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文 / 千芃

    「那棵樹。」胡利平息激動的情緒後，牽著她的手往前走。

    「這樹很漂亮啊，怎樣？」

    「這棵樹是月住了一千多年的家，你說怎樣？」一個白衣束長髮的男子由他們身後漫步而出。

    「住了一千多年的家？」劉楓一時會意不過來，只能用眼睛疑惑地來回注視著兩個正在「眉目傳情」的男人。

    「這是你做的嗎，星？」胡利走到樹下，雙手眷戀地撫著粗糙的樹皮。

    『我哪來這麼大的本事？是日。」叫星的男人指著胡利的身後。

    胡利猛然回頭，將一束長髮在空中劃道圓弧。

    「日，你來了！我以為你再也不想見到我了。」胡利驚喜的表情展露無遺。

    胡利決定「入世」是他個人的事，但是，他們「日月星辰」的情誼卻也為他所看重。雖然他不必徵求他們的同意，但是，他希望能得到他們的諒解；而三人之中．日是誓死反對的一個。

    「你人都來了，你的窩當然也要一併帶走，省得我每見一回就生氣一回。這叫一勞永逸。」叫日的黑衣男子冷冷的臉孔冷冷的語氣，很有威嚴的樣子。

    「謝謝你。」日的故作冷漠，胡利瞭解。他才不相信日是因為看了礙眼才主動幫他搬家的。別人不知，他可清楚得很，跨越時空搬遷一件活物是何等費力的事，不僅勞心勞力，也要耗掉不少的功力，總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我幫你搬來這些桌椅，你怎麼既不感動。也不多謝的？」星邀功地說。

    樹下那組桌椅是他們經常泡茶聊天的地方，上面有著太多的故事和回憶。

    「還有我，嘿！嘿！我替你家做了保全系統，保你一輩子平安無事，六畜興旺。」又一個黑衣男子踏入後院。

    「這是你師父送你的結婚賀禮，一人一顆，在結婚的隔天早上吃下。」日的手掌中托著兩顆綠色藥丸仰到胡利的面前。

    胡利也不多問，只是靜靜地收下。

    「還有一事。你師父交代，哪天你夫妻倆死了，骨灰就埋在這棵樹下。切記。」」為什麼？」劉楓迫不及待地問。

    「他沒說。」日依舊是冷冷的神態，不多言、不苟笑，該說的說完之後，就直往樹林深處走去。

    「日，你要走啦？」星不抱希望地挽留一句。

    不料，一向威嚴外露的日，居然來個回眸一笑，給胡利另一個驚喜──「自家兄弟要結婚，沒個主婚人怎麼行？」

    尾聲

    五十年後。

    「阿嬤，快點啦！」一個十歲出頭的小男孩在客廳中大叫。男孩除了那一頭雪似的長髮外，活生生是胡利的縮小版。

    「叫什麼叫，餓死鬼投胎啊？差個幾分鐘餐廳也不會關門的，急什麼？」劉楓的聲音由房內傳出，數十年如一日地依然中氣十足。

    「什麼幾分鐘，阿嬤，你那個妝已經化了一個小時又二十五分鐘了，如果是粉刷牆壁的話，也大概足夠刷完一間房子了。」「難道你要我頂著這張臉出門嗎？我可不想讓人有撞鬼般的驚嚇。」劉楓怨恨地說。「阿嬤，你可以說是我的姑姑嘛！」

    「那借口我在三十五年前就用過了，沒人信了啦。」劉楓終於走出房門在客廳出現。七十八歲的劉楓，數十年如一日地不變，說話一樣地中氣十足、行動也一樣地靈巧；更可怕的是，那張不老的童顏也一樣地「歷久彌新」，絲毫不見任何的歲月痕跡。

    這一切的「奇跡」據她猜測，百分之一千是那顆綠色小藥丸在作祟。剛吃下藥九後的前十年，她對這種「老天的眷顧」還沾沾自喜於麗質天生。然而，光陰似箭、歲月如梭，十五年過去了、二十年也過去了，她才驚覺事情大條了──那時光的腳步居然不曾在她身上留下痕跡！她不僅沒變老，甚至和周圍的親朋兩相對照之下，還有愈來愈年輕的錯覺。

    所以，當三十年前她以四十八歲的「高齡」還擁有二十多歲的外貌和故舊巧遇時，在他人驚異的詢問之下，她只能以「劉楓的女兒」搪塞；如今，三十年又過去了，唯恐他人會有活見鬼的驚嚇，看來她又得降級成為「劉楓的孫女」了。「那我們還出門嗎？」小男孩問。

    「去啊！相公，我們又要出去嚇人了。」劉楓手挽著也是一成不變的胡利。

    「娘子，你以前不是怕我這朵鮮花會插在牛糞上嗎？現在我們是兩朵鮮花了，你可滿意？」

    「我們哪裡是鮮花。根本就是千年不壞不爛的塑膠花！相公，我們會不會死啊？我真怕再這樣子下去，我們總有一天會被抓去展覽的。」

    「娘子，你後悔了？」胡利認真地看著她。

    「不是後悔，是害怕。你看，我嫁了一個好老公，又有乖巧孝順的兒孫，一家子和樂融融的，甚至連全天下女人一致追求的青春永駐，我也不費吹灰之力地擁有了。這樣完美的人生，我怕會遭天妒的。倒是你，你可曾後悔過？」

    胡利看一眼窗外的微風流雲，再低頭凝視著這個讓他甘願放棄一切娶她的女人。

    「劉楓，和你在一起之後，我從來不曾後悔過什麼，就算重來一次，我依然會不顧一切地選擇你。就像你明知我是『異類』，還不是不顧一切地跟著我一樣？」

    如果，成仙的要求是斷情絕愛，或許，得到一份真正的愛戀才真正是人生中的永恆吧！

    「惡！你們是想讓我先吐死，好省下吃大餐的錢吧？兩人都老夫老妻了還說那種肉麻兮兮的話。」小對孩不知趣地插嘴。

    「要你管，臭小子！」劉楓隨手抓起桌上的青花瓷瓶就想砸過去。

    「阿嬤，小心！那只花瓶可是北宋的古董，價值連城哪！」

    「那你就接好啊！」一隻易碎的瓷瓶真的就這麼「唰」一聲，直飛而去。

    或許，劉楓的「青春永駐」就是這樣鍛煉出來的，才不是什麼綠色小藥丸的神效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