣傾盆大雨。」
「而你沒讓我淋到雨,怎麼會呢?」
妲羅雙頰飛上一片紅暈,她不能對公爵說。可是他在等她回答,過了一陣子她才低低的說:「我……用我的……斗篷……蓋住你。」
「而且把我抱在身上嗎?」
「是……是的。」
她害怕他會認為那是不禮貌。然後,他還沒答話,卻傳來高亢而甜美悅耳的笛聲!
晚餐過後,他們在氏族長廳談了一會兒,妲羅就起身告辭。
「我想我們趕了兩天路,一定都很累了,」她對公爵說,「我想你一定想歇息了。」
她覺得他是討厭她的關懷,於是她搶先對費瑞克先生說話,免得他又說什麼話傷了她的心:「你很高興我們回來吧?」
「你們不在的時候,整個城堡好像空洞洞的。」他回答。
他的語氣真誠,使得她微笑了。
「謝謝你,」她低聲道,心裡覺得他已給了她上床之前的一點點小安慰。
馬克雷太太已經在她臥房裡升了爐火,因為一陣北風刮來的寒雨正敲著窗子。
「這兩天好冷了,夫人,」她說,「我聽說愛丁堡的天氣也不太好。」
「陛下有幾次淋了雨,」妲羅答。「公爵大人冒雨騎馬同來,我希望他不要著涼才好。」
「大人是不愁會生病的,」馬克雷太大挺有把握的說。
她打開門,屈膝行禮向妲羅道了晚安。她走了之後,房間裡顯得好寂靜。
妲羅吹滅燭火,上了床。
她今晚不想讀書。她的眼只望著那扇通往公爵房間的門。她在想,公爵晚上休息時會不會想到她。
她想起她為他換繃帶的那些個晚上,他每次輾轉反側,她就守在他身旁。她在想,他是否記得。
「他現在不需要我了,」她絕望的想著,同時疑慮著明天早上他們會說什麼話。
要是他告訴她說,只要她願意,她可以自由和父親居住,該怎麼辦?
她怎樣才能表達她心裡的愛意?他怎能瞭解,當初她是不情願來的,後來卻發現,他已佔據了她整個生命、思想和靈魂,再也容納不下別的人。
「我愛他!我愛他!噢,上帝,我愛他!讓他學學對我也有一點點憐愛吧!」
她祈禱。「讓他要我留下來吧,要是我能讓兩氏族團結起來,不再有征戰該有多好。」
她祈禱的時候閉上了眼睛,由於祈禱的熱切,當她張開眼睛時,眼淚泉湧上來。
然後她突然靜住了,因為公爵悄無聲息的已來到她房間。
她看到他就站在通門的裡面,從爐火光中她看出他穿著一件黑色睡袍。
她有一霎時呼吸都感困難,不用說,更不能講話了,然後公爵說:「我的頭好痛。」
妲羅在床上坐起來。
「我一點也不意外。你怎麼那麼傻,居然騎了整整兩天的馬,醫生不是說過你得當心好幾個月嗎?」
公爵沒回答,只是舉手摸著額頭。
「我來給你按摩按摩,像以前那樣,你會舒服些,」妲羅說。「你坐在這張椅子上好嗎?」
「我好冷,我房裡又沒火。」公爵回答。
「你一定著涼了,」妲羅叫道。「躺到床上,蓋上鳧絨被,我來給你升火。」
她邊說邊下床,走到大壁爐邊,從籃子裡撿起一塊木材。
她忘了她這時穿的不再是穿了一輩子的白棉布睡袍,而是她父親在愛丁堡為她買的,透明細麻布鑲花邊的睡袍。
在火光中,睡衣的透明,顯現了她身體每一部份柔和的曲線。
她放了幾根木頭到火裡,然後回身走向床邊。
當她到達床邊時才發現公爵並沒有如她所建議的睡在床邊上,而睡到裡面去了,就在床正中央。
她迷惑的望著他,床那麼寬,她站在床沿很不容易摸到他的額頭。
「我想你得移向床邊一點才行,」她建議。
「如果你像在賓阿克山頂時那樣抱著我,我會更舒服些。」
妲羅徘紅了臉。
「我……不知道……你曉得,」她沒條沒理結結巴巴的說。
「那樣抱著我按摩最方便,」他說,「況且,雖然有了火,屋裡還是很冷。」
「好吧,」妲羅同意了,她覺得應該順從他的意願去做。
她本來想靠在床頭的,可是也不知怎的,她也不知道是怎麼發生的,她移動身體,發覺自己已在床單中間,公爵拉過毯子把他們兩個一起蓋上。
她躺在枕上,他把頭枕在她胸口,於是她抱著他,就像他失去知覺那時一模一樣。
只是現在他一隻手臂伸出來摟著她。
她當時只因為他生病了才關心他,可是她一面告訴自己,她只是在減輕他的頭痛,一面又不自禁感覺到一股興奮之流如水銀般傳遍全身。
那是因為他如此接近她,他的頭沉重的靠在她胸口,就像上回那樣。
「我得小心不要讓他看出我和上同有任何異樣感覺。」她警告自己。
她用手指輕按他的額頭,很溫柔的從眉毛撫到鬢邊,用一種規律的動作撫摸。
她以前發現的,這樣能減輕他的痛苦。
「這樣好些了,」他以滿意的口氣說,」好得多了!」
「你自己得多當心身子。費瑞克先生都說你還沒有好透,不該去愛丁堡的。」
「你又不在這裡告訴我不該做什麼。」公爵答。
「或許……我離開你是……錯了,」妲羅說,」可是你好像已無大礙,而且你又……不要我。」
她說到最後這幾個字的時候忍不住飲泣了。
那傷痕仍在,仍然是個很深的傷口,她知道,那是忘不了的。
他沒有回答,隔了一會兒她問:「你的手臂還疼嗎?」
「不是我的手臂,」他回答,「疼的是我的心。」
妲羅一驚。
「你的心疼?那一定很嚴重了。你告訴醫生沒有?」
「沒有,」
「你心疼多久了?」
「很久了,打從你離開以後。」
「我們在愛丁堡的時候你為什麼沒告訴我?那兒有的是各科醫生專家,你可以找他們啊。
「他們幫不了我的忙。」
「你怎能肯定?真的很厲害嗎?」
「很厲害——實際上我的心在受苦!」
妲羅的手抱緊他,她的手指也從他額上滑下來。
「聽著,」她急切的說,「這可耽擱不得。請讓我搖鈴找人去叫醫生吧。」
「我已經跟你說了——醫生不管用。」
「那我們該怎麼辦?」妲羅無助的說。
「我在想,你或許能醫好我。」
「我願意做任何事……只要能減輕你的心痛。」
「你真的確定嗎?」
公爵迅速爬起,以肘支床。妲羅發覺現在不是她抱著他,而是她躺在枕頭上,他在上面俯視她。
他眼裡燃著火焰,可是由於她一心只繫著他的病情,並沒看出他眼中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