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岑凱倫
穿高跟鞋的時候,翠湖的手有點發抖,她有生以來,第一次這樣興奮,事實上,這一天她幾經等了很久。
芳姐敲門進來,說:「外面來了一位少爺,他好靚仔,像卡通片裡的王子。」
芳姐40幾歲,卻是個卡通片迷。翠湖笑了笑說:「他是不是姓趙的?是趙小姐的哥哥。」
「不像啊!是不是同父異母?」
翠湖搖一下頭,匆匆拿了手袋出去。意外地,看見丁雅圖和天龍木然相對。
翠湖連忙介紹,天龍敷衍著叫聲丁伯伯。
丁雅圖的反應也相當冷淡,他一言不發地在抽他的煙斗。翠湖看了看天龍。又看了看父親,她站在當中,嗒然若喪。
天龍看了看表,他對翠湖說:「我們該出門了,再見!丁伯伯!」天龍已往門口走。丁雅圖也沒送他,只是冷冷地說:「有空來玩!」
坐進汽車,天龍問:「喜歡去哪兒吃飯?」
「只要你喜歡,我沒有意見!」
「我喜歡有主見的女孩子!」天龍皺著眉。
「請你原諒我,我是很少和朋友去交際應酬,我不是不想出主意,而是無法作適當的提議。」翠湖誠懇地解釋。
「那由我決定吧!不要去太遠,就在你家附近的金冠夜總會,好嗎?」
「我同意!」翠湖偷偷看天龍,幸而他沒有皺眉,沒有不耐煩,也沒有罵她沒主見。
吃過晚飯,天龍從深藍色的西裝袋裡拿出一個小盒,盒上束了一朵紙花。
「送給你的,拆開它,看看喜歡不喜歡?」
翠湖最聽天龍的話,她小心地剝下花紙,揭一開絲絨盒子,低聲叫了:「好漂亮的寶石別針!為什麼送禮物給我?又不是我生日。」
「這是最名貴的綠寶右。芝芝最喜歡綠寶石,相信你也喜歡!」
「我喜歡。但是……」
「你輸血給我,幫了我,我送一分禮物給你留紀念,這就是原因。
「關於輸血的事……」翠湖很想告訴他,她並沒有收下支票,但是,天龍沒有給她機會:「我知道,就算我送0個別針給你,也無法補償你的損失,我只能永遠感激你!」天龍說:「戴上它,它很配你的衣服。」
翠湖連拒絕的勇氣也沒有,她扣上別針,天龍說:「那不是很漂亮嗎?我們跳舞去……」
翠湖回家的時候已經很晚,她正躡足經過客廳,突然電話機旁的座地燈亮了。
翠湖用手背擋著燈光,一會,她看清楚了,問:「爸爸,是你?怎麼還沒有睡?」
「等你!」
「等我?有事嗎?」
「坐到我身邊來,我有話跟你說。」翠湖從未見父親這樣嚴肅,她有點害怕,緩緩地坐下。
「我反對你和姓趙的男孩子來往!」
「為什麼?他做錯事嗎?」
「我不喜歡他,他太驕傲,他根本看不起我。」丁雅圖咬著煙斗,一臉孔不悅。
「爸爸,你對他也不見得好,你很冷淡。但是,人家並沒有怪你。」
「我並不在乎他對我怎樣,但是,從他的傲慢,可以看得出他並非真心愛你!」
「誰說他愛我了?」翠湖靠在椅背上吐口氣,她喃喃自語:「他愛我就好了!」
「他不愛你,為什麼要追求你?為什麼要約你?」丁雅圖追著問。
「爸爸,你不明白,」翠湖不知道應該怎樣解釋:「他有女朋友的!」
「那還用說嗎!咦?你哪來的別針?」
「他送的!」
「他為什麼送這樣名貴的禮物給你?」
「那是因為……總之,與愛情無關。」
「他姓趙。天鳳的哥哥?你曾經輸血給他?」丁雅圖用煙斗柄子敲著額:「唔!我全都明白了!難怪。他的確很迷人。不過,孩子,你千萬別做傻事,強扭的瓜不甜,他並非你的適當配偶!而且,我確定他不會愛你的!」
「是的,爸爸!」翠湖垂下眼睛:「我會警惕自己……」
「……媽咪,我非要和碧姬去日本不可,參觀日本時裝節,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我要修理一下我的眼睛。」芝芝說。
「你還嫌自己不夠漂亮?我呀!就沒有見過一個女孩子比你更漂亮。」
「但是我的雙眼線不夠深,如果我割一次眼皮,我的眼睛會更美。」芝芝來回踱步。「我不能讓天龍跟我一起去,我不能讓他知道我整容,媽咪,你管我想辦法啊!」
「你由日本回來,樣子變了,天龍始終會知道。況且,你一去0天,你叫我怎樣向天龍解釋?你們天天在一起,忽然0天不見,叫他怎樣過?他會去日本找你的。」
「千萬不能讓他去日本,至於你喜歡怎樣說,你自己想辦法。動動腦筋嘛!」
「我的好小姐;天龍不是小孩子,我能騙他一天,不能騙他兩天。」
「管你呢!總之,不能讓他知道我去整容。」芝芝指住母親:「這件事包在你身上。」
芝芝說去就去。天龍打電話找不到她,連忙趕去史家。
史夫人期期艾艾,拖了老半天:「芝芝去了意大利,不,是法國。」
「她突然去法國幹什麼?」
「她……啊!是她的一個表姐生病了,她才不過去0天,很快就回來。」
「伯母,請你把芝芝的地址告訴我。」
「我沒有她的地址,半年前芝芝去法國,她表姐剛搬了家。」
「電話號碼呢?」
「我……也不知道!」
「芝芝去法國,事前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也不知道,芝芝這孩子,一向很任性。天龍,你可不要怪她。」
「也許她會打長途電話給我。」天龍敢怒而不敢言。愛屋及烏,他當然不敢向史夫人發火,只有帶著一肚子氣回家。
天龍把西裝上衣一拋,坐下來,兩條長腿一伸,兩手壓在鼻樑上,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天鳳由樓上跑下來,她坐在天龍的身邊,偷看他一眼,搖頭擺腦地說:「白髮三千丈,離愁似個長,不知明鏡裡,何處得秋霜。」
「唔!好酸!」天龍別過了臉。
天鳳說:「對啊!我的詩好酸,但是比不上你心酸。」
「我幹嘛心酸?」
「因為情人離你而去!」
「你知道?芝芝?」天龍坐直了身子:「她只不過表姐病了,去法國看看她,幾天後就回來了!那算不了什麼。」
「假如我告訴你,芝芝去了日本,你會相信嗎?」她揭開一址水晶糖果盤。
「去了日本?不可能,她去日本幹什麼?」
「大概是整容吧!」天鳳剝了一顆松子糖,拋進嘴裡。
「整容?那更不可能。芝芝已經是全世界最美麗的女人,她根本用不著整容。」
「對呀!我也是這樣說。不過,芝芝有沒有整容,等她由日本回來,一看,就明白了。」
「誰告訴你芝芝去了日本?」
「和芝芝去日本的碧姬,是佐治一個舊同學的妹妹。」
「怪不得!」天龍喃喃自語:「芝芝的媽媽吞吞吐吐,種神秘秘,原來……」
「哥哥,你在說些什麼?」
「沒說什麼!」天龍也在糖果盤裡找東西吃,他找了一塊夾心朱古力。
「哥哥!我記得你以前對我很好,很疼愛我的,現在,唉……」
「我現在還是一樣疼愛你,做哥哥的沒理由不疼妹妹,而且,你是我唯一的妹妹。」
「你不會再疼我了,你的心裡就只有一個史芝芝。」
「情人和妹妹是兩碼子的事,我愛芝芝,但不等於連妹妹也不要了!」
「你真的仍然疼我?那很好!」天鳳非常開心,兩隻手拉住天龍的手臂:「我要你把芝芝去日本的那段時間給我。」
「你要這0天幹什麼?」
「別管,我要幹什麼你就幹什麼,OK?」
「要是你要我吃山埃呢?」
「你以為我會那麼狠?好吧!」天鳳一手推開他:「不答應算了!」
「好,好,全依你!這0天全給你,你要我上山下水都可以,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不過,為了慎重起見,」天鳳伸出尾指:「勾一下手指。」
兩隻手指勾在一起,天龍哈哈笑:「你這小傻瓜!」
天龍,翠湖,天鳳和佐治吃下午茶。他們選了一個近露台的位置。露台座位外是一片大草地,在草地上,可以清楚地看到日落。這幾天,是翠湖最最開心的,因為,她經常有機會和天龍單獨在一起。
天鳳說了一個笑話,翠湖笑得彎了腰。
天龍有點意外,在她的印象中,翠湖是一個很憂鬱的女孩子,她絕對沒有理由這樣開朗。
「你儘管笑好了!」天鳳也是合不攏嘴,「等史芝芝回來,你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翠湖一下子收住了笑容,她垂下了頭。
「芝芝回來就不能笑?」佐治問。
「你不知道翠湖有多傻!她擔心蘭芝回來,會跟她算帳。嘿!膽小鬼。」
天龍問:「芝芝為什麼要跟你算帳?」
翠湖仍然低垂著頭,不敢哼半句。
「她說,自從芝芝去了日本以後,你天天和我們在一起,她擔心芝芝回來知道了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