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羽嫣
「玉公子,柴宰相在內等候多時了。」下人前來領路。
「勞煩了。」
「喂——」來不及抗議,吉祥已經被強迫摟著走。
玉冷霄身上那若有似無的蘭香味,再度襲進她的鼻腔,瞬間讓她噤了聲,她恍然領悟,他們彼此靠得有多近……
轟——明顯感覺到一股熱氣,從腳趾慢慢往上竄,直抵她的面頰,隨著小手綿密傳來的熱度,她的臉頰更燙、更紅了。
她怔忡地望著彼此交握的手指,心口猛地一悸,像是被掐著頸子,完全吸不到氣一樣難受。忘了抽回手,或者可以說……她下意識的不想鬆手。
這種感覺是陌生的,是她從沒體會過的,感覺起來卻不太差。
爹娘早亡,她又是長姊,只能獨立自主,從來沒想過有依賴別人的一天,而他卻是主動拉她的手,雖然只是作戲,但他溫熱的掌心卻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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雕欄玉砌,活色生香,華燈閃動,觥籌交錯,隔著窗格,翩翩起舞的女伶,輕扭纖腰,萬種風情,男人們左擁美人,右舉杯,好不快活,所有的喧鬧聲都是從這兒傳出來的。
精緻的銅雕門一推開,吉祥旋即被眼前的奢華擺設嚇了一跳,豪富官宦世家的生活,根本不是他們這種小老百姓可以想像得到的。
柴仲侖一聲令下,所有的歌姬全退了下去,他站起身親迎貴客。
「玉公子,你總算來了,老夫等你許久了。」年過六旬的柴仲侖,有著中年發福的圓胖身軀,一頭斑白的發,動作略顯遲緩,外表的老態卻無絲毫遮掩他眼中仍熱中權勢的精光。
皇帝懦弱怕事,將大小政事全交給宰相處理,造就了柴仲侖權傾半壁江山的機會。
順他者生,逆他者亡,這個道理,滿朝文武百官無人不知曉,但對百姓而言,只要有一口飯吃,誰當家做主根本不重要。
「讓柴相久候,是冷霄的過失。」玉冷霄僅是回以淡笑,清冷的黑瞳沒有一絲情緒。
「好說、好說,玉公子客氣了。」
性好漁色的柴仲侖,一瞥見吉祥,老眼頓時發亮。「咦?怎麼不見百春居花魁桃兒作陪?」
「不需要,我有她就行了,我對桃兒已經失了興致,最美最艷的花兒,只要一朵就夠了,其餘都是累贅。」玉冷霄覷著吉祥,嘴角掛上無害的淺笑。
噁心,說那什麼鬼話!明知道是場面話,但聽到這種說起來要臉不紅、氣不喘的恭維,吉祥還是禁不住燙紅了雙頰。
「玉公子說得極是,不知這位美嬌娘是?怎麼看起來有些眼熟?」遙安城裡的花魁女伶,哪一個他不知曉?怎麼可能遺漏這難得見上的好貨色?
柴仲侖涎著一張老臉,湊近吉祥跟前,那淫穢的目光,讓吉祥遍體發寒,下意識縮到玉冷霄的背後。
察覺她的不安,玉冷霄往前跨了一步,隔絕柴仲侖的逼近。「她是我的紅粉知己,喜福客棧的掌櫃步吉祥,她對古董也有些興趣,所以我特地帶她來瞧瞧,柴相應該不會介意吧?」
「喔!原來如此,步姑娘的嬌艷當屬遙安城之冠,百聞不如一見,本相今日總算開了眼界,只可惜未能及早認識你,還真後侮莫及。」
步吉祥的聲名,柴仲侖早聽說過,沒想到令人驚艷的程度,遠超乎他的想像,剎那,他府裡的歌伶姬妾,全成了庸脂俗粉。
「呵呵,柴大人誇讚了。」呸,貪官!淫賊!
吉祥強忍住嘔吐的衝動,客套地笑了笑。她原本還不太相信,市井對這當朝宰相的諸多咒罵所為何來,今天她總算見識到了。
「來人備座,奉茶。步姑娘,今日若有得罪之處,請多多包涵。」
柴仲侖一雙賊眼,全黏在吉祥的身上,半晌都不願意挪開視線,生怕漏看了美人的一舉一動。
「柴大人客氣了。」被瞧得渾身不自在的吉祥,急著脫離柴仲侖的視線範圍,心裡的嫌惡大剌剌地直接表現在她的臉上。
冷不防,玉冷霄低頭在她耳邊細聲叮囑:「吉祥,你的表情太臭了,這會壞了我的計畫,快笑一個。」
玉冷霄的口氣隱含著爸爸容拒絕的威嚴。
被色老頭以眼神輕薄已經夠噁心了,他居然還要她賣笑,這根本不在他們當初的約定之內!
「我不要。」她斷然拒絕。
玉冷霄低聲恐嚇道:「那就別怪我不給面子,出了事,我照樣拖你親人下水,我說到做到。」
箝制在她腰際的大掌突然收緊,玉冷霄俯低身軀,在大庭廣眾之下,直接在她脂白的肩上烙下一吻。
「喂!你怎麼能——」他的吻如一道雷擊,擊潰吉祥所有的理智,幾乎讓她在他懷中癱成一堆軟泥,原本該說的話,一下子也全忘光了。
「咳咳!玉公子真是好興致,有這等美人相伴,實在令人生羨。」
柴仲侖老沉的嗓音響起,吉祥恍然回神,感到眾人的目光全往他們身上集中,她窘得全身燙紅。
「快放開我,我照做就是了。」天啊,殺了她吧。他竟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輕薄她,她往後還要怎麼做人?
「這樣最好,這才是『我的』小吉祥。」
玉冷霄話說得曖昧,動作也親暱起來,大方地摟住她的纖腰,挑釁意味十足。
礙於眾多旁觀者,吉祥不好意思發作,只好狠狠捏了他不規矩的大掌一把,還不忘保持微笑,低語道:「什麼你的,別瞎說,你還不夠格,我可不是那些會乖乖聽你擺佈的小桃精、小春花。」
聽到吉祥咬牙切齒的警告,玉冷霄笑得更開心了。
說來說去,她是在鬧彆扭。「你不用當什麼小桃精,只要當吉祥就成了,別忘了,你現在是我的紅粉知己,得有難同當,幫我分憂解勞。」
一句話又堵得吉祥發窘。什麼紅粉知己,根本是逼良為娼。「呸!誰要跟你有難同當,我——」
「噓,噤聲。」玉冷霄以掌掩住聒噪的小嘴,摟著吉祥就座。
「可惡。」吉祥憤咒一聲。人都來了,再多的爭辯都於事無補,她只好將所有的不滿吞回肚裡。
蓆子都還沒坐熱,廳堂裡的眾多賓客,已經主動端著酒杯,前來致意。
「玉公子,待會兒還得請你多多幫忙。」
「李尚書,客氣了。」
「玉公子,也請勞煩了。」
「柯將軍,當然,我自當盡力。」
吉祥只聽見一堆官職名稱,在她耳邊嗡嗡作響,每一位官員都好似急著和他攀交情,對他搖尾乞憐,又像在拜託他什麼事,求他高抬貴手,他究竟有何能耐,讓這些達官對他如此卑恭屈膝?
怪的是——她幹麼沒事坐在這裡,看他受萬人朝拜的驕傲模樣?!
被晾在旁邊許久的吉祥,等到頸子都酸了,想破了頭,他們還沒客套完。
幾乎要不耐煩的吉祥,轉頭欲問何時能結束這等酷刑,卻赫然發現玉冷霄眸裡的冷寒。他嘴上明明掛著笑容,眼裡卻一絲笑意也沒有。
他客套地舉杯回敬,眸裡的輕鄙未曾稍減,清淡的語氣,幾乎讓人察覺不出一絲不耐,而她卻湊巧見到他藏在案桌下的左手,正緊握成拳,彷彿在壓抑著什麼。
「連大人,客氣了。」
好不容易送走最後一個敬酒的高官,吉祥發誓,她絕對沒有看錯玉冷霄鬆了一口氣的舒緩表情。
「玉冷霄,你……」
「怎麼?」
「沒什麼。」吉祥慌忙低下頭,猛然警覺,她剛剛問得有多唐突,連忙轉移話題。「喂,你能不能趕快告訴我,到底要我做什麼?」
「你馬上就會知道了。」
玉冷霄話才剛說完,柴仲侖已經差人捧來一隻以精緻絨布包裹的木盒,他拿著木盒走到玉冷霄跟前。
「玉公子,請幫我看看這珠子,是柯將軍呈給本相的。」
「小東西不足掛齒。」柯將軍抹著冷汗,湊了上來。
「我瞧瞧。」
玉冷霄將盒蓋掀開,裡頭是一顆閃爍著七彩光芒的寶珠,圓潤的珠身、剔透的光澤,在在都顯示它是珍寶中的極品。
「天啊!這珠子……」看過不少珍寶的吉祥,也忍不住驚呼出聲,不用碰觸,她已經幾乎可以確定那東西絕對價值連城。
玉冷霄微揚的嘴角,露出一抹幾不可察的冷笑,沉默了半晌,擰起濃眉,狀似無心地把玩寶珠,忽然歎了一口氣。「唉!真是可惜啊!」
他這一歎,非同小可,在場的人無不全身緊繃。「玉玉玉……公子,這珠有問題嗎?」
柯將軍第一個感到疑惑,流了滿身冷汗。這珠子可是他用盡心思,才搜羅得來的,如果再不成功的話,他真的死定了。
「玉公子,但說無妨。」原本一臉熱絡的柴仲侖,面色也不禁沉了下來,看在眾官眼中,更是不寒而慄。
「這珠是假的,真正的七瀾寶珠,就在玩古閣,所以這絕對不是真的,如果柴相對這寶珠仍有興致,我倒可以相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