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北方
楔子
她在校園裡左門右躲地跑著,不明白自己怎會陷入這種處境,過起這樣提心吊膽的生活?
直到校門在即,她才稍鬆了口氣,小小露出安心的微笑。突然,從校門旁門出一個黑色的身影擋住了她的去路!
她被驚得連退好幾步,雙手捏緊了書包背帶,還差點栽倒。
「安雲雅……」呼喚她名字的聲音充滿情感,卻是那個讓她噩夢連連的人。
她趕緊迴避他的眼,低下頭就要從他身邊經過——
他當然不會讓她走。
但也沒像之前那樣粗暴的拉扯、或再碰觸她,只是靜靜地用高出她許多的身形擋住了去路。
「……告訴我答案。」這彷彿成了他惟一會說的話。
「對不起。」她繼續重複每天上演的對白。一回答完,她便側身快速從他身邊走過,像一隻倉皇逃回草叢的小兔。
「我不會放棄的!」
那個執著的人在她身後大喊,絲毫不理會身邊川流吵鬧的學生們霎時都安靜下來看向他們。
「我會努力到你接受我為止!絕對不會放棄的!」
仿如詛咒的誓言,纏繞在她耳畔不去;那執著跟隨的熱烈視線,更讓她沒命飛奔。他太過熾烈的情感,對一個不識情滋味的女孩根本難以招架。
那甚至令人感到恐懼。
她怎會招惹到這樣的人?
原本只是單純的想要和他做朋友,想不到她純粹的友誼,卻換來緊迫不放的熱烈視線,與她無法招架的執著相逼,徹底顛覆了她平靜無涯的生恬。
這一切……到底是怎麼開始的!
第一章
下著毛毛雨的早晨,春末微涼的斜雨打在柏油路上。
一個十四歲的女孩,一身白衣黑裙,書包斜背,甩著兩隻長長的辮子,她套上最愛的粉藍色雨衣,從大廈停車場牽出了腳踏車。她深吸一口氣,騎上單車,輕盈地滑進逐漸甦醒的城市……
她喜歡早晨。此時人車皆稀,空氣又好,一切彷彿都充滿了希望;她也喜歡上學,雖不是品學兼優,但她喜歡有同學環繞的感覺。
可能是因為常轉學的原因吧,所以她格外珍惜身邊的人事物,因為隨時有可能離開。
她慢慢放開手把,恣意享受放手騎車的感覺,張開手臂迎接微風……突然,她身後猛然傳出尖銳的煞車聲!
一輛黑色變速車急撞過她伸長的手腕,她痛得差點流出眼淚,平衡感一失,她及時捉住手把,卻在劫難逃的遇上一個意外的深窟窿……
整件事在兩秒鐘內發生,卻是他和她命中的第一次相遇。
她整個人往路面斜斜栽倒,翻滾,最後倒在濕漉漉的路面,她新買的雨衣都磨破了,痛得爬不起來。而那個「肇事者」停在十公尺外,修長的腿撐著地,還用鋒利的眼瞪她!
她見狀張大了嘴,不是因為他瞪她,而是——她居然看見陌生少年的眼裡有著淚光!
「你為什麼哭?」她直覺的問。跌倒的是她不是嗎?難道他也受了傷?
少年聞言渾身猛地一震,臉色一擰,彷彿全天下人都對不起他般,低啞的嘶吼了一句:「你這個笨蛋!」
然後逕自騎車快速離去,留下在雨地裡仍爬不起來的她。
什……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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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居然就這麼走了!實在太過分了!」保健室裡,蘇文樺氣得差點跳腳。
「噢!」膝蓋一痛,安雲雅不禁痛呼。
「啊!對不起,我太激動了,忘了自己在幫你上藥!」蘇艾樺趕緊在她傷口上吹一吹。身為班長以及長女的她,下有三個皮到不行的弟弟,加上平時要統馭全班,所以非常有母雞護小雞似的責任感。
欺負他們班的同學就等於欺負了她!蘇文樺橫眉怒目地問:「你說他是我們學校的?你有沒有看到他是幾年幾班的?!」大有要找人好好教訓一番的氣勢。
「沒、沒有……」安雲雅有點心虛地說。
她見過他——前幾天才遠遠的見過,在頒獎典禮時。她記得他是因為蘇艾樺那時站在他身後,領全年級第二名的獎狀——而他,是第一名。
她對蘇艾樺保留了看見男兒淚的事,總覺得那是一件被她不小心撞見的秘密,不該宜之於口。
「安雲雅?」門口傳來了詢問聲。
探頭進來的是班上的風紀股長——呂東武。他人高馬大、體格魁梧壯碩,乍看很像只大熊,是個很愛耍寶的人——在同學間人緣奇佳,才國二就有近一米八的體魄,還曾被誤認為是體育老師。
「傑克,你來幹嗎!」蘇艾樺雖然穿裙子,還是大咧咧的翹著二郎腿。「身為風紀股長居然還敢混水摸魚,趁升旗時間偷溜出來!」
「傑克」是呂東武的外號,因為他在英語話劇裡演出《鐵達尼》搞笑版的傑克,聲名大噪,因而大家都這麼叫他。
「拜託!螺絲釘,升旗典禮早就結束了。」話劇社的呂東武誇張地捧胸說:「我是來關心我們美麗的轉學生,發揮友愛精神,實現民族主義,才能達成造福蒼生的志業啊——」
蘇艾樺翻了個白眼。
「夠了,別再胡扯了!」
蘇艾樺也因飾演《鐵達尼》裡的蘿絲,而得來諧音「螺絲釘」的綽號。呂東武與她從國小就同班,兩人平時以鬥嘴為樂,是班上的一對活寶。
她毫不客氣的命令呂東武說:「還不快來幫忙把公主抱到班上去?」
「遵命。」呂東武馬上把翹二郎腿的她抱起來。
「幹什麼?你找死用!」蘇艾樺雙眼圓睜,差點噴火。「我叫你抱的是雲雅!」
呂東武露出很無辜的表情。「可是你穿裙子勉強也算是『公主』喔!誰說猴子一族沒有公主的?」
居然敢怪她語焉不詳!
「去你的猴子!」蘇艾樺粗魯的吼,雙腿在空中大弧度的晃來晃去。「我要當也只當後母啦!快放我下來。」
「嘿!你這樣很容易曝光喔,別害我長針眼。」他提醒她。
「我數到三——」蘇艾樺張牙舞爪地說。她的性格就用她的短髮一樣毛躁、利落,蓬鬆如獅,識相的人都知道最好別惹她。
呂東武聳聳肩,放下她。不過安雲雅沒有漏掉他望著蘇艾樺時特別的眼神。
然後,呂東武就「遵命」地朝安雲雅走來——
「我、我不用!我自己可以走——」安雲雅連忙笑著避開他的「公主式抱抱」,自己跳下地板。
「我就這麼不受歡迎嗎?」他露出大大被傷害的表情,做出東施捧心狀,令人啼笑皆非。
三人笑笑鬧鬧回到了教室——蘇艾樺跟呂東武打鬧,安雲雅別負責供應被逗笑的笑聲。
平時她也以他倆鬥嘴為樂,不過今天,她的心思卻飄到了窗外。
雨仍未停,一絲絲都打在窗外老樹的葉子上。她記得那個「怪人」今天並沒有穿上雨衣,那麼他騎到學校時……一定全身濕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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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啾!」
他揉揉鼻子,拖著修長的腿,在玄關脫下正在滴水的制服。他的制服整天沒有幹過,偏偏在放學時雨又轉大,讓他回來時又徹底濕了一次。
寬敞的屋子裡沒有其他人,濕腳印一路印到他二樓的房內。
衣服也不換的,他疲倦地倒在床上。
聽雨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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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接連下了好幾天,彷彿永遠不會停似的。
淋雨沒有什麼,比起腳蹬車被偷——而且還是在學校的車棚被偷,那感覺很慪。
他怔怔地看著空位。陪了他三年的變速腳踏車啊……這種心痛,也許比傳來同班同學發生意外的消息還讓他震動些。
他是個念舊的人,只對自己「所有物」念舊。
是的,因為是「他的」,所以要好好保護,這是他的觀念。什麼同學、人情則不在此,他們從來不是「他的」一個人永遠不會是另外一個人的。他明白,所以不會去在乎,不在乎那些所有不可能成為「他的」東西,人有腳會跑,有心會變。所以,他珍惜那些永遠不變的「物」。
為愛車默哀十秒後,他轉身走出車棚,準備走路回去,卻發覺自己步履有些蹣跚不穩,再加上一整天輕微昏眩的症狀……是發燒了嗎?
才這麼想著,屋漏偏逢連夜雨,天空「轟」地傳來一聲驚雷,緊接著,毛毛雨快速轉成滂沱大雨,打在肌膚上隱隱生疼,他只好趕快跑進學校旁的日式老舊屋簷下避雨。
這場雨看來短時間內不會停。
他站在屋簷下,凝視著因雨而模糊的世界。幸好他不討厭下雨,下雨時觀察人性是一種樂趣,尤其是那種好天氣卻突然轉壞,大家都沒有帶傘時,性格的反映特別明顯。
「乖乖喔……媽媽抱抱……」突然,他身後防火巷有聲音傳來。
他一回頭,只看見一團粉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