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齊晏
「你!真的!是你!」她震驚得腦袋鈍住,語無倫次,原來……難怪老是覺得他很眼熟,老天爺居然開了她一個大玩笑。
他突然漾出挑釁的笑意。「十年前只是驚鴻一瞥,謝謝你還記得我。」
「嘴巴這麼惡劣無禮的男生,進棺材前都忘不了。」她衝口說道。
「能讓你記住一輩子,這是我的榮幸。」他故意貼近她,眼神慵懶地勾起一抹笑。「你身上有海水的氣味——」
詩詩屏住呼吸,心跳的頻率加快了速度,他緩緩地靠向她,溫熱的氣息吹拂過她的鬢際,空氣彷彿驟然稀薄了,暈眩和迷亂的感覺襲向她,神魂一瞬間墜入他眸中那一泓無止盡的深潭。
「這就是美人魚的味道嗎?」他的手指輕輕拂弄她的濕發,幾乎貼在她的耳畔低低呢喃著。
性感的薄唇離她好近好近,拿尺來量不超過三公分的距離,她的呼吸漸漸急促起來,緊張得、心神恍惚、渾身虛軟,心裡不禁暗自偷問,他會不會吻她?會不會吻她?
在這種奇異、教人迷惘的氣氛裡,石玄朗幾乎醉倒在她迷離恍惚的眼眸中,差點克制不住吻上她微啟的紅唇,他可以感覺到她的等待,這帶給他異樣的滿足感,但他決定辜負她的期盼了。
他緩緩退開,伸手揉亂她微濕的秀髮。
「下次不准再做出這種驚人之舉了。」
她陡然清醒,整張臉龐又羞又窘地燒紅了,她剛剛該不會表現出一副大花癡的模樣來吧,天……真想找塊豆腐撞死算了。
「對了,還沒謝謝你今天的好意,那片星星海很漂亮。」他發動車子駛向公路,稍稍化解了一點她的尷尬和窘態。
「為什麼不過生日?」她把大半張臉都藏進大浴巾裡。
他專心開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許久以後才淡淡說道:「有人會選在自己母親的忌日過生日嗎?」
詩詩愕然望向他。「你母親在你生日當天去世?」
「正確的事實是,在我出生那一天,我母親因為血崩而去世。」他輕描淡寫地說,這個事實,他從未告訴過任何一個人。
「所以……你才會……從來不過生日……」如果現在有把刀,她真想砍死自己向他致歉。「對不起,我太一廂情願了,不知道……」
「不用道歉,不知者無罪。」他頓了頓,一股莫名的情緒促使他接著說下去。
「我確實這輩子沒有過過一次生日,我的父親是飛官,長年不在家,母親死的那天,我父親並不在她的身邊,而是在一個『阿姨』的床上,從那時候起,我就在好幾個『阿姨』的輪番照顧之下長大,我從小就很清楚,自己和一般人不一樣,沒有過生日的權利。」
詩詩怔仲凝望著他,在他冷冽傲然的面具下,原來有這樣一段不堪回首的身世,她突然覺得他好可憐。
「對不起,因為我的無知,害你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對不起……」她很想安慰他,可是不懂該怎麼做比較適當。
「不要一直道歉。」他有點不耐煩了,所有的過去他都隱藏在心底的最角落,並且試著去遺忘,今天卻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居然會對一個小小的童詩詩大談心裡的話。
「我原來希望你會開心的,沒想到弄巧成拙……」她仍在低聲懺悔。
石玄朗深吸口氣,看來最噁心肉麻的真心話要說出口了,否則回飯店的這一路上可能得被迫聽她不停的懺悔。
「生命中曾經度過三十個十月十一日,只有今天最開心。」
詩詩呆愕住了,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聽見的。
「真的嗎?」她愣愣地問。
「沒錯。」他咬牙回答,那種噁心肉麻的話,他可不想再說一遍。
她輕咬著下唇,再怎麼忍,也忍不住嘴角的笑,就這樣,回台北的這一路上,她一直不停傻笑著。
☆☆☆
江莉芬在家裡陪著傷痛欲絕的母親,一邊和兩姊妹默默折著給父親超渡用的蓮花,電視機一直開著,唯有如此,才能舒緩一點屋裡死寂的窒息感。
新聞頻道正在播放一則女子跳海自殺的新聞,這類新聞幾乎每天都有,江莉芬連頭也沒有抬起來,逕自低著頭折蓮花瓣。
「……這名女子奇跡似的生還,跳海女子自稱擁有極佳的泳技,在大海中游泳一、兩個小時不足為奇。不過很意外的是,商界名人石玄朗先生竟也來到了現場,似乎與這位年輕女子之間有什麼特殊關係……」
江莉芬猛然抬頭盯住電視,一看到石玄朗怒氣沖沖地拉扯著童詩詩的畫面,心頭一沉,努力建構多年的美夢剎那間被震得支離破碎了。
「大姊,那個人好像你的老闆?」小妹也看見了電視上的石玄朗,前幾天他曾來上過香,絕俊又深沉的模樣迷倒了一家姊妹們,要不記得他也難。
「真的是大姊的老闆耶,大姊認識那個女的嗎?」二妹對著電視指指點點的。
「不認識。」江莉芬冷冷地說。
原來還以為從吉貝島來的童詩詩又土又呆,模樣雖然很青春、陽光、亮麗,但應該不是石玄朗會喜歡的那種類型。
想不到她失算了,讓這只長得無辜可愛的野狼登堂入室,她費盡千辛萬苦才熬到目前「備位女友」的地位,可是童詩詩居然不必任何努力,就能輕輕鬆鬆得到石玄朗特殊的關愛,運氣好得讓她又妒又羨。
她花了兩年的時間,憑著無人匹敵的氣質與美貌,加上在工作上的努力不懈,這才慢慢爬到石玄朗身邊的位置,最近好不容易拉近與他之間的關係,進步到了接吻的階段,雖然他待她的態度仍然模糊曖昧,但她有絕對的耐心,也有足夠的聰慧釣上石玄朗這個優質黃金單身漢。
不過,現在看來似乎情況有變了,自從上回和石玄朗在泳池畔的熱吻被童詩詩打斷以後,她就有種極為不祥的預感,果然,這個預感成真了。
以她對石玄朗的瞭解,她看得出他身上細微的變化,特別是在童詩詩面前,他眼中總是閃爍著奇幻的光芒,那是她從未見過的。
這個發現更讓她又妒又恨,實在嚥不下這口郁氣了,無論如何,她都必須捍衛自己辛苦建築的城堡,絕不能輕易被半途殺出的程咬金給摧毀。
絕不能!
第六章
「你跟總裁之間到底有什麼特殊關係?」佟雲拍了一下詩詩的桌子,興沖沖地問,一臉準備聽八卦的表情。
又來了!
詩詩痛苦得趴在桌面上,從今天一大早開始,每個員工看見她都問相同的一句話,就連老爸也遠從吉貝島打電話給她,氣急敗壞地質問她怎麼會上了社會新聞,究竟發生了什ど事!
天哪……哪有發生什麼事,只不過是下海游個泳,就莫名其妙地被新聞記者當自殺新聞播出,碰巧又在現場逮到石玄朗,記者便加了幾句臆測之詞,誰想到一夕之間,她就莫名其妙地成了名,每個遇見她的人,都會擠眉弄眼地想從她身上問出八卦來,簡直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都說不清了。
「沒有哇!」她攤著手,無奈地看著眼前稱得上是帥哥的佟雲。
「真的沒有?」佟雲那張清爽英俊的臉孔明擺著不信,自顧自地用那廣播電台男主持人般的優美嗓音說道:「昨天新聞鬧得那麼大,『石玄朗與跳海的年輕女子之間似乎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關係』、『女子跳海是否另有隱情』,還說沒有。」
「你別加油添醋了好不好,記者哪有說什ど『不為人知的關係』,你少亂講了。」這則新聞她反覆看得都會背了,不過,在面對很像大男孩般可愛、逗人的佟雲,她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想看見狂獅怒吼的石玄朗出現在螢光幕上,那可是千古難得一見的精彩畫面,你還真是了不起呀!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能讓石玄朗在媒體面前原形畢露的。」佟雲哈哈大笑。
「這是諷刺還是恭維呀?」她的肩膀垮了下來,眉心緊揪著。
佟雲的雙臂撐在桌面上,彈了下她的鼻頭,一派瀟灑地笑說:「我是在讚美你呀,小可愛。」
小可愛!詩詩皺了皺眉,她和佟雲好像還沒有熟悉到可以開這種玩笑的地步,他的個性也未免太輕佻了。
「沒想到總裁會給你這個小可愛穿米奇老鼠上班的特權。」佟雲嘖嘖有聲。
詩詩低頭看著身上印有米奇大頭的短T恤,並不覺得有什ど不妥,而石玄朗也任由她隨興穿衣服,並沒有特別干涉過她。
「難道這裡規定秘書不能穿米奇老鼠上班嗎?」沒有人警告過她呀!
佟雲倏地瞪大眼睛,然後爆出大笑。
「你笑什ど?」詩詩皺了皺眉,突然敏感地察覺到身後射來一枝冷箭,不必多想,也知道是那位南極的冰山小姐射出來的。
真奇怪,為什麼可兒總是對她表現出明顯的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