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董妮
「因為你還年輕,總有一天你會結婚,組織一個家庭,再生育更多的子女,到那時,娃娃必會成為你的阻礙。」崔羽既已答應李馨照顧娃娃,就不許有人將娃娃當成一顆麻煩的皮球踢來踢去。「所以最好的辦法是,你承認娃娃,然後由我來認養娃娃、將她撫養長大,你只要偶爾來盡點做父親的責任就夠了。」
這是哪門子道理?他年輕,將來會結婚,她就不會嗎?別忘了,他們同年,並且一樣未婚。
「那你呢?!你確定你未來組織的家庭必不會與娃娃起衝突?」
「當然不會,先甭說我對婚姻興趣不高,就算有一天我真想不開,要結婚了,也絕不選會介意娃娃存在的小器男人。」
「那你又憑哪一點認定我會選擇那種小器的女人為終身伴侶?」
她終於聽出他話裡的惱意,心頭猛然一震。「慢著、慢著,你該不會是想把娃娃帶走吧?」
「我是娃娃的親身父親,我看不出我為什麼不能帶走娃娃?」
「你怎麼能?」她跳腳。「娃娃是我的,李馨死前將她托付給我了。」
「我該說什麼?!感激這段時間你對娃娃的照顧,但娃娃可不是玩具,她是活生生會哭、會鬧的嬰兒,在她出生至今的一年半里,她並未得到完善的照顧,而你說要撫養她,我請問你,你要怎麼照顧她,你甚至受不了她的哭聲。」
她知道他說得都對,但……老天!那個愛哭的臭娃娃是她的啊!「從李馨將娃娃托給我那一刻起,我便耗費了無數精神來照顧娃娃;在瑞士時,我甚至一天二十四小時全用在娃娃身上,而你這個自大的男人竟敢說我沒妥善照顧娃娃?」
噢喔!看來他是刺傷她的自尊心了,但現實有時就是這ど殘酷,她得認清。
「你知道嗎?多數孩子在娃娃這個年紀多半都會走路、說話了,但娃娃還是只會哭,身量體型也不到正常小孩的標準,再這樣下去,會嚴重影響娃娃的發育。」
「而你認為這都是我的錯?」
「一般嬰兒五個月起就可以開始吃些哺乳食品了,但娃娃都一歲半、快兩歲了,還是只喝牛奶,也沒人教她說話、走路,結果她一遇到不順心的事就哭,哭得大夥兒都受不了。」連他這個親爹有時都挺厭憎娃娃的無故壕哭。「而你說你要養育娃娃,我請問你,你要如何改善娃娃這種情況?」
「你以為曉得這些小事就很了不起嗎?」她因被刺中弱點而惱羞成怒。「我既然敢說要撫養娃娃,就會去讀書、上課,學習照顧娃娃的方法,你等著瞧吧!三個月後,我定會讓娃娃改頭換面。」他休想從她手中奪走娃娃,娃娃是她的,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
「你要怎麼做?你連自己都照顧不了。」不是他看不起她,但崔羽的生活習慣確實不好,她飲食不規則、又不注重養身之道,一天到晚這兒痛、那兒酸的,像她這樣要如何照顧一名小娃娃?
「我就做給你看。」該死的!她冒火的身影飄出病房,發誓要他為今天所說的話付出代價。
君則思望著她衝動的背影苦笑,想不到事情發展到最後,他居然得跟崔羽爭女兒的撫養權,儘管在法律上她完全站不住腳,只要他想,他隨時可以自她手中搶回娃娃;但……
想想,崔羽出身豪門、又高居黑虎幫幫主之職,竟肯因李馨的死前托孤而壓下身段拜託他承認娃娃,如此節操就值得人敬佩了。
加上在瑞士時,沒有人幫她,娃娃又極難帶、而且只肯黏她;他幾乎可以想像得到,她是如何在黑暗中摸索著,笨手笨腳地喂娃娃喝奶、給娃娃把屎把尿;儘管做得不夠好,但她的真心天地可證。
「唉,你才是真正讓我操心的啊!」太精明、又太忠誠,這樣的人最容易陷入聰明反被聰明誤的陷阱裡。她每天都讓他煩憂的一顆心紛亂如麻。
「不過……」薄唇微勾,嚴峻的五官上抹著一層淡淡的柔采,儘管憂心,他卻為這般如初春變幻不定天氣似的心情喜悅不已。
哇哇哇——
三更半夜,驚天動地的啼哭聲炸翻了一室的寧靜。
崔羽睜著一雙惺忪睡眼,痛苦地翻下床鋪。
「該死的,我後悔了,這麼吵的娃娃,誰想要就拿去嘛!我何苦自作孽將麻煩強留身邊,徒惹來一個無窮後患呢?」
乾脆把娃娃還給君則思算了!她低咒著,卻知道自己絕對放不開手,大名鼎鼎的黑虎幫女幫主最大的缺點就是——心軟。
「別哭了。」她皺眉摀住耳朵。「拜託你別再哭啦,我今天已經上了一整天的育兒課程,快累癱了,你就不能行行好,賞我一晚好眠嗎?小祖宗。」
她搖搖晃晃地走進嬰兒房,一室的天藍映入眼簾。
這是老管家臨時為娃娃佈置的小房間,還來不及添些可愛的擺飾以增加房間的可看性,不過地上鋪了一大片軟綿綿的地毯、所有的傢俱都被磨圓了銳角、任何可能被娃娃塞進嘴裡的小玩意兒已盡數扔進垃圾桶……大致看來,這是一間「安全」的嬰兒房。
但住在這裡頭的娃娃顯然並未領受到大人對她的關懷,仍藉著日夜啼哭來宣洩她心中龐大的委屈與不滿。
「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崔羽走到嬰兒床旁抱起哭得滿臉通紅的娃娃。「在瑞土、你媽剛死時,你愛哭沒關係,死了娘,誰不哭呢?我忍你。回到台灣、住進總部,OK,那地方的裝潢確實嚇死人,住起來一點兒也不舒服,你要哭,我也沒意見。但是……」她壓低了聲音怒吼。「我都學孟母三遷,將你搬回崔家大宅了,這裡的環境這麼好,又有一堆人疼你疼得要命,你還有什麼不滿的?哭哭哭,一天到晚就會哭,你就這麼欠扁啊?」
「我有個辦法讓她不哭,老姊,有沒有興趣試試?」輕邪的聲音響自門邊。
崔羽才回頭,就見一身酒味的崔傲踉蹌地踱了進來;在澳門賭了三個月,他剛剛才到家,正想洗個熱水澡好好休息一下,想不到就被這陣摧魂魔音似的啼哭聲嚇得險些兒再一路滾回澳門去。
「你不是上澳門敗家,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她聽說白先令沒經過崔傲同意就給他訂下一門親事,崔傲氣死了,遂在女方收下聘禮當晚潛入女方家,偷出兩百萬聘金,誓言輸光聘金方肯回家。
不過據崔羽所知,崔傲這人雖不學無術,但賭運特好、逢賭必贏;他想輸光兩百萬、別倒嬴兩億回來就偷笑了。因此她以為崔傲這輩子都回不了家。
「哼哼!」崔傲冷哼兩聲。他的確賭了一個月仍輸不光那兩百萬聘金,但憑他的天縱奇才、地橫歪才,難道會想不出辦法破局嗎?在連續嬴倒四家賭場後,他認清了自己沒有輸錢的命,開始改弦易轍,專找那些倒霉到家的衰人,當起散財童子,又過了兩個月,那些衰人終於幫他把錢輸光,他也就得到回家的機會啦!「喂,老姊,這丑娃娃是打哪兒來的?」
「親愛的小傲,這娃娃正是你老姊的女兒、你可愛的侄女,所以請別說她醜好嗎?」崔羽語帶寒意。
「你的?」崔傲皺眉望了那哭得臉紅似猴兒屁股的娃娃一眼。「老姊,你在撿破爛嗎?這麼醜的娃娃也要,真沒眼光!」
「崔傲,你是太久沒挨我整,皮癢了是不?」
「我現在沒力氣跟你討論這個問題。」他掩嘴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我很累、想睡覺了,可不可以麻煩你可愛的女兒閉嘴二十四小時?」
「你以為我喜歡聽她的哭聲啊?」崔羽送他一記白癡的眼神,她若有辦法,早叫娃娃閉嘴了,還會在這裡坐困愁城?
「好吧!看在她是我侄女的分上,」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小瓶威士忌。「換作其它討厭鬼,我絕對一拳揍暈了事,不過你女兒嘛……我願意退一步,只是灌醉她、不揍她,夠客氣了吧?」
「你智障啦?」崔羽一拳揮過去,打落崔傲手中的酒瓶。「用威士忌灌娃娃,你想害她酒精中毒啊?」
「不讓她酒精中毒,就要換我去住精神病院啦!」崔傲瞪眼。「她這樣不停地哭,哭得我的頭都快炸了。」
崔羽囁嚅了下。「等明天老管家回來,他會幫忙照顧娃娃,就不會這麼吵了。」今晚是因為老管家請假外出,情況才會如此淒慘。
「等明天——」崔傲尖叫,細長的丹鳳眼迅速地轉了兩圈。「我乾脆摔死她算了。」他突然搶過娃娃,迅雷不及掩耳地跑出嬰兒房,將娃娃往走廊另一頭扔過去。
「崔傲!」崔羽怒吼,顧不得找他算帳,三步並作兩步跑了出去,準備救回她可憐的娃娃。
但——
娃娃的啼哭聲依舊響亮,絲毫未因突如其來的意外而中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