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阿娟
「我又不是那個意思。」高韙昭一臉無奈。
「算了。」
夜空下,星星也露了臉兒,南部鄉下的光害比起大都會少了許多。只要抬頭,就能自自在在、輕輕鬆鬆的享受星空的斑斕與璀璨,心靈也能隨之澄澈透明。
溫明娟抬起頭來靜靜的看著天上的星,許久,不捨得將視線移開。
「高韙昭。」
驀地,她叫喚他。
「什麼事?」
「陶慕維告訴過你有關班上藍韻玫失蹤的事嗎?」
聽溫明娟這麼一問,高韙昭警覺的望著溫明娟的臉。
「你又想幹什麼了?」他問。
「別那麼緊張可不可以?我只想問問你,你認為藍韻玫可能遇到了什麼事?」溫明娟低下頭,神情沮喪,「我真的很擔心她,她是一個除了唸書之外什麼事都不懂的女孩。」
「……」
「陶慕維沒跟你提過嗎?」溫明娟的眼神轉趨哀傷。
「講過。」高韙昭聳聳肩,一副很為難的樣子。
「剛才她打電話回家,才說了有人要打她,電話就被掛斷了。」
「光只有這些線索並沒辦法確切知道她出了什麼事。」瞧見溫明娟那一臉的憂傷,使得高韙昭不得不為此事發表他的意見。
「但能肯定她出事了。現在的她一定很恐懼、很無助。」邊說著,溫明娟又歎了一口氣。
頓時氣氛有些凝重。
「你要不要先去吃飯?都這麼晚了。」驀地,高韙昭風馬牛不相關的說道。
他是刻意避開話題吧?溫明娟心裡想。「就算你再怎麼擔心,小孩也不會因此而脫離險境,還是快去吃飯比較要緊。」
高韙昭說的其實也不無道理,從事發到現在,無論藍爸爸和她再多麼的焦急,似乎對事情的明朗一點兒助益也沒有。
只是……她就沒辦法那麼放得開。
一個晚上下來,溫明娟揪著一顆心,腦子渾渾沌沌,也不清楚自己做些什麼事,只依稀記得高韙昭特地陪她吃了晚餐,又送她回到住處。其他的事,她已完全沒有印象。
兩天後的午後,令人意外,高韙昭竟然出現在導師辦公室。
「高……高代理家長會長?」賴春香一見著他,臉色有一點不自在,連說話都顯得結巴,「你……你怎麼會來?」
「溫明娟老師在嗎?」他問。
「她沒課,在音樂教室。」張婷玉也在場,本來她並不認得高韙昭,被賴春香一攪和,她也就瞭然於胸了。
「她去彈琴。」張婷玉又解釋道。
「彈琴?」高韙昭愣了愣。
「欸!她那個人,心情不好的時候,只要音樂教室空著,她就會去彈琴。」張婷玉望了高韙昭一眼。
「她會彈琴?」高韙昭似乎有些難以置信。
「你別看不起人好不好?」賴春香接口說道。
「你找她有什麼事?」張婷玉開始懷疑起高韙昭的動機。
「一點私事。」高韙昭不假思索的說。
「你跟溫老師有什麼私事可談?」基於「同居人」的立場,張婷玉覺得自己具有捍衛溫明娟安全的責任。
「我都說是私事了。」高韙昭簡單明瞭的回答她。
這個賴春香,聽了高韙昭的話,她想起溫明娟班上那個失蹤了近一個禮拜的學生,她曾勸溫明娟去找高韙昭幫忙,難不成高韙昭是為了這件事而來?
「音樂教室離這裡不遠,從辦公室外的長廊直走,到盡頭處轉個彎,你會看見另一棟樓,叫音樂館。走進去,不難找。」賴春香雀躍的向高韙昭解說音樂教室的位置。
「謝了。」高韙昭點點頭,報以賴春香一個謝意,隨即走出導師辦公室,直往音樂館的方向走去。
☆☆☆☆☆☆☆☆☆☆☆☆☆☆☆☆☆☆☆☆☆☆
就誠如賴春香所言,音樂館並不難找。高韙昭走進去,本想一間間教室搜尋。此刻,傳來了悠然琴音,倒讓高韙昭省下了不少氣力和時間。
走到音樂教室前,透過門上的玻璃,高韙昭看見了溫明娟彈琴的背影。開了門走了進去,站了一個定位,他雙手抱胸的駐足聆聽。
此刻外頭刮著干冷的風,裡頭卻有著回然不同的氣息。輕洩的韻致流蕩在溫明娟的指尖,是溫風,踅了一屋子,讓人誤以為春天不遠。漾著如何的氣息,高韙昭說不準,這大概就所謂的賞心悅目吧?只可惜從琴蓋的反射中他見到了溫明娟那緊蹙的眉頭。
是為了那孩子吧?
這個要命的二百五。
待一段琴音中止,溫明娟不知不覺地發愣。
突然,她深歎了一口氣。
「你還好吧?」見溫明娟的模樣,高韙昭的內心竟泛起了憐惜之情。
「高韙昭?」聽見他的聲音,溫明娟幾乎從椅子上跌下來,活生生嚇了她一大跳。
「你……你怎麼在這裡?來多久了?怎麼不會出個聲音?」溫明娟叨叨的念,她可嚇得不輕,心頭噗噗亂跳,這會兒還有點兒心律不整。
「魔神仔啊?」她又用惡狠狠的眼光瞪著高韙昭。
「我現在不就出聲音了嗎?你也太怪了吧?」高韙昭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
「出聲音也得先拆解動作,總要讓人知道你進來了才能開口說話。」溫明娟指正他。
「這麼麻煩?」高韙昭愣愣的說。
「這是做人的基本禮貌。」溫明娟仍舊訓斥著高韙昭,那種老師的職業病,二話不說的又給犯了。
忽然,溫明娟察覺到高韙昭出現在此地的突兀感,好端端的他為什麼會跑到學校的音樂教室來?
「你來這裡幹什麼?」她的態度急轉彎,登時充滿疑竇。
高韙昭走近溫明娟的身邊,忖度了一會兒,說道:「那個孩子有消息了。」
「那個孩子?」溫明娟愣了愣,瞪大眼睛看著高韙昭,「你是說藍韻玫?」
這太不可思議了。高韙昭竟然一聲不響的替她找尋藍韻玫?她連拜託他都不敢的啊?更何況也沒聽他說過要幫她找藍韻玫這檔子事。
「你找到藍韻玫了?真的嗎?」一方面是難以置信,一方面高興得不知所以,溫明娟好難形容自己現在是個什麼樣的心情。
「她在哪裡?你怎麼知道她的?她好不好?怎麼不帶她回來?」溫明娟激動之餘問了一大串。
「我向陶慕維打聽過藍韻玫,對她,心裡有個譜。」高韙昭一臉為難,「她在『屠龍』的手上,只怕不太好。」
溫明娟注意到高韙昭臉上那種不尋常的神色,那樣的神色似乎不該出現在高韙昭的臉龐。像他這樣的黑幫首腦,還有什麼事能讓他如此為難?
「屠龍這傢伙很難搞,是個狠角色。」高韙昭說。
他那兩道眉緊鎖在一起。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溫明娟聽得傻愣愣,「誰又是屠龍?」
在她的印象裡,金庸先生有一部武俠小說叫「倚天屠龍記」,裡頭有一把叫「屠龍」的寶刀,為了爭奪這把寶刀,大家砍得你死我活的,除此之外,她對「屠龍」這個名詞就顯得陌生了。
「我托手底下的兄弟去查,發現是屠龍抓了她。屠龍這個傢伙耍陰耍狠是一絕,沒幾個人比得過。我猜得沒錯的話,他可能鉗制住那孩子的行動,想逼迫她接客。」
「接客?」溫明娟聽見這兩個字,整個人都慌了,「你是說……」
「沒錯,咱們心照不宣就行了。」高韙昭點點頭,「我不曉得你學生的運氣怎麼這麼背?又是在怎樣的情形之下遇到屠龍的。也許她在街頭晃蕩或是自己想求職卻沒弄清楚狀況。就你說的,她只是個會唸書的人,除了唸書之外什麼事也不懂,因而誤入了求職陷阱之中。但這些目前都不得而知,最要緊的是,她的處境的確不樂觀。屠龍這個人,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連你也沒救他的辦法嗎?」聽高韙昭如此一說,溫明娟更加心慌。
而他,為了這句話,竟有些動容。
曾幾何時,為了溫明娟,他放棄了自己的原則與堅持?他一向習於獨來獨往,即使在幫中,也不見得人人有機會與他攀交情,更何況是外頭不與他相干的人。他重義氣,又有頭腦,所以贏得黑白兩道的敬重,但這可不意味他對這個社會或對人有什麼感情。
人情是淡簿的,因而他不重情,也不願背負什麼人情債,對男人是如此,對女人也不例外。男人對他而言,只要理字站得住腳,便是條條道路通羅馬,凡事好說;女人對他而言,是過客、甚至是交易。除此之外,他無情無愛。
對情、對愛,他是個冰冷的絕緣體。
這樣的思想性格,不知從什麼時候便形成了,也許從他知曉人事起就是這個樣子了吧?
只是,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二百五,似乎莫名其妙打亂了他的行事作風。為了她的愁容,他竟然心甘情願主動為她奔走。她對他的依賴,卻又隱隱約約對他產生推動的力量。
這又是什麼道理?
「高韙昭。你聽見我說的話嗎?」發現高韙昭突然沒了回應,似乎還有點兒出神,溫明娟輕拉高韙昭的衣袖叫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