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水銀

    從早上睜眼開始，她臉上的笑容就沒停過。

    「沒什麼。」她搖著頭，咬著吐司，還是笑。

    「小琇？」如果沒什麼，她怎麼會笑得這麼開心？唐繼宇非常想知道原因。

    「真的沒什麼。」她凝望著他。「只是……覺得很幸福。」

    「哦？」他懶洋洋地回望著她，有點明白了。

    「我喜歡像這樣跟你一起吃早餐，喜歡早上和你一同醒來，喜歡我們沒有距離地在一起……」呃，好像不對，連忙補充，「我不是那個意思，是說我們很親近……」呃，也不對。「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是、是……」他望著她的神情愈來愈見笑意，她的解釋是愈描愈黑。

    「我……」最後，她只能可憐兮兮地看著他，「宇，你懂我的意思，對不對？」

    「懂。」沒讓她失望，他點點頭。

    她鬆了口氣。

    「我喜歡，這樣靠在你胸膛；我喜歡，沒有時間沒有方向；我喜歡，一醒來就有你在身旁；我喜歡，你的手放在我肩膀，像是擔心我會消失一樣……」

    她邊吃吐司，邊哼著不成調的歌，單純地、開心地像個小女孩。

    唐繼宇由著她去，雖然她很容易滿足、很容易感到開心，但是卻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地高興，讓人忍不住跟著她的高興而高興。

    昨天晚上是發生了什麼好事嗎？唐繼宇在心裡想著。

    「小琇，昨天晚上，高副理對你說了些什麼？」吃完自己的吐司，唐繼宇在喝著咖啡的時候問。

    琇琇臉上的笑容忽然一僵。

    「沒、沒什麼……」她聲音隨著每個字愈來愈小，到最後，她整個臉都快埋到吐司裡了。

    這叫沒什麼？呆子都看得出來問題可大了！

    「小琇。」他語帶強迫，不許她隱瞞任何令她不高興的事。

    琇琇當然明白當他出現這種語氣時，代表什麼意思。

    「你昨天……不是被很多人圍著灌酒嗎？怎麼知道高小姐有和我說話？」她轉而問道，很努力不在他的審視下心虛。

    「我在喝酒，不代表我就沒注意你。」她第一次跟他出席公開場合，他會不小心看著她才怪。「告訴我，她到底跟你說什麼。」

    「其實……也沒什麼……」她放下吃了一半的吐司，很不習慣說謊、很不習慣隱瞞他，可是，她又不想將高小姐的話告訴他。

    「如果沒什麼，為什麼不敢看我？」他坐到她身邊，抬起她的臉。她一向不會說謊，是什麼讓她不想說？

    「真的沒什麼。」她再說一次，鼓起勇氣看著他的眼，「她只是告訴我……告訴我……你在公司有多受重視、表現有多好而已……」她的聲音，又愈來愈小了。

    「是嗎？」唐繼宇盯著她。「還有呢？」

    「還有……」她遲疑了下。「她喜歡你。」

    「就這樣？」他再問。

    「就這樣。」她點了點頭，臉又垂了下去。「我都不知道……原來你在公司那麼受歡迎……」

    「那是工作，盡力而已。」他淡淡地道，不覺得那有什麼。

    「可是你很成功。」不是每個人盡力工作了，都能像他有一樣的成就。

    「對工作，我的原則是，要嘛不做，要做，就要做到好。在工作之外，我就不那麼講究了。」這是他之所以能在短時間坐穩總經理的寶座，人緣又不至於太差的主要原因。

    「我很幸運。」她雙臂穿過他腋下，圈住他身軀。「和其他人比較起來，我不必付出太多就得到你全部的注意力，難怪高小姐不喜歡我？！」

    她已嫁給了他，這是事實，只能說高小姐和宇相見恨晚。她能體諒高小姐對宇的愛慕，但不能接受她想橫刀奪愛的舉動。

    「有什麼好此的，比得贏就一定能得到獎品嗎？」他回抱著她，對這種論調相當不以為然。「龜兔賽跑，兔子不一定就能跑贏烏龜，欣賞的眼光也是因人而異的，不是每個嬴的人都會受到別人熱烈的歡迎。我不要最好的，只要我要的那一個，而高小姐不是，就這樣。」

    聽見他的話，琇琇心裡開始冒出歡喜的泡泡。

    「那麼，我是你要的妻子嗎？」她期待地問。

    「如果不是，我怎麼會娶你呷」他橫了她一眼。她老是在擔心這問題，那麼他就再次說明白。「不論當時我們是為什麼原因而結婚，現在我們都是夫妻了，既然是夫妻，就沒有比較、沒有配不配，只是夫與妻，就這樣。」

    「嗯。」琇琇用力點頭，不再因為高新馨的話而介懷。「宇，謝謝你。」她果真幸運。

    「『謝謝你』如果改成另外三個字，會更好。」他咕噥。

    「什麼？」她沒聽清楚。

    「沒什麼，你快吃吧。」把她沒吃完的全麥吐司拿來，他撕一小塊餵她吃，不然照她這種速度，誰知道還要吃多久……

    尾牙結束沒幾天，農曆春節就到了，全公司的人都放假各自回家去。在除夕前一天晚上，辦公室的人都走光了，高新馨一個人來到唐繼宇的辦公室。

    她沒有開燈，只是憑著記憶走進去。

    辦公室裡整整齊齊，桌椅上全收拾的乾乾淨淨，所有文件都被收到櫃子裡鎖好，連抽屜都上了鎖。

    新馨走到辦公桌後的椅子坐下，想著他坐在這裡的樣子……

    「新馨。」

    燈光大亮，她抬起頭，看見父親站在門口。

    「爸。」她站起來，撲進父親懷裡。

    「都下班了，你不回家，一個人跑來這裡做什麼？」

    她在父親懷裡搖了搖頭，好一會兒才出聲：「爸，我不甘心。」

    高銘夫當然知道她在說什麼。

    「她什麼都沒有，還是個沒完全長大的小孩，為什麼能得到繼宇全部的注意？」

    「新馨……」明白女兒的心事，高銘夫也說不出什麼道理來安慰女兒，畢竟男女之間的情事，沒有道理可言。

    「她只不過……比我早認識繼宇而已，只是比我早認識繼宇……」她哽咽，真的好不甘心哪！

    高銘夫撫著女兒。

    「新馨，忘記他吧。」他勸著。

    「不，我不要。」止住哭意，高新馨抬起頭。「我不認輸，也不要認。」如果她痛苦，那麼袁琇琇也沒有理由得到那麼多幸福。

    「新馨，你想做什麼？」高銘夫有些擔心地看著女兒。

    「爸，如果繼宇不能成為我們高家的人，你還要這麼重用他嗎？」高新馨離開父親的懷抱，走到辦公桌前，只手撫過光潔的桌面。

    「他有能力替公司賺錢是事實，我不能在這個時候開除他。」高銘夫也想過這件事。

    「爸打算怎麼做？」高新馨相信父親已經有主意了，否則不會這麼沉穩。

    「新馨，有些事做了，就不能回頭，結局不是好，就是壞。而我一旦對繼宇採取什麼動作，以繼宇的聰明不會看不出來，到時候，他會繼續留下，或是毫不戀棧的離開，我們無法預測。」高銘夫望著女兒。召追步棋一旦下了，不只是關係你，也關係到公司未來的發展。

    「我知道。」高新馨當然也想過這點。

    「我最擔心的是，一旦繼宇離開公司，外面會有多少人想延攬他，萬一他成為別家公司的戰將，反過來成為我們的對手，那就麻煩了。」這是高銘夫至今沒有下最後決定的主因。

    「爸，以銘新科技的能力，難道還對付不了一個人嗎？如果我們讓繼宇是因為犯了錯而離開，那麼有哪家公司還願意用他？」帶著不名譽的污名，繼宇除了妥協，沒有第二條路走。

    高銘夫沉吟了會兒。

    「這個方法不錯，但……實際上要執行，恐怕不容易。」繼宇太精明了，要抓到他的把柄，只怕很難。

    「爸，有句話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只要繼宇犯下一點點的錯，我們就有機會。」等放完假，公司第一件大生意，就是和「歐氏」爭奪與日本「川崎企業」的電子零組件合約，如果繼宇輸了，那麼就是她的機會了。

    高銘夫想了想。

    「以不損失公司利益為前提，你放手去做。」就當是成全女兒，他這個做父親的當然可以偏私。

    「真的嗎？！爸，謝謝你！」高新馨高興地摟住父親。

    她知道，爸也在陪她賭，所以，她不能輸！

    新年假期一放完，公司居然狀況連連。

    先是工廠跳電，雖然只停了四小時的工，但是已經造成千萬損失；再來，原本接到的合約消息有變，川崎企業並不是要購買零組件，而是打算尋找在台合作廠商，將日本方面的技術引進，由台灣負責製造，於是原先的評估案全不適用，得重做；然後，一筆對美的銷售案又出問題……

    一開春就遇上諸多不順，讓唐繼宇忙的不可開交。

    每天，他都在公司加班，等回家時已經很晚了，匆匆梳洗休息過後，一大早又趕到公司。

    連續一個星期下來，袁琇琇看在眼裡，她不曾多說或多問什麼，可是心裡卻是擔心的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