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容顏
「嗯。」
「我想去海邊。」這是她多年來的想望,可卻總是卻步,只敢遙望大海。
「海邊?」伊利邁.法西斯神情複雜的抬起頭,盯視她埋在他胸前的黑色頭顱,臆測她的意圖。
「對,海邊。」她也抬起頭,迎視他探索的鷹眼,眼中一片清澄。
檉柳赤著腳踝在沙灘上,一路前進,留下一長排的腳印。
越行越近海邊,她的神情就越朦朧,幽幽的眼眸癡望著碧藍的海水,以狂亂的眼神熱切地搜尋著海平面,彷彿想穿透海洋找尋些什麼。
當她一腳踩進海水中時,伊利邁.法西斯下意識的由她身後摟住她,不讓她再繼續前進。
「放開我。」她渴望地望著海,身體不住的扭動,企圖掙脫他的箝制。
「危險。」她迷濛的眼神令他心慌,深怕她直朝水中邁進,一不留神將遭水噬。
她渴求的眼神令他心疼,直到現在,他才知道自己究竟傷她多深。
心疼的伊利邁.法西斯更加用力的將檉柳摟在懷中,企圖用自己的熱情溫暖她冰冷的心。
「放開我,讓我碰碰海水,感受它的存在;好嗎?」她半回過身,哀求地望著他,盼求他的成全。
「好,不過你要小心點。」她迷濛的眼神讓他很想拒絕她的請求,可蘊含其中的渴求卻讓他狠不下心拒絕。
「你會保護我的,不是嗎?」他的雙臂雖然提供了安全的保障,可同時也成了藩籬,困住她的人。
而她早成了被養慣的金絲雀,即使想飛也飛不高,只能活在金絲籠中,一旦脫離主人的懷抱,就注定死亡,因此只能認命的待在籠中遙望遠處,任思緒飄遙,幻想自己正翱翔天際。
「是,不過你還是必須小心點。」他鬆開雙臂,垂放兩側,但雙拳旋即握緊,以免自己後悔。
「好。」她蹲下身子,一面碰觸冰冷的海水,一面遙望遠處,好似在找尋些什麼,直到確定什麼也沒有後,才鬱鬱的撈起海水,眷戀的凝望困在手中的海水,最後才稍稍鬆開手指,任海水由指縫中滑落。
「你多久沒來過海邊了?」他蹲到她身側,不動聲色的觀察著她。
「很久很久了。」久到她都快忘了海的氣息,所以這會兒才眷眷戀戀;久到她不知今夕是何夕,誤以為離海快一輩子了。
她仰起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停頓兩秒鐘,才緩緩的吐出,然後如此一再反覆,眷戀著海的氣息。
「既然喜歡海,為何不多到海邊走走?」儘管她說得如此含糊,他還是知道她的很久很久不過是五年的光景。
這短短五年,對相愛卻不能相守的他們來說,的確恍如隔世。
「海裡有我最甜蜜的回憶,卻也有著最醜陋的事實。海裡有我最期盼的人間天堂,可它隱藏在天之邊、海之涯,讓人看不見、尋不著,即便找著了,也可能在轉瞬間幻化成椎人心、奪人魂的人間煉獄,讓人一世沉淪,萬世不得超生。所以我既想徜徉大海之中,卻又卻步不前,直至今日。」
她重新將雙手探進冰涼的海水中,可這回不再任由海水滑落指間,反倒是身子朝前略傾,將掌中的海水潑向細緻的臉蛋,仰起臉,讓海水凝成的水珠順著她的兩頓緩緩的滑下,宛如情淚潸然,不小心沾染上髮梢的水珠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亮,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更加幽淒、朦朧。
「醜陋的事實?什麼醜陋的事實?」
「欺騙、背叛。」
「什麼意思?」
「他欺騙了我,我背叛了他。」她重新掬起水,望著倒映在水中的男女,感覺是那麼的陌生,那麼的貌合神離。
「他是誰?又欺騙了你什麼?」他自認問心無愧,因此語氣不免變得有些凌厲。
「說我該天生幸福的男人。」她勾起嘲諷的笑意,說著自己曾信以為真的甜蜜話語,語氣滿是自嘲。「往事已矣,他欺騙我什麼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已經熬過那段刻骨銘心的悲痛時光,重新面對新的人生。」
她已經不想再去追究他深沉的心思,只想擁有眼前所能保有的一切,讓自己過得愜意一些,享受他願意提供的有限幸福。
「你後悔背叛他嗎?」
「不,我不後悔。」如果在他還沒出現前,有人如此問她,她或許會有所遲疑,可在確定他的真實身份之後,無法抑制的幽怨和無止盡的空茫逐日化去她的眷戀、她的罪惡,所以她無悔。「即使時光倒轉,我一樣會做相同的選擇。」
「你恨他!」伊利邁撩起她的發把玩,銳利的眼眸卻緊盯著她的表情,試圖窺探她的內心深處。
「不,我不恨他,因為我根本沒資格恨他。他賜我吃,賜我穿,賜我住,賜我溫暖,賜我快樂,我曾經所擁有的假象幸福全都是他賜予的,所以他想什麼時候收回都是他的權利,我根本無權恨他,我只能接受,因為那就是我的命。」這段話不但是在回答他,同時也是在告誡她自己,不能恨,不能怨,否則未來長長的日子她將如何與他共處呢?
「你真認為他是存心收回他所賜予你的一切?」直到現在他才知道她竟是這麼看待五年前的考驗,難怪她無法流露真心的笑容,難怪她說的話總是那般酸澀,不願真心以待;難怪她總是那麼的憂傷,像個被遺棄的孩子般,看似堅強,其實內心比任何人都脆弱!
可是她怎能那麼想他?!
「難道不是嗎?否則……否則他為何……為何忍心讓我踏上這條不歸路?」一日為情婦,終生為情婦,她算是已被烙了印吧!
「不是,當然不是!」他義憤填膺的否認。
「你是他嗎?否則你怎麼知道他不是?」努力壓抑眼眶中的淚水,不願讓他看見她的淚,殊不知那淒迷的神情讓她看起來更令人心憐不已。
「你有沒有想過那或許是一種試煉?」他撫著她柔嫩的頰,不答反問,深邃的眸光直進的望進她淒迷的瞳眸,仔細觀察她聽聞真相後的反應。
「試煉?!」檉柳忽地仰起頭,雙唇微啟地怔在原地,傻眼地瞅著他。
她從來都沒想過這個可能,如今經他這麼一提,她才恍然的從另一個角度去思考整件事。
只可惜,如今頓悟,世事卻早已全非。檉柳的眸因而更加黯淡。
她整個人頰失力量的癱軟在伊利邁.法西斯的懷中,回想著自己五年來的痛苦與空茫,原來一切不過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人,是她自己阻斷了一生的幸福。
「你在想什麼?」她眼中的空茫令他心驚,忙搖晃著她的身子,試圖拉回她飄離的神智。
「你怪我嗎?怨我嗎?恨我嗎?」為了她的背叛!
莫怪他帶著狩獵的神情而來,莫怪他不願表明自己的身份,莫怪他不願珍藏她的心,只留她的人。
她認分了!
她會讓自己當個好情婦,用自己未來的日子好好彌補他。
「我為什麼該怪你?怨你?恨你?」他捧起她的臉,溫存的吻上她的煩。「如果怨你、恨你,我就不會說要給你幸福。記住,你是個該幸福的女人!憂愁不屬於你,你該是快樂的。」
「叫我幸福。如果你真要我幸福,就叫我幸福吧!」她微微彎起嘴角,伏在他的心口,低低的喃著。
「幸福?!」撩起她的發,他神情複雜的望著她。
「是的,幸福。天天提醒我,時時提醒我,讓我別忘了自己該是幸福的。」她彷彿還依稀感覺得到他喚她幸福時,眼中的深情,口中的愛戀,那款款的柔情蜜意,像是催眠般,讓她不得不相信自己鼓是個天生幸福的女子。
「幸福……」他順她的意,在她耳邊低低喚著,將五年來的想念,一起貫注在深情的呼喚中。
熟悉的名,熟悉的嗓音,喚起潛藏的情像,勾起兩人深藏的記憶,一同跌入回憶中的深情愛戀。
他吻上她的唇,注入五年來的想念;她回應他的眷寵,回以一生的愛戀。
他寵憐的吻上她深情的凝眸,印下一生的承諾;她用力的環抱他的腰,填滿長久空虛的心懷,圈住他釋放出來的濃濃情意。
「幸福……我的幸福。」願心沉淪,但求她一世幸福。
「幸福……我將是你私藏的幸福。」願一輩子見不得光,只求守著他。
一場別開生面的大型酒宴中。
方灩灩面帶猶豫的緩緩走向檉柳。
「柳小姐……」方灩灩不知檉柳的名,只聽過路易.迪歐喚她柳兒,所以只好如此叫喚她。
「有事嗎?」本不知方灩灩叫喚的人是自己,但見她站至自己面前,堵住去路,檉柳才恍然明白方灩灩是在叫她,因而停下想走回伊利邁法西斯身邊的腳步,面露微笑的凝望方灩灩。
「我知道自己很唐突、很冒昧,可是……」方灩灩咬咬下唇,不知如何化解眼前的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