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秦君行
「他要娶別人了,是他家攤子旁肉販的小女兒,為了那個女人,他不要我了!」碧兒羞憤地控訴著,「還說什麼海誓山盟,根本都是花言巧語!因為她比我標緻,因為她的身段比我好,也因為她至少還是個肉販的女兒,而我只不過是個服侍人家的丫環!」她偏激地狂吼。,「你不止是個丫環!」絳雪心一緊,用力地抱住她,「在我的心中,你不止是李家的丫環。」
主子的不嫌棄與溫柔教碧兒感動得落淚:「可是在別人眼裡,我還是個丫環,這是無法磨滅與忽視的事實……」
「你再這麼說,就是要我生氣了?」
「碧兒不敢。」
「那就休再說這樣的話了。」絳雪歎息地道,「別再這樣說了,我會怕……」
「小姐,我會不會嫁不出去了?」碧兒也怕,她失去了一直相信的愛情,對自己的一切都感到懷疑。
明白阿順在她的心上佔有怎樣的位置,她不可能太快忘了他的,也或許她的心裡仍想挽回這段感情。
承受她的幫忙無數次,絳雪也想略盡綿薄之力:「碧兒,還是我幫你說去?好壞都要阿順知道你的心意,即使不在一起,也要讓他知道今天是他背棄了你們之間神聖的感情。」
她明白了,愛情不光只有甜蜜的時候,它也是會讓人痛苦的。就像碧兒現在的樣子,憔悴又狼狽。
誰能告訴她是不是世上的女人皆較多情?否則為何她和翟公子之間,她的痛苦也較多?
他未介入她的生活之前,她的情緒沒有這麼明顯,也沒有這麼的依賴。
驀地,她的心驚顫起來,無法想像倘若有一天他也像阿順一樣,一聲不響地走了,她會如何。
不!這樣的事不能發生,即使他們之間只是她單方面的愛戀,也不許他離開她!否則她會崩潰的。
她不要他的心還藏著別人。如果可以,能不能愛她一個便好?這樣的感覺單純易懂,她不必辛苦猜想他的心。
一項認知陡地擊中絳雪,她的眼瞳立刻盛滿惶恐,不好的臆測壓得她不能喘息。
翟公子的心中是不是有別的女人了?
鎮定了心神,她努力想揮除這個可能,卻怎麼也揮除不去。她無法刻意忽略每一個理由,因為至今他仍不願接受她。「碧兒謝過小姐的關心,請小姐別為我的事掛心吧,老爺知道一定要不高興了,我沒事的'.」沒有發現主子已然僵住的身軀,碧兒逕自說著,安慰自己也撫順她的擔憂,「時候不早了,我得下去做事了。」沒忘記自己的職責,她趕忙退下。
這時,翟囅也由自己的房間走了出來,一臉沉鬱。
***
「別人的感情事,你最好少插手。」
看到翟囅到來,絳雪的思緒混亂不已,方纔的臆測又在腦中盤桓。
「你不是當事人,容易將事情看得太簡單。」她的恍惚教翟囅有些心躁。
沒有聽到她的辯駁,教他很是訝異。原是擔心她又要熱心過頭,做事總不經深思熟慮,容易流於衝動,他才出來阻止的。
「你可以回答我一個問題嗎?」絳雪心亂如麻,此時此刻,心思全教方才臆測的疑雲籠罩住,再也顧不得其他了。
「我沒有必要回答你的問題,包括應付你無常的情緒。」發覺心思逐漸不受控制,翟囅將責任歸咎至她身上,語調中聽得出唐突的怒氣。
他一直以自身超然的冷靜自豪,可一遇上她之後,凡是事情和她扯上關係,他便焦躁得像個意氣用事的鄉野鄙人。
事情不該是這樣的!
「翟公子是否已有婚配?」絳雪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她極力想假裝若無其事地詢問,就像是談論天氣一般自然,卻無法做到。
她的心裡在乎得要命,怎麼也假裝不了,他的回答重要得可以操控她的性命了。
翟囅驚悸又愕然,四兩撥千金地想轉移話題:「問這個做什麼?」
「我想知道。」絳雪迫切地說,堅定而執拗。
「我的答案是什麼,對你一點影響也沒有。」翟囅態度淡漠。
「不,你的答案如何對我而言很重要,非常的重要!」
「怎麼個重要法?如果我說沒有,你會怎樣?倘若我說有,你又能如何?」翟囅嘲諷地問,字字仿如針般刺人她的心口,針針見血。
是咽,她不會怎樣,也不能如何……他的語氣聽起來好疏遠,而且就算沒有心儀的女子,他也不可能愛上她吧。
多麼悲哀的她啊!才想愛一個人,他卻不給她愛,距她於千里之外,怎麼也觸碰不著。
他深沉的情緒、暗藏的秘密,還有無端的痛苦,何時才會對她傾訴?她不怕等,只怕這一天遙遙無期。
到底他是怎樣一個人,誰來告訴她?
總不能一直模糊不清,這種痛苦太折磨人了。
「你若執意要答案不可,我可以告訴你。」她哀戚的表情螫疼了翟囅的眼,他的態度出現了軟化。
掃去陰霾,絳雪的嘴角微微掀起:「真的嗎?」
「我已有婚約。」
突地,絳雪感覺天旋地轉了起來,眼淚順著臉頰而下。
翟囅的想法太簡單,想著只要回答她的疑問即可,殊不知他的答案足以左右她的反應。
現下,他又讓她噙淚的楚楚可憐模樣弄得迷糊了。
「謝謝翟公子的好心勸告,但碧兒與我相互扶持多年,她是我的好姐妹,現在她的感情出了亂子,我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吸了吸鼻子,絳雪整理好心情,單純地闡明心中的想法。
她知道他們之間是不可能了。
既然他只是她生命中的過客,從現在開始,她便不能過於依賴他,她必須回到他到來之前的樣子,所以她必須對不曾變心的碧兒好、為碧兒設想,因為只有碧兒願意當她啜泣時候依靠的肩膀。
「你還不打算放棄?」
每回為了護衛某人、某件事物,甚至某項真理,絳雪的固執個性便會出現,不復柔弱的模樣。
「阿順是個上進的好青年,我實在不信他會背叛碧兒,碧兒不敢追根究底,我這個當主子的理所當然得幫她求一個解釋,倘若真是誤會作祟,豈不錯失一段美好良緣?」
「是誰規定主子得為一個丫環這樣奔波?」她居然稱這種事情為理所當然?!
遇到麻煩,哪個人不是想盡辦法走避,惟有她會傻得往自己的身上攬。
心念運轉間,翟囅靜默地看著她,卻發現兩人個性上的雷同處。
一樣為別人付出,只是她的習慣是與生俱來的熱情,而他的習慣則為旁人訓練而成。比較起來,她是天生的傻子,而他是後天的蠢蛋。
「碧兒不是丫環!她不能沒有阿順,她已經習慣阿順的關懷了!」嘴上說著別人的事,胸口卻泛著酸澀。難道她就沒有戀上他一些小動作流露出來的溫柔嗎?可是老天爺不允許啊!
「不許去!有腦子的女人不會做出這種欠缺考量的舉動!」翟囅再一次被她氣得七竅生煙。
聽到她念著阿順的名字,他的心中更是煩不勝煩。
他一隻手威脅地執握她細潔的下巴,感覺它的柔嫩,並來回地揉蹭著,見到她頰邊瞬間漲紅的嫣彩,教他的心緒變得紊亂,喘息也急促了起來。
「你……」他的動作教絳雪又驚又喜,情愫漸泛上眸心。
鎮定住奔騰的感情,翟囅鬆了手,微扯嘴角,平淡地開口:「我不會讓你去。」又一次,他讓她的希望瞬間化為烏有,再也無跡可追尋。
第六章
夜深人靜,翟囅雙手後枕著頭顱,連鞋子也未脫,和衣躺在床上,表情教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啊」
突地,一聲尖叫劃破了梅煙渚寧靜的夜空。
「該死!」口中喝出了一句詛咒,翟囅飛也似的彈跳而起,伸手抓了垂掛在床柱前的長刀,匆忙衝出房門。
他的臉色寒似冰霜,胸口如中巨錘,恐懼感緊鎖他的咽喉,全身彷彿掉進冰潭裡。
沒有一刻的懈怠,他立時趕到絳雪的房門外,惶恐的情緒影響他的思考能力,讓他失去了臨危不亂的冷靜。
他一腳用力踢開房門,早已出鞘的刀牢牢地握在手中,眼神銳利而致命。
然而觸目可及的視線裡,他看不著發出淒厲尖叫聲的絳雪,也看不到傷害她的歹人。
意識她可能已被擄走,他一個旋身準備追去,耳畔卻傳進一陣急喘的呼吸聲。
驚覺聲音就在門後,他立刻警戒地退了兩步,全神貫注地揚起利刃,注意門後的動靜,然後一個突襲,結實有力的長腿勾開門板。
躲在門後的不是別人,正是雙眼佈滿驚嚇的絳雪,她兩手揪著一條手絹在胸前絞扭,樣子看來茫然又狂亂。
「你有沒有怎樣?壞人呢?」翟囅擔憂地問道。
「沒有……壞人。」絳雪不敢直視他似會灼人的眼神,囁嚅地回答。
「你說什麼?」翟囅以為她說錯了,又問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