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頁 文 / 林如是
李太太停頓片刻,才說:「你有才華有條件,長得也不差,不愁找不到好對象,為什麼要這麼做?」
大哉問。所以通常沒有匹配的答案。
「為錢嗎?」一般都是這樣的。
算是吧。徐愛潘想點頭,又不甘心承認。
李太太又說:「你不會是要跟我說,你愛上我先生吧?」
啊?徐愛潘動一下,一時有些迷惑。想都沒想過。李雲許太太怎麼會如此以為?
持續沉默實在令人不耐,李雲許太太卻耐性驚人地靜坐著,不露一絲浮躁。她望望四周,撞見窗旁插著的玫瑰,說:
「你喜歡玫瑰?女人泰半都喜歡玫瑰。不過,總覺得俗艷了一點,我習慣買蘭花。」
是啊,她也這麼覺得。徐愛潘衝著李雲許太太笑一下。
笑得李雲許太太覺得莫名其妙。她也不再拐彎抹角了。「徐小姐,你應該知道我為什麼來找你。將心比心,如果你站在我的立場,你也會這麼做的。」
好像吧。本來不聽不看什麼都不想知道,但現在對方清晰具體地坐在她面前,徐愛潘開始覺得內疚。她倒希望李雲許太太潑辣一點,最好把屋裡所有的傢俱摔爛割壞,或者大吵大鬧地摑她一巴掌,告她妨害家庭,她或許還可以理直氣壯一些。
但現在,一直表現得很有教養風度的李雲許太太,突然顯得那麼哀怨。或許只是她的錯覺,那感覺卻磨滅不掉,使她更加內疚心虛起來。
來吧,狠狠摑她一巴掌。她幾乎要這麼祈求。
「不好意思,打擾了你這麼久。」李雲許太太優雅地起身站起來。掩不住眉間那絲疲態,笑也像在強笑。
走到門口,她忽然回頭,眉間的疲態更甚,擴布到整張臉龐,彷彿一下子憔悴掉。
「徐小姐,你大概聽說過我在一家外商公司工作吧?看起來光鮮亮麗,能幹聰明,其實骨子裡我也和所有女人一樣,希望有個好歸宿,有個依靠。你應該能夠明白吧?」
徐愛潘略低下頭,下意識避開那變苦澀似的笑。
其實無所謂,她並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都已經不是十六七歲的少年了,誰還玩家家酒似的「分手不分手」遊戲。李雲許太太可以直接開口,她不在乎,偏生她不要求,她讓她內疚。
這種感覺很討厭,擺脫不了。想想她跟著李雲許究竟在圖什麼?如果是沈冬青,沈冬青的太太,女朋友找上門──
啊!她頓住。
怎麼到如今還?還──
實在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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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李雲許的太太找上門,胡英英眨眨眼,問:「那你怎麼說?」
「我能怎麼說?」徐愛潘發神經似笑,對著鏡子側看後顧的。胡英英給她的這件小洋裝,她自己穿起來貼身,她不夠豐滿,胸口地方空蕩蕩。
「英英,這件洋裝太大了。看!」她抱怨,指著空蕩的胸口。
「你自己太瘦了,別怪東怪西。」
「那怎麼辦?」
「修改一下就可以。」
換下衣服,徐愛潘動手要拆縫線,胡英英大驚失色說:「小姐,你行嗎?」
「試試看嘛,反正閒著沒事。」嘴巴說,手沒停,美工刀像柴刀,砍柴似筆直劃下去。
她驀地怪叫一聲。美工刀劃過她左手腕,連同洋裝掉落到地板。
「阿潘!」胡英英驚慌大叫,抓起小洋裝手忙腳亂包住徐愛潘的手腕。
趕到醫院急疹室,包著傷口的洋裝染紅了大半,也不知道血止了沒有。值班醫師邊處理邊搖頭說:
「年紀輕輕的,好好的幹麼想不開自殺!」
胡英英嘴快回說:「她不是自殺。她拆縫線,不小心割到手腕。」
「怎麼這麼不小心?!」這原因更荒謬。
徐愛潘臉都白了,沒力氣反駁對方的話。她也不是存心要受傷,雖然值班醫師沒惡意,對方的話聽起來就是不受用。
儘管是烏龍意外,無需費事的心理輔導,徐愛潘還是在醫院待了幾天才被放回家。傷口又直又深,差一點就割到動脈,存心自殺都沒有這麼乾脆俐落和精準。
出院沒兩天,游利華電話就到。徐愛潘才發出聲,她便劈哩啪啦說:
「阿潘,聽說你割腕了是不是?你這個傻瓜!那樣做不值得!」當頭棒喝想喝醒她。
「你在說什麼?小游。」游利華罵得又急又衝,徐愛潘一時反應不過來。
「誰啊?」胡英英從廚房端了湯出來。
徐愛潘朝她比個手勢。游利華在電話那頭冷靜下來,說:「我在KK聽他們傳說你割腕自殺──」她頓一下。「真的嗎?你怎麼那麼蠢!」
「沒有。只是不小心受傷。」她不想大費周章解釋。
「真的?你沒事了吧?」
「我很好。謝謝。」
「聽我說,阿潘,李雲許那混蛋不值得你為他做傻事。你千萬別再想不開!」
「小游,我沒有想不開,那只是意外。」
游利華是朋友,她只好費點力氣解釋。但游利華還是半信半疑的,徐愛潘也莫可奈何。
「怎麼了?」胡英英問。「誰打來的?」
「一個朋友。她以為我割腕自殺。」
「那不好?一舉成名天下知。」胡英英忍不住好笑。「你這個烏龍也真的弄得太離譜,真就有那麼巧!」
不是當事人才有心情說笑話。徐愛潘當然沒那個勁,安步到桌旁坐下喝她的湯。
香菇雞湯燉得出味,光聞就流口水。炊煮女紅這些家務事,胡英英的確比她強。
才喝第二口,門鈴響等不及開門,游利華說的那個混蛋就自己開門進來。
「阿潘!」他有些氣急敗壞。一眼瞥過徐愛潘包著白紗布的手腕,也不理胡英英在場,急沖沖問:「怎麼回事,我聽說──」皺眉頓住,望一眼胡英英,一接到電話,他立刻趕來了。
「我什麼都沒說。我只是說你剛出院,他於情於理該來探視一下吧。」胡英英自己先招供。
「阿潘,到底是怎麼回事?」情況那麼明顯,擔憂之餘,李雲許還覺得有些煩躁,不住望著她纏著白布的手腕。
「沒什麼。」真要自殺,就會通知他,讓他第一時間知道兼內疚。
「可是你的手──」他忍不住皺起眉。「你該不會──」希望不是。真的麻煩。
徐愛潘居然笑起來。「放心,我還沒癡情到那個地步。我只是拆縫線時,不小心割到手腕。」
李雲許還是存疑,轉向胡英英。
胡英英也笑。「你以為阿潘為你殉情自殺是吧?她根本自不量力,笨手笨腳的,硬要自己拆那縫線。」
嘮叨加埋怨把經過告訴李雲許。
「放心吧,她還沒癡情到會自殺的地步。」最後終結地拍拍他肩膀。
李雲許這才弄清楚怎麼回事,表情鬆懈下來,隨即又顯得有些不快。胡英英說得徐愛潘全沒將他放在心上似。
「要不要喝點湯?英英煮了香菇雞湯,挺好喝的。」徐愛潘用沒受傷的手朝他招擺。
「我不餓,你喝就好。」他走過去。
胡英英說:「那我先走了,我還要到店裡去。」
等胡英英離開,李雲許輕握住徐愛潘受傷的手,問:「痛嗎?怎麼不早點通知我?」
「痛死了。不過,我想沒什麼大礙就沒急著通知你。」
「以後有什麼事第一個告訴我。」一半擔心,一半他也好掌握情況。
「好。」徐愛潘點頭。她連他太太找上門都沒告訴他。「有一件事……嗯,我們這樣,你想還要持續多久?」
李雲許微微變臉色。「我從沒瞞過你我已經結婚的事。」
「我知道。我只是問,你想這樣跟我下去到什麼時候?」
「阿潘,」李雲許表情僵了一下。「我以為你明白我們的關係。」
是明白。她又沒有要逼他離婚。但他以為如此。
「我們結束好不好?」好聚好散,這樣比較好。
「為什麼?阿潘,你不要鬧脾氣,你應該知道我對你的心意。」李雲許摟她。
她怎麼會知道?哪有什麼事都這麼理所當然?
但這種事多解釋多費事,還是保持沉默好了。主意她自己拿定。
李雲許貼近吻她,手探進她衣服裡。她伸手去擋,說:「我受傷了。手會痛。」
「我會很小心,不弄痛你。」欲情從他胯下升起,他需要。
她沒再拒絕,如之前無數次的溫順。敞開讓他嘗她。而她,也同嘗那慾望的滋味。
第四簿別再憧憬4
她來找我,寫信給我。她說她將我放在心底很多年。她說她叫徐愛潘。我對這個名字實在沒印象。
我不是無心的人,有感受會激動,多少為她字裡行間的純情執著所觸動。可是,也僅止於那樣,我到底不可能憑著幾張紙就與一個根本陌生的女子談起戀愛。
老實說,即使她一再提及,我也記不清趕搭火車那幾年究竟遇過些什麼人,發生過什麼事。人來人往,這個月台那個月台的,誰會記得那麼多的事?那種老式火車,速度慢得可以,我心裡其實討厭得很,但又不得已。經濟情況一許可,我就毫不遲疑分期付款買了輛汽車代步。感覺自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