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羅沙倫
但她怎麼也沒有想襲擊的慾望?甚至沒有設法掙扎?
這整個情況荒唐至極。
「你準備維持這個姿勢多久?」她又問。
每過一秒,她就感覺兩人相貼的每一寸肌膚越來越熱,她從胸口到膝下都和他緊密貼合,她甚至感覺得到他的脈搏跳動得越來越快……
「汴——」她顫聲呼道。
他忽然縮緊手臂,將頭埋入她長髮間,她狠狠倒抽一口氣,清楚感覺他熾熱的呼息噴入她黑衫領口,脊骨溜下一陣哆嗦,全身輕顫起來。
「儀……」聲音悶悶地從他抵住她頸部的雙唇擠出。「不要動,再給我半分鐘就好。」
半分鐘?做什麼?
這種奇妙的折磨,要她再多忍受一秒都難!
她輕微一動,準備掙扎,卻立刻被他用力的擁抱制止。
天,他的內功究竟修得多深厚?她明顯地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這讓她萬分氣惱,因為她下過苦功練的。
「你——」
他舌尖輕舔她發汗的頸部,立刻有效地抽走她剛啟的話聲。
她的心倏然跳至喉頭,整個人一顫,無助地貼近他的身軀,他全身肌肉隨之繃緊,駭人的震撼力四射,一股空前的危機感攫住她,而她甚至不明白究竟危機何在。
「半、半分鐘過去了。」她的聲音聽起來該死的楚楚可憐。沒想到這樣的形容詞也有用到自己身上的一天。
「我知道。」
奇的是,他的聲音聽起來也很……無助?這真是天下第一大奇事,要不是親耳聽到,打死她她也不會信。
「那……你放手啊!」再不遠離這個男人,似乎就會有空前的災難降臨。
「你怕我嗎?」
他忽然冒出這話,讓她一呆。
「怕?誰怕你了!」她本能地否認,可聽起來連自己都不太相信。
「我卻怕了你。」他苦笑,抬起頭來,那一向深暗的眸光裡,閃著奇特的星火,「你可知道,我從未像方纔那般失控過。」
失控?明明從頭到尾都是他死死、牢牢地控制住她。
「你不必胡言亂語,我只想聽你解釋那一槍!」她憤然斥道。
他歎口氣,「我盡了力,灌醉黑仔,但如果暗殺不進行,我的底子就洩漏了。王應德正有一筆大生意準備行動,這正是我等了數月的結果,不能中途放棄。」
他的手臂一緊,任京儀清楚感覺到他的筋脈猛跳,「不讓黑仔對你開那一槍,別說是洩漏我的底子,連命都不保,除非我抽身。但一抽身,王應德手下又要多上數百條孤魂。」
「是嗎?」她淡淡挑眉,她信任過他,無緣無故地。但在挨過那一槍後,要再掙回她的信任沒那麼容易了。「暗殺失敗,你還不是好端端站在這裡,也沒見姓王的砍你的頭,他何時變得如此寬宏大量了?」
他沒有回答,只是定定瞧著她。她慢慢收了嘲諷的眼光,一絲領悟冒上心頭,雙眼驚得睜大,飛快看向他的右腿。
「你……你的腿?」
他輕柔地說:「已經全好了,我有極佳的復健機器,半點後遺症都沒有,和全新的腿一樣。」
任京儀急喘一聲,「王應德……射傷你的腿作為懲罰?」
他將她放回地面,雙手輕撫她的面頰。
「他沒有我故意阻撓暗殺行動的證據,這一槍,只是例行地處罰任務沒有百分之百完成的部下而已,沒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
管他是不是機械天才,發明什麼復健萬能機,一條腿!無論特務還是練家子,殘了一腿都是天大的打擊啊!
他怎能這樣雲淡風輕地一語帶過?他甚至沒有讓她知道!
她狠狠地向他心口擊出一掌,這一擊滿含她無名的心痛,力道不可小覷,震得他悶哼一聲,捧著她臉的大手卻依舊輕柔,甚至沒有放開。
「你混帳!該捅幾刀!」她怒道,「乾脆讓我再射你左腿一槍!你是傻瓜還是白癡,任王應德要刮要宰隨他高興?」
「就算廢了,一條腿換你一條命,太值得了。」他低聲道。
「去你的!如果他這一槍往你心口上開呢?」驚詫、憤慨,全攪成一氣,她連聲音都有些不穩。
「那也無妨。我只能為正義公理做這麼多了,若真賠上了你的命,我不會等他殺我,一定先殺了他!只可憐那些將上賊船的孩子。」
「孩子?」她猛地抬眼。
「他的下一批貨,是陸港台三地的上百個孩子,要賣去美西。他把人藏得極為隱密,只有他和一、兩個多年心腹負責安排。似乎他對伍漢的追查非常忌憚,比以往都小心,所以連我也探不出個究竟來。怕的是,即使殺了他,也攔不下整個交易。」
任京儀心頭怒濤洶湧。孩子!王應德竟然要賣孩子!
她恨不得現下就把那野獸抓起來,一掌擊斃!
她閉上眼,深深地調息。
整件事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最驚人的是他的情義。未曾有人為她付出如此多,而她無形中阻撓了正義之舉,令她不能不慚愧。
比起她一條命,上百條無辜幼童才是大事,而他……竟為她賭上了一切!
「這件事,我管定了!」她鄭重說道,雙眼無端地濕潤,卻拚命眨眼想眨去水霧,「無論如何要救下那些孩子,就算死也再所不惜。」
「我不會讓你死。」他的沉聲中滿是固執,大掌輕撫著她面頰。
她身子不覺緩緩放鬆下來,仍貼著他的,嵌在他懷中,感受他堅實的身軀,自己的雖然一樣充蘊著力量,卻較為柔軟、豐盈,也小巧了些。
這就是男女之別嗎?
她不認為。因為自己比起大部分的男人更高也更有力,尤其在氣勢上,她輕易地便把凡夫俗子給比了下去。
只有在他身旁,她才第一次感受到足以和自己相抗衡的力量,但卻又有一份包容與情意,將她牢牢地包裹著,不是以力取勝,而是以柔克剛,使她也不自覺地放軟,不必再以力量相抗衡,不必再……防衛。
就是這樣,她才能任自己被擁抱、被包圍、被碰觸?
她很清楚,如果他用強的,自己絕對會反抗到底,但方纔他的力道,似乎因為是發自他難以抑止的需要,而穿透了她的防衛本能,她完全不覺得他是強取豪奪,即使不知不覺中用上了內功。
正因為他是那般自製冷靜的人,那個擁抱才如此驚人,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究竟在短短幾分鐘之內,發生了什麼事?
小小的擁抱,竟讓她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世界都變動了,兩人的心境都不再如當初那般。
那感覺除了奇妙,更是駭人。
沒有人向她說明過男女之事,無論是情感,還是肉體。
原本她的世界充滿了正義與邪惡,黑白分明,但現在心中混沌一片,卻又多彩——
「儀?」
「嗯?」不知不覺習慣了他叫她的方式。他沒有馬上接口,但她心念一動,忽然用力推開他。
「那通電話!有記錄吧?姓王的會知道嗎?」現在才領悟到,自己果然太任性了,非要逼出他不可,如今可能會壞了大事!「你說你的底差點掀了?有多槽?」
他搖頭。「我不能百分之百確定,但下個月有一樁買賣,到時就知道了。」
「你要回去臥底,不管姓王的是不是已經開始懷疑你了?」任京儀心一緊。
「只能如此。」又是那句簡單又固執的回答。
他的人就像他的話,叫人氣結,又無法反駁,因為他說的不但是事實,也是像他們這樣的人的信念。
她從未如此清晰地看清他性格的本質——
一個真正的男子漢,不折不扣的勇者。沉默而專注於行動,全心全意,無畏無懼,不顧一切保護自己關懷的人。
她認識許多無畏的英雄豪傑,在她眼中,伍叔和他的人都是,還有流星姊和蕭雨大哥。但從來沒有人曾如此接近她的心、撼動她的靈魂——
因為,他願為她付出一切。
這樣徹底的投入,有如父母對子女的愛,再有,就是瘋狂的男女之愛。
瘋狂!真是瘋狂!
她憑什麼要他付出?她又對他付出過什麼?她有什麼權利讓人為她挨子彈、毀掉任務、陷於危險之中?
而那些孩子……她閉起眼睛,換了她,她也不會棄他們於不顧的!
如果不是為了她,他的任務絕不會如此危險。
她輕顫,他立刻又將她擁入懷中,他深沉的目光審視她的面容。
「我沒有那麼容易被除掉。」他平靜地說。
她睜開雙眼,眼中有怒氣,也有決心。
「你最好不要被幹掉,否則我絕不饒你!」
她的話可笑地不合邏輯,卻在他眼中點起奇異的光芒,他的手勁加強了,她的胸與他的緊緊契合,四周的溫暖不斷上升,壓迫感越來越大。
她的小腹在發熱,前所未有的酥麻感覺,從指尖開始散佈開來,血液的奔流速度似乎加倍,而且身子不由自主地想要蠕動——想要他把蔓延全身的古怪感覺再加強千倍、萬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