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蒼葭
主教揪住冷火的前胸,水藍色的瞳孔結著霜刀冰劍,直刺他的靈魂,「嗯?你要怎麼解釋她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原因?」
冷火木然,任由主教毫不客氣地揪著他,卻一言不發。
「若不是我在天使身上裝了追蹤器,你是不是打算就這麼拖下去?她這樣的身體再加上外傷經得住你這混蛋自大任性的折騰嗎?還有,如果不是被我而是被組織其他人先找到你們怎麼辦?你想害她死掉嗎?」怒氣勃發的主教一拳將他打倒在地,「即使Kay不下『黑刀子』,就憑你沒有保護好天使這一點,我也絕對要你的命!」黑刀子,是INC處置組織成員的最高刑罰,等待他和天使的,將是不死不休的絕對追殺。
身為INC業績第一的殺神,主教的話絕不僅僅是威脅而已。
冷火對主教的怒氣毫無反應,只是呆呆地盯著女巫進去的那扇門。天使到底怎麼樣了?她……會死嗎?
這個念頭像極地北風一般在他的意識中吹拂,幾乎凍結了他的頭腦,相對,主教的威脅此時根本無關痛癢。
「不能保護天使的人,沒有資格呆在她身邊!等她稍微好一些,我會帶她回INC,至於你——就等著『黑刀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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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女巫剛走出房間,冷火便迫不及待地問。
相較於他的心急如焚,女巫的神情則是一片雲淡風清,「她就快死了。」注視著他,她平板而直接地宣告。
「不可能!」彷彿一個落雷在眼前炸開,他一陣暈眩,不自覺地靠住了門框,「那槍傷並不致命!」
「嗯哼,」女巫點頭,「槍傷不過是導火索,真正的危險來自身體的衰竭,自身的造血功能已經不起作用。她的身體就像一隻遍佈裂紋的玻璃杯,只要有一點壓力——」
她聳聳肩,做了個手勢,「砰——一切都崩潰了。」連小小感冒都可能迅速轉化為肺炎,何況是子彈造成的創傷?如果早年精心維護調養,未必不能健康如常人,但天使刻意地削弱自身,才會有今日的惡果——她,也合該有此報應的!
「救她!」冷火咬緊牙關,從齒縫裡迸出這兩個字,因心情的激盪而微微顫抖。
「這……是你求人的態度嗎?」女巫一曬,絲毫不為他近乎威脅的口吻所動,「你好像忘了自己現在的處境。任務失敗就夠糟糕了,你甚至還露了底細,又沒有及時向總部報告,拖延了更換執行人的時間,致使組織的聲譽大受損失。Kay已經下了『黑刀子』。如今的你,既沒有資格也沒有本錢對我提任何要求!」
「如果你不肯救她,為什麼跟主教來?」與叛徒私下接觸也是違犯INC規矩的重罪。
女巫笑了,笑得既妖媚又無情,「你知道,我對你一向都是很心軟的。」她看著他,彷彿赤練蛇盯著獵物,「如果報酬豐厚的話,也未必沒有商量的餘地……」
「你要什麼?」他皺著眉,直接地問。
「我嘛……」女巫貼近他,手臂靈蛇一般纏繞上他的脖頸,他本能地想掙脫,女巫輕柔的低語傳來:「想想天使。」
他渾身一震,僵住了。
「我要的只有一樣——」她在他耳邊吹氣如蘭,甜甜蜜蜜,而又勢在必得,「你!」
片刻的沉默之後,一個尖刻且刺耳的聲音答覆了她,「你要我?」他冷笑,「要我做什麼?這樣?」
比電光更迅速,他扯下她的手臂扭到身後,迫使她更加緊密地貼合住他,幾乎就在同時封住了她的唇。沒有溫柔,沒有憐惜,這個吻暴力而憤怒。他大力嚙咬著她的紅潤,又逐漸轉向脖頸,肆意烙下狼藉的痕跡。
「還是這樣?」「嘶」的一聲,她的上衣整個裂成兩半,她也被砰然推靠在牆壁上,「要就地驗貨嗎?」
「放開我!」女巫驚怒交加地尖叫,彈腿飛踹,將他迫退,急忙掩住大洩的春光,喘息不已,惡狠狠地盯住他——他瘋了嗎?!
她的眼光接觸到的,是更加凌厲的眸光,冰藍色的眼睛早已不復寒冷,取而代之的是足以焚燬一切的烈焰,彷彿自冰層之下噴薄而出的地火。他的眼神變暗,最終沉澱為一種深沉的灰藍——
藍色的怒海!
他們彼此對視,在那片藍色的怒海中,清晰地映出她狼狽、憤怒著的扭曲的臉。
一種奇異的感覺突然攫住了她的心。
「你給我聽好,」他盯著她,一字一句地說,「永遠、不要、拿天使來威脅我,如果她有什麼不測,我會讓你後悔為什麼帶著痛覺被生到這世上來!」
「我知道了。」女巫點點頭,一瞬間恢復了心平氣和,語氣中甚至還帶著些淡淡的愉悅,「我只能想辦法暫緩她的衰竭,而要真正恢復全身的造血功能,必須考慮更換骨髓。一般來說,只有同父同母的兄弟或姐妹才可能與她匹配——但,可能性也不過25%。」
「你能保證多長時間?」
「最多——七天!」
第七章
天使靜靜躺在病床上,小小的身影彷彿要被白色被單淹沒似的,半長的黑髮凌亂地散落枕畔,在白被單的映襯下,失血的面頰像像牙雕刻出來般冰冷。
他站在床前,伸手想要觸摸她柔潤的臉,卻在碰觸到她的那一刻停住了。
「你要怎麼解釋她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原因?」
「不能保護天使的人,沒有資格呆在她身邊!」
是的,他沒有能力保護她!今天她會痛苦地躺在這裡,全都是他的錯!仔細想想,這麼多年來,真的是他在保護她嗎?從童年時第一次相逢之日起,她就為了他而身受重傷;此後加入INC,治療她的是女巫,他根本幫不上忙;她憑自己的智慧在INC佔據一席之地,完全不用依靠他的力量;每一個雷雨之夜,是她將他自血腥的夢魘中拯救出來;甚至這一次——她救了他,而他殺了她的親生父親!
所以,他帶給她的永遠只有痛苦,他自以為是的保護簡直可笑之至!
冷火漸漸意識到自己的改變了,從前的他是不會有這種想法的,只要天使在他身邊,即使是用束縛、捆綁的方法他也毫不在乎,如果一定要分開,他寧願與她同墜地獄!而現在,他擔心天使和他在一起會有危險,他害怕天使會恨他,他恐懼自己狂烈的獨佔欲會無法克制地傷害到她!
是因為戀愛的原因嗎?因為深愛著天使,所以才會改變……
他已經沒有自信可以保護她了,或許只有離開他,天使才能獲得真正的幸福吧?主教應該比他更有資格成為天使的守護神,那個男人對她的呵護向來讓他嫉妒不已的啊……
「如果我不在你身邊,你會難過嗎……」他喃喃自語,「希望不會難過太久……」
「唔……」一聲低細的呻吟發自昏迷的天使,隨著長睫輕顫,那雙幽深的美麗黑眸緩緩睜開了。
他驚喜地握住她的小手,「你醒了!感覺怎麼樣?會不會很疼……」他的聲音一下子斷了,因為天使看著他的眼神是如此陌生、冰冷、無情與——憎恨!
「不要碰我。」她微弱而沙啞地說。
他的心猛然沉下去,彷彿從萬丈高空失足而落。他所害怕的事,終於要發生了嗎?
「我這樣握著你,傷口會很疼對不對?」他勉強自己微笑,「我真不小心……」
「永遠不許再碰我,」她輕輕打斷他,眼神冷酷而堅定,「因為,我不要你了。」
我不要你了!這句話在他腦中投下一顆毀滅一切理智的炸彈。他盯著她沒有表情的臉,這張總是甜蜜微笑的臉,總是溫柔含情的臉,竟然也會有如此冷酷的一天!
他又被遺棄了嗎?就像童年時母親用外遇、父親用死亡遺棄他一樣,天使也用仇恨遺棄他了嗎?
「收回去……」他的聲音開始危險地輕顫,緊緊盯著她黑幽幽的瞳眸,「把這句話收回去!」
她眨也不眨地與他對視,蒼白的唇瓣緊閉,寫滿絕不妥協,而在她眼眸深處,卻藏著深深的、深深的——恐懼。
他猛地抓住她的雙肩,強迫她開口,「說你收回這句話!說呀!」
她因他強猛的力道而蹙眉,卻死命咬住下唇,即使額上冷汗涔涔,痛到全身發抖,耳鳴目眩,仍是倔強無言。
他無意識地越捏越緊,直到她癱軟昏厥,才突然反應過來。
自己做了什麼?!他驚恐地看著掌中濡濕的鮮血和天使雪花、石膏般蒼白的臉,他殺了她嗎?他殺了天使嗎?!
「惡魔!」
幼時第一次殺人的恐怖記憶湧上心頭,那兩個黑人小混混的慘叫聲倏地在耳邊響起,淒厲而恐懼。「你是個惡魔!」
「不!」他大吼出聲,他不是惡魔!不是!
可是他做了什麼?!
一張慘白而陰森的臉從地獄裡望著他,「你和我一樣!」那張臉猙獰地笑著,鮮血從太陽穴的黑洞裡婉蜒爬出,彷彿是扭曲的蛇,吐著紅信,「兒子,你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