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陳秋繁
如果,這姬莞華不是個美麗的女人;如果,韓虢晁不是在她最不應該出現的地方找到她,那麼,或許有一絲的可能,他會看上她,甚至是愛上她……
見鬼了!他敢說,先前她拿下太陽眼鏡時,他組裡不管有沒老婆、死會活會的男人,看到她時全是一副想將她給拖上床的急色樣;也就是說,只要眼睛沒瞎的男人,見到她沒有一個會不受到點吸引的。
但是,他早該知道美麗、聰明、有幽默感的女人,就像是一瓶毒藥,一旦你無可救藥地愛上她,就是該為此付出代價的時候。
他曾付過這種代價,而這個代價……就是他父母的生命,以及他對人的信任!
這代價,是他這輩子永遠都不會忘的教訓;而他也絕不會、更不可能再讓自己犯同樣的過錯!
「一本護照不能證明什麼!」他嘴硬地回答,就是不肯承認自己的錯誤。
「那好!」姬莞華聲音一揚。「麻煩你發揮點效率,去找點能證明什麼的東西出來!」這時,她轉向李澤煥:「我相信小圓仔已經提供了你足夠的資料,麻煩你盡快去找出來,我想快點恢復自己的公民權。」
「你沒有權利指使我的部屬!」韓虢晁低吼。
「麻煩你。」姬莞華沒費事和他辯,直接對著李澤煥說出這三個字後,才轉頭看向已經氣得渾身快著火的韓虢晁。「我沒『指使』他,事實上,我是拜託他。」
「你!」韓虢晁惡狠狠地瞪著她,有如一頭被激怒的狂獅看著他脫逃的獵物。
這女人成功地挑起了他的怒氣,他這輩子從沒有任何人可以將他逼到這種即將失去理智,而崩潰的臨界點!
「頭兒……」李澤煥有些擔心地看著一臉毫不在乎的姬莞華,然後再轉頭看向已經快氣瘋了的組長。
最後,他看到韓虢晁猛地深吸了口氣,閉上了眼,嘴裡不曉得念些什麼後,以一種非常非常壓抑的口吻說:
「照她的話去做!」
雖然她讓他生氣,但是他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是對的;再者,如果他們可以早點找出證實她們清白與否的證據,那他們就可以早點處置她們兩人了。
如果她們是清白的,那麼,這足以將聖人逼瘋的女人,可以帶著她的小女傭盡早地離開他的視線!
第三章
「……警方昨夜凌晨,接到民眾報案,位於××工業區的排水溝附近,發現一名全身赤裸、滿身是傷痕的男屍……警方初步排除自殺的可能,全案正朝他殺的方向進行……」
晚間七點的電視新聞,正播出一則幾乎每隔個幾天便會出現的殺人棄屍命案。
這時,小圓仔端了一壺剛泡好的薰衣草茶,以及一盤現烤的餅乾,出現在兩眼盯著電視直瞧、可卻又顯得心不在焉的姬莞華跟前。
「嘖嘖嘖!」小圓仔的注意力被剛才的新聞報導給吸引了去。「這世界真的愈來愈奇怪了。」
她的聲音終於將姬莞華不知飛到哪去的心神給拉了回來。
「什麼東西愈來愈奇怪了?」
她很不淑女地伸了個大懶腰,自動自發地接過小圓仔手中的端盤,將之置於桌面,先替自己倒了杯熱呼呼的花草茶,暖暖胃。
「這世界啊!」小圓仔說著,蹲下身子來,坐在她身邊。「你看,剛才電視新聞報導又有個男人被人給謀殺了耶。」「這有什麼好奇怪的?這情形又不是只有在台灣才會發生。」
姬莞華瞄了眼電視新聞,發現上頭裝扮得美麗大方的主播小姐,那一張一合的嘴巴此刻正在報導關於某位政治人物的身體狀況。
「是沒錯啦……」小圓仔嘀咕了會兒。「可是,大人,您還記得嗎?咱們剛到人界來時,雖然三不五時就會有場戰爭……可是,也沒見像現在這個樣啊。」
「所以我說啦,在這個世紀末的年代,我們要找到符合任務的目標,一點都不難。」
「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是您不是也還沒找到……」
小圓仔記得這話是大人半年前講過的,可一百八十多天過去了,符合任務的人選還是沒個著落。唉!不管了,要是大人在一個月內還沒找到,她打算她就自個兒上街去物色個合適人選。
「誰說我還沒找到的?」姬莞華白了小圓仔一眼,對於小花精對她的沒信心,有些兒個惱怒。
「大人,您是說您找到了?」小圓仔一聽,喜出望外地問:「您什麼時候找到的?怎麼到現在才告訴我!」這可真是個值得好好大肆慶祝的好消息啊!
「昨天才找到的。」姬莞華淡淡地說。
「昨天?」小圓仔努力地回想。回想她們昨天見到的哪個人,有可能是任務中那個「冷漠無情」的男人。「可是我們昨天除了被人給抓到警局外,也沒去別的地方啊……」
姬莞華放下茶杯,站了起來走向落地窗前,幽幽地說:
「那個人就是昨天將我們兩個給押進警車的男人。」
「他?」小圓仔不敢置信地看著姬莞華。「他……他怎麼可能會是我們要找的男人呢?」
她明明記得韓虢晁那脾氣簡直是可以媲美噴發中的火山了!
那樣的男人會冷漠無情?不會吧,冷漠無情的男人,不都要像電視劇裡演的那樣,一張臉面無表情,然後說話的字數也少得可憐,對別人的態度也應該是愛理不理的……
韓虢晁?他?這會不會太不保險啦?小圓仔的心裡,為此不禁泛起了個大問號。
「小圓仔,」此時,姬莞華開口了。「你還記得,在警車裡那個胖警探對我們說的話嗎?」
小圓仔用力地點了點頭。
她回過頭來,美眸望向遠方。
「你想想,如果,今天你有一對愛你、而你也摯愛的父母,要是有一天,呃,他們因為你的關係,而被人給殺了,那你有什麼感覺?」
花神沒有父母,她自然不曉得那痛失至愛的傷痛是個怎麼樣難受的感覺,但是她相信,這種痛,比起任何肉體的疼痛,都要來得刻骨銘心……
肉體的痛苦,終究有一天會被淡忘,但是心理的創傷呢?是不是每當回憶襲來時,那痛便如潮水般湧來,日日夜夜不曾停歇?
「小圓仔,你怎麼又哭了?」當姬莞華回過神來,發現小圓仔已經是淚流滿面。
「大……大人……」她抽噎一聲。「我也不知道……可是,我聽你這麼一問,就覺得那一定是種很難受、很難受的感覺。」
小圓仔也沒有父母,所以她也不知道,但是,在人界近百年裡,每每她看到有人受到失怙失恃的苦時,臉上那哀慟至極的表情,總要教她的心糾在一起,有說不出的難受……如果,真因為自己而使得父母喪生……那……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說
「像那個胖警探說的,韓褫晁因為自己職業的關係,使得他的父母被殺害,因而導致他的性格驟變,整個人好像失去了對生命的熱情——如果,他經由我們的幫助,重拾了對生命的熱愛的話……」她沉吟了會兒,然後堅定地說:「你想想,我們既可完成任務,同時又幫助了一個人,這豈不是一石二鳥之計?」
是呀!她怎麼沒想到呢?小圓仔經她這麼一講解,整個人豁然開朗。
姬莞華回想了與韓虢晁相遇後的種種,赫然發現,他火爆的脾氣,其實只是他外在的掩飾罷了。
她發現他在以為沒人注意他時,他臉上流露的是一種歷經滄桑後的疏離感;他的眼神總在不經意的時候,洩露他眼裡的冷然與嘲諷,這世界在他眼裡,彷彿成了另一個空間。
也只有在工作時,他那全神貫注的模樣,才稍稍驅離了繚繞他週身的冷凝。
「雖然,他真的很討人厭!」她嫌惡地說著。而她這句話,則獲得小圓仔的贊同。「不過,我認為,我們不應該對他太過苛刻,畢竟,他是個值得同情的男人。」
「說得也是喔!」小圓仔心有慼慼焉地說:「畢竟他是咱們這快一百年來,唯一一個符合條件的男人,不能因為那麼點小缺陷,就捨棄這個得來不易的對象。」
「嗯。」姬莞華同意地道。
隨即,小圓仔又想到另一個問題:
「可是,大人,我們要怎麼做才能使他重燃生命中的熱情呢?」
這問題,老實說,姬莞華也還在想。不過,她心裡已經有個約略的草圖了。
「人類不是有句話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嗎?讓我想想……」她在房裡來回地踱著步子。沉吟了會又道:「我們現在只知道,他今天之所以會變成這樣是由於他的父母因為他的工作而被殺導致的,其它的,咱倆全都不知道……」
她開始通盤推演。
「可是,你想想,他現在仍繼續著相同性質的工作,那也就表示,這工作在他的生命中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也就是說,咱們若想瞭解他,就得先瞭解他的工作。」總得要投其所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