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阿娟
溫明娟不瞭解這兒的環境,這裡正是距離屠龍的店最遠的一個方位。高韙昭事先所為溫明娟設想的一切算是相當周全的,他認為即使自己出了什麼狀況,溫明娟也不至於被發現與他之間有什麼關連。這一切,無非是替溫明娟爭取避開牽扯的最佳方式。況且他刻意的對屠龍酒店店名及位址守口如瓶,就是擺明了要保溫明娟的平安。只是他萬萬沒想到,溫明娟居然沒聽他的話,這時候還待在那兒沒走人。
隨著遠遠的、不甚清楚的人語聲散去之後,溫明娟才赫然發現隔著幾公尺外的人影。
小心翼翼的將頭探出些,仔細觀察一番,她嚇了一大跳。
是高韙昭?
雖然燈光不是太明亮,月色也不算好,但溫明娟依稀分辨得出他的臉色很難看。
「高韙昭。」溫明娟一見是他,趕緊衝到他身旁。
「你……你怎麼還沒走?」看到溫明娟跳了出來,高韙昭的眉心幾乎糾結在一起。
「快滾!你找死嗎?」突然,高韙昭咆哮起來,只因為怕人發現,他仍盡可能的壓低聲音。
就在高韙昭咆哮溫明娟的同時,溫明娟赫然發現他的衣袖有一股水正蜿蜒流下,直滴落在地上,而地上也早已濕了一圈。
不,那不是水。
是血。
仔細看清楚高韙昭的左手臂,血漬染紅了他的外套,一道明顯的刀裂痕烙在衣袖上。
「你……受傷了?」溫明娟趕緊拉起高韙昭的手臂,著急得不得了。「怎麼流這麼多血?」
「不要管我。都說了,時間一到等不到人就走,為什麼還留下來?你快走!」高韙昭忍住蝕入心骨的劇痛,硬甩開溫明娟的手。
「等他們人追過來,你要走都來不及了。」他吼她。
「別吵!」溫明娟一聽,心中可惱得很。「你的傷口一定很深。才會流這麼多血。我不管你和屠龍之間發生了什麼事,總之我現在丟不下你。」
她還想說什麼,遠遠的,又有一陣騷動傳了過來。
「往這邊找找。」搜索的人似乎往他們的方向奔了過來。吵吵嚷嚷的,和著車聲,感覺更加刺耳。
溫明娟那個二百五個性一發作起來也挺胡攪蠻纏,高韙昭大抵覺得情勢十分危急,此時若還與溫明娟爭執離開與否的問題,肯定會大難臨頭。於是他一把將溫明娟揣在懷中,硬把她帶著閃進公園。
「我看你也走不了了。」高韙昭搖著頭。他的額頭已滲出滿滿的污水,手臂上的血不斷的竄流,相對的體內的血液也正一點一滴的減少。那如萬蟻啃咬般的抽痛感,正燒灼著他,一陣陣的在全身各個經絡蔓延開來。
他強忍著。即使溫明娟不在身旁,他都不可能叫半聲痛。
更何況身旁還有個嬌弱的女流之輩。
這個屠龍,果然不是什麼帶種的傢伙,雖說自己對他早有幾分戒心。但萬萬沒料著他敢如此違反江湖規矩,對他痛下殺手。
他並未對屠龍不義,屠龍不應對他不仁。
這個傢伙肯定是瘋了,完全不計代價與後果。只眼紅要取他的命。萬一這事傳了開來,屠龍只怕也無法在江湖立足,所以他必定會傾全力抓他回去。
他只一個人,要死了,便一切死無對證,任道上的兄弟也不能給屠龍安上什麼罪名,屠龍可隨意派個假理由來自圓其說。
這就是屠龍的目的?借這個機會拔除他的跟中釘?或進一步取而代之?
為了溫明娟,讓一向清楚的頭腦失去了平日的冷靜;為了地,自己竟然飛蛾撲火,幹出這麼愚蠢又不理性的事?
愛情的魔力的確足以使人奮不顧身、玩起不要命的遊戲。
是的,他愛溫明娟。從一種模糊的情愫到明確的認知自己的感情。那不按牌理出牌,又時常給他「惹是生非」的溫明娟,不如何時,無聲無息地已在他的心中烙上深深的痕跡。是她,證明了世間仍有真摯無偽的情感,對身邊的人,她總不設防的關愛他們。是呆、是傻、更是癡。這就是這份高韙昭原先所認定的癡傻,毫無預警的撼動了他冷漠的內心。溫明娟的傻,傻得夠令人憐愛。連他無法解釋這種現象、更無法阻遏這份愛意在他的心中持續擴張版圖。
甚歡一個人,是否慢慢會受到同化,進而與她的特質一樣?所以他也變得傻了,傻得甘願為她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高韙昭壓低懷裡溫明娟,兩人藏身在涼亭外的一角。三五人群從另一端小跑步而過,那些人嘴裡不乾不淨的盡說些帶髒的字眼,大抵是咒罵著高韙昭這傢伙以一擋百殺出重圍,還傷了不少他們的人馬之類的話。
「都是我……都是我……」溫明娟的心中深深的自責。要不是為了她想找小藍莓回來,高韙昭也不會落到被人追殺的命運。
「每次都是因為我。」等那群人走遠了,溫明娟的淚已潸潸落下。
「你在哭?別怕!你別怕!」驀地,高韙昭發現溫明娟的身軀因啜泣而略略抖動著,他吃了一驚,安慰她。
「我不是怕他們,我是難過自己又把麻煩帶給你,而且麻煩還越來越大。」溫明娟說。
「我沒事。」得知溫明娟是為了這個原因而哭,高韙昭心裡有一股暖烘烘的感覺,即使氣溫正在節節下降,但他心中的溫度卻反向春天靠近。
她是擔心他的。
「還說沒事?」溫明娟倏地從高韙昭的懷裡站起身,反抓著高韙昭的左手臂說道:「血流了這麼多還叫沒事?你還不快去醫院處理?不怕血流光了會死人的。」
「唉。」高韙昭搖著頭,一臉無奈的說道:「你能不能說好聽一點?」他也抓著自己的左手臂,剛才溫明娟這一抓,牽動了他的傷口,這會兒越發的痛了起來,額頭上的冷汗也毫不客氣的往下流。
「我不能去醫院。」高韙昭斷然的說道。
「為什麼?」溫明娟覺得他根本是瘋了?這麼深的傷口難不成還企圖讓它自然痊癒?血能說止就隨意止得住?
「一上醫院,要不是被警察逮,就是被屠龍抓回去。你覺得哪個好?」
「真的嗎?」溫明娟一聽,嚇了一跳。
「警方正苦惱找不到罪名可安在我頭上。如果讓他們在這時候發現我的刀傷,我就死定了。總沒有人把自己的手臂當西瓜劈的吧?」高韙昭五根指頭緊掐住左手臂,他強忍住痛的表情,看在溫明娟眼裡很不捨。
高韙昭那張俊逸的臉此刻略顯慘白,那張越來越無血色的臉,在她的心中激起了很大的漣漪。
「你的意思是說屠龍知道你受了傷,所以會嚴加佈署他的人馬密切監視各大醫院的急診室?」她問。
「對!」高韙昭咬著牙關點頭,「我必須做這樣的預想。」
「但也不能任著它血流不止啊?」
「沒關係!我還撐得住。」
「你別死鴨子嘴硬。」溫明娟邊說著,邊脫下她的小外套。在自己的膝上摺成條狀。「先止血要緊。」她說著,把自己的小外套折成的長條緊綁在高韙昭的左手臂傷口上方。
「以前讀護理課的時候學過,好歹試試看能不能奏效。」溫明娟點點淚水在星光下顯得晶亮剔透。高韙昭看得傻了。沒抗議、沒拒絕,就讓溫明娟做完所有綁縛的動作。他作夢也想不到,在他的生命裡,會無端的闖入這樣一個既粗線條又溫情的人,她吸引他的究竟是哪一點?他也計較不出來了。那最沒氣質卻可愛的性格襯著美麗的臉龐,匯積成一個獨一無二的溫明娟。
沒錯!在他的心裡,她正是獨一無二的溫明娟。她在他的心田灑上了春天各色各樣花的種子,現在,它們正一一含苞吐蕊,展現繽紛的姿態。
「挺浪漫的嘛?在這裡談情說愛的。噢!這一點也不像我們的韙哥咧。」一個突兀的聲音猛地傳來。
剛才兩個人各懷心事,一個沒留神,讓人給發現了。
「屠龍?」一見是屠龍,高韙昭立刻將溫明娟拉到身後,心裡暗叫不好。
「我才覺得奇怪呢!那小丫頭關韙哥什麼事,還讓你拿熱臉來貼咱的冷屁股?你韙哥從不幹這種糊塗事。這下終於懂了。原來是為了心上人拚命啊?」屠龍諷刺性的乾笑著。
「你嘴巴太臭了,該洗洗了吧?」高韙昭冷冷的反唇相譏,「盡講些不三不四的話。」
「早說是為了大嫂來向我要人,咱們好說話是吧?」屠龍不懷好意的口吻,無一不是在挑釁高韙昭。
「跟她無關,別扯到一個弱質女流的身上去。」
「我就是要扯上她,你又能把我怎樣?」
屠龍話才說完,脖子一扭,後頭五、六個小弟抄了傢伙就上。頓時西瓜刀、武士刀……大小不等的劍影刀光霍霍地在月光的照映下透著騰騰的殺氣層層逼近。高韙昭連忙在他和溫明娟中間騰出幾步的距離來,否則刀劍無眼,怕一個不留神誤傷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