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黎孅(黎奷)
第四章
還好她和媽媽有一副很強健的腸胃。
搭上離家的火車，雅典娜坐在位置上，看著窗外的景色哀悼自己這一星期來慘絕人寰的生活。
爸爸真的太愛她了，每天下廚做菜給她吃，加上回來當天那鍋冰在冰箱冷凍庫備存的「湯」，這一星期以來，她不曾在家吃過一樣正常的食物。
還好媽媽很明理，出去偷吃的時候會帶著她一起去，不然她一定會在短短的一個禮拜內營養失調而昏倒，再不然就是吃壞肚子到醫院裡去掛急診。
剛上車前，吃了一盤爸爸包的水餃。想到那盤水餃，雅典娜的小臉上又是一陣驚恐。
「爸爸的水餃數十年如一日，每次都會在醬油裡面游泳。」她低聲喃道。
爸爸興匆匆地把醬油倒進整盤水餃中，還加了兩大匙東部特有的小朝天椒，鹹死她又辣死她了。
她跟媽媽兩個人吃得鼻涕、眼淚「共共流」，一直喊辣，結果爸爸的臉又臭了……
「你們不要裝了！」口味重的賈斯汀臭著臉面對一臉無辜的妻女。「哪有很辣？每次我煮的東西，你們都露出這種表情！雅典娜，你不要老是學你媽媽！辣是想像出來的，辣根本不存在，我吃起來都是甜的！」
媽媽真的很辛苦。雅典娜同情地想著。她常常想，媽媽能夠容忍爸爸許多的「天真」，真是太難為她了。
所以雅典娜自從懂事起，就把母親視為偶像。
她想過，若今天換成是她，她沒有辦法保證自己會對一個男人這麼體貼。媽媽為了不要傷害爸爸的心，所以每次爸爸不論煮了什麼鬼怪的湯，她絕對會捧場地喝上兩碗。
雅典娜發誓，如果她以後不幸交了一位廚藝不佳的男朋友，他若敢逼她吃下任何一口他煮出來的恐怖食物，她會用塞的，全部塞進他的嘴裡，讓他嘗嘗被當餿水桶的滋味。
爸爸的天真啊……
「唉——」雅典娜長長地歎息。
從她的名字和爸爸的中文名字，就可以知道賈斯汀是一個多麼「可愛」的外國人。
但那卻是她痛恨的回憶——孟于飛，一個不像女孩的名字，因為太多原因，她堅持別人喚她父母為她取的英文名字——雅典娜，聽說代表了智慧與勇氣，但她覺得還好。
智慧，嗯，她的確是滿聰明的。勇氣，她的確有強烈的正義感，卻沒有勇氣拒絕爸爸做菜給她吃……
她畢竟不是戰無不勝的戰神啊！她只是平凡的雅典娜而已。
時間，在回憶與怨歎交錯中流逝，不知不覺，發呆發到了目的地，雅典娜下了火車，招了部計程車前往機場。
先打個電話給母親，告訴她要上飛機了。她這麼想著時，順手拿出小巧的手機，撥了電話給在鄉下的母親。
「媽咪，是我，嗯，我要上飛機了，你在哪裡……什麼？你在阿姨家吃燒酒雞！這麼好，我都沒有吃到，跟阿姨講要留給我吃啦……」
雅典娜乘機好好跟媽咪撒一下嬌，她不知道，下一次提起勇氣回來會是什麼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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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的女孩提著簡單的行李，來到「項頂科技」大樓，和門口的總機小姐打了個招呼，開心地哼著歌，踏進直達頂樓設計部的主管專用電梯。
她有著驚人的身高和完美的黃金身材比例，身上穿著清涼卻不失優雅的銀灰色背心和一條黑色七分褲，黑色的墨鏡架在鼻樑上，掩去美麗的雙瞳，卻掩不去她嘴角揚起的笑痕。
「叮」一聲，電梯門開了，女孩驚訝地看見高瘦的年輕身影，那是正在與工程師們溝通的項旭，神情正經且嚴肅。
女孩不管三七二十一，放下行李，如無尾熊攀住尤佳利樹一般，長手長腳地跳上他的背。
「阿旭！」她的嘴裡甜甜地喊著這小名。
「噢——」是項旭反應不及的聲音。「卡啦」這詭異的聲音跟隨女孩跳上他背時響起，頓時，讓吵雜的設計部門安靜下來。
「項、葵！」項旭咬著牙，臉色發白，額際冒出冷汗。「你給我下來！」他吼道。
「啊！對不起。」葵慌慌張張地跳下弟弟的背，惶恐地看著項旭難得蒼白的臉色。「阿旭，你怎麼了？」
「笨蛋！」項旭沒好氣地罵道。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葵被弟弟罵得縮著肩膀，一臉的心虛。
「你是回來幫倒忙的嗎？」他沒好氣地說。這笨蛋葵，一回來就把事情搞砸。
「我怎麼知道嘛……」葵一臉無辜。
她在弟弟的通知下回到台灣，為一個月後的網路遊戲大賽和即將問市的PS2遊戲「戰神」做準備。
其實，這種小事根本不需要葵這麼早回到台灣，她是乘這機會溜回來，逃避迪恩的逼婚。
在巴黎，大家都會催她趕快嫁給迪恩，連法提斯老總裁，迪恩的父親約翰·凱利也頻頻催促他們的婚事，把她給煩死了。
所以，她乾脆一不做、二不休，任性地跟迪恩吵，硬是要他讓她回來。
結果她得逞了，呵呵，完美。
「你不知道現在該做什麼事嗎？」項旭眼神凌厲地瞪著小媳婦般的姊姊。
「不知道。」葵真不愧是生活白癡，竟然如此回答。
「你剛才那衝勁把我的手給撞脫臼了。」項旭痛得臉色發白，語氣漸漸不善。「那你現在還不知道要怎麼做嗎？」他右手托著脫臼的左手，對姊姊吼道。
「你脫臼了？！」葵心疼地撲上，捧著弟的手，一臉的焦急。「那怎麼辦？你一定很痛對不對？」
「項葵。」項旭被她的反應遲頓氣死了。「現在這個時候，你是不是應該要叫救護車來送我到醫院去？你在發什麼呆啊？！」
「對不起啦……」她含著淚向弟弟道歉，並向設計部裡的工程師們求救。
美人窩是英雄塚，葵的眼淚讓傻愣住的工程師們動了起來，七手八腳地將項旭送往醫院急救。
項旭這一陣子，血光之災頻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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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總算回來了，孟、醫、師！」小蜜氣呼呼地叉著腰，瞪著美麗依舊的雅典娜。
「親愛的小蜜，我真想念你。」她穿著白袍，親熱地抱住嬌小可愛的小護士。
「都是因為你，害我被人威脅。」小蜜委屈地泣訴。「昨天那個被你惡整的病患來拆線，他好凶，逼我說出你的下落，我都沒有說。」她不懼惡勢力，力保這惡醫師。
失算，當初應該跟那很高、很帥的病患說她的下落，出賣惡劣的雅典娜。
她太過分了，工作的時候會欺負她就算了，回家鄉也不會帶一點名產回來給她吃？！小器鬼，都不會補償人家。
「乖乖，姊姊給你秀秀，小蜜不怕哦。」雅典娜像揉麻糠似的，用力地捏小蜜粉嫩嫩的雙頰。
「你還玩！」小蜜打掉她的手。「急診室裡很忙，你不要在這邊偷懶，快點走啦！」
「是你絆住我的耶，小蜜。」雅典娜咕噥道。小蜜對她越來越凶了，可見她對小蜜的「照顧」還不是很夠。
「你才愛玩！」小蜜惡狠狠地瞪她。
「好吧，我怕了你了。」雅典娜投降。今天小蜜吃了炸藥，不要玩她。
她忍耐著小蜜的嘮叨，拿著聽診器離開休息室，往急診室走去。
一到急診室就迎面丟來一份病歷，她立刻翻了開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熟悉的名字——項旭。
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裡看過。雅典娜邊想，腳步邊往病床前走。
她看見一個臉色蒼白又鐵青的男人坐在病床邊，他以右手托住左手，冷汗一直他額際滑下，看起來很痛的樣子，但他很有骨氣地不喊疼。
他前方站著一名高挑的美麗女孩，正一臉懺悔地低下頭，拚命說對不起……
那男人的死樣子，她真的看過！雅典娜狐疑地看著那名病患。
「項先生！」小蜜緊張地衝上。「你怎麼了？很痛嗎？你忍一下，孟醫師會幫你治好的。」
倒是小蜜異常的熱情。雅典娜挑高眉，好笑地揚起嘴角。
「啊！」她想起來了，他就是上回被她整的那無辜男人，呵，世界還真小啊，他又被她遇到了。
雅典娜突然興起逃跑的念頭，但強烈的自尊不容許她做這種羞辱的事。於是她鼓起勇氣、走到病床前。
「項先生，你哪裡不舒服？」她輕柔地開口問。
「你不是醫師嗎？你不會看啊？」項旭語氣也不想這麼惡劣，但一看到這女醫師，他一肚子的火氣使傾巢而出，連項葵那一份也發洩在她身上。
上回膽敢惡整他之後就一溜煙不見人影，他還沒找她算帳，她今天又送上門了。
項旭氣得沒有想到，人家的工作場所本來就在這家醫院，是他自己又跑到她任職的醫院裡掛急診的。
好吧，不跟受傷的人計較。雅典娜不與他一般見識，何況她上回也錯整他，算她欠他一次。
她不可置否地聳聳肩，開始檢查起他的左手，她輕易地診察出他脫臼了，而且是脫臼得很嚴重，看這情形至少需要休養個三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