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陶陶
"少爺明晚就回來了。"管家說道。
"明晚?"杜晉芸不可思議地說,"他明晚回來,第二天就來迎娶?"
"是的,小姐。"管家回話。
"我不懂為什麼要這麼急,這太荒謬了。"杜晉芸搖頭,那她不就得等到成親當天才見得到她的夫婿。
杜夫人回答道:"你忘了官府要咱們兩家在一個月內聯親,後天正好滿一個月。"她也不想女兒如此倉促成婚,但這是官府下的命令,他們又不能違法。
杜晉芸皺眉,"可是……"她以為既然陸公子不在杭州,那婚事就會延期,可是她沒想到他會在這時趕回來,這讓她措手不及。
杜松年將女兒喚到身前,肥胖的大手握著女兒纖細的手腕,"阿爹知道委屈你了,如果你真的覺得不妥,那爹同官府說去,叫縣老爺再寬限咱們幾天。"
杜晉芸看著阿爹慈愛的臉孔,不覺有些鼻酸,她知道爹娘從小為她的身子操心,長大了又為她的婚事煩惱,他們兩老都疼愛她,光是為了她的婚事,已屢次向官府致歉,拖了半年之久,她如何能再叫阿爹去官府求情呢?她不能如此任性,反正早嫁或晚幾天嫁,都是嫁給陸公子,那早嫁、晚嫁又有何差別?
"不用了。"杜晉芸柔聲道,"女兒只是一時難以適應。"
"你確定?"杜松年拍拍女兒的手。
杜晉芸微笑,"女兒什麼時候不確定過了。"
"既然如此,那小的就先回去張羅。"管家告退。
管家走後,杜晉芸覺得有些虛軟,她實在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可她後天就得嫁作人婦了,這實在讓她措手不及。
"晉兒,你沒事吧?臉色怎麼有些蒼白。"杜夫人由椅子站起,關心地撫上女兒的額頭。
"我沒事。"杜晉芸搖頭,"只是想到要離開爹娘心裡難過。"
杜夫人拿著手巾拭去眼角的淚水,"娘真捨不得你。"
杜松年摟著妻子纖瘦的腰。"女兒大了,總是要嫁人的。"他雖也不捨,但總不可能將女兒留在身邊一輩子。
杜夫人歎口氣,坐在丈夫肥胖的腿上。"我知道,不過至少他們兩人的八字還挺合的,讓我放心不少,而且兩家離得又近,咱們可以常去看晉兒。"
"我會常回來看爹娘還有守齋的。"杜晉芸強壓下悲傷的感覺,她沒料到事情會如此發展。
"小姐,你會帶我去吧?"綠兒在一旁出聲道。
杜晉芸看著綠兒緊張兮兮的臉,笑道:"你從小到大都跟著我,我當然會帶你一起去陸家。"
"謝謝小姐。"綠兒高興道。
杜晉芸轉向母親。"娘,你確定陸公子和我合得來嗎?"她不放心的問。
"我算過了,你們兩人注定捨得來,他會是個好丈夫,你放心,女兒。"杜夫人拍拍杜晉芸的手。
杜晉芸這才覺得安心,娘的卜算是非常準確的,就拿十年前安祿山叛變來說,娘也是算出大唐有此一浩劫,於是他們趁叛亂前全家由京城南移至抗州,多少避過了災禍。就連阿爹也是娘在眾多人之中挑選出來的,娘知道阿爹是個忠厚老實之人,於是下嫁於阿爹,當時阿爹還只是個窮光蛋,而且其貌不揚,但娘卻毅然決然地選擇了他,當時可嚇壞了外婆外公。
而後也證實娘的卜算正確,阿爹後來雖經商成功,但也沒再娶妾,只對阿娘一個人好,不像一般人娶個三妻四妾當作平常事般看待。
所以她當然也希望自己能像娘一樣,嫁給一個真心對自己好的人,至於長相,那一點都不重要。
杜松年也出聲道:"爹以前到北方談生意時,見過女婿一面,看得出他是個正直之人,不用擔心,晉兒,如果他敢對你不好,爹一定不會饒過他的。"
杜晉芸感動的笑著。"爹最好了。"她抱了杜松年一下。
杜松年高興地摸摸女兒的頭。
"我可不可以把一半的書搬到陸府?"杜晉芸問。
"當然可以。"杜松年呵呵笑著,"全部搬去也沒關係。"
杜晉芸搖頭,"其他的留給守齋。"杜守齋和她相差十歲,整天活蹦亂跳的,有時一整天也見不著他的蹤
一想到後天就要離開家,杜晉芸不免又覺得難過,為什麼她不能永遠陪著爹娘呢?為什麼她必須嫁人,而且還是嫁給她從未謀面過的人?
一想到那位陸公子,她便覺得有些生氣,從他的行為看來,他根本不在乎她的感受,他怎麼能在這時候離家,甚至沒來和她打聲招呼,以至於她到現在連他是個什麼樣的人都不清楚,這樣叫她如何能想出和他好好相處的方法呢?
更糟的是,他的行為已讓她開始討厭他了,那她要如何試著喜歡她未來的丈夫,這真是讓她為難,一切都是他的錯,他真是太可惡了,一點也不顧她的感受?此刻她早已忘了方纔還滿心感激他不在城內,現在卻又開始埋怨起他了。
為此,她決定在成親當天,和他徹底長談,讓他知道她的想法,並要他為此道歉,想到這兒,杜晉芸才覺得好過,不自覺地露出一抹笑容,如果他肯道歉,她也會原諒他的,而後他們會因此而好好相處。思及此,她才覺得心情好過些,笑容也漸漸爬上眉梢。
管家苦著一張臉,這次完蛋了,真的完了。
他著急地在大廳中踱步,陸芙琳也頻頻在大門外張望,前院散坐著一堆轎夫和儀隊,大家都在等新郎倌。
"少爺到底是怎麼回事?明明說好昨晚回來,結果到現在還不見蹤影,迎親的時間都快到了。"管家看著門外即將西下的太陽,緊張地抹去額上的汗水。
"大哥會不會出事了?"陸芙琳緊張的問。
"不可能,少爺的身手好得很。"
"別在那兒兜來兜去的,轉得我的頭都暈了。"陸靜安揉揉太陽穴,她是名丰姿綽約的婦人,盤著墜馬髻,體態豐腴,年約五十,是陸震宇和陸芙琳的姑姑。
"可是少爺——"
"大哥回來了。"陸芙琳叫道,打斷管家的話語。
只見管家立刻衝出廳門,"少爺,你可回來了,差點沒把小的嚇死。"
陸震宇自馬上一躍而下,走進大廳,從妹妹手中接過大紅新郎服穿上。
"怎麼回事?這麼慢才回來。"陸靜安問。
"有事耽擱了。"他簡短地回答,立刻又走出大廳,翻身躍上另一匹套著紅絲綢的白馬,"可以叫儀隊出發了。"他對管家說。
"是。"管家立即對著閒坐在前院的儀隊吼道:"出發了。"
陸靜安站在門口咕噥道:"怎麼像在逃難似的,匆匆忙忙。"
陸芙琳看著儀隊開始吹奏樂曲,往杜家出發。不由得擔心道:"大哥這麼做真的對嗎?"
"當然是對的。"陸靜安回答,"屬於咱們家的東西就一定要拿回來才是。"
"可是這對大嫂不是太不公平了?"陸芙琳歎氣道。
"我看不出哪裡不公平,那個杜小姐也不年輕了,震宇娶她做咱們陸家的媳婦,也算是委屈咱們了,震宇大可娶更年輕的女子。"陸靜安不覺有何對不起杜晉芸的地方。
魏晉以後的早婚之習至唐代仍然流行,唐玄宗時,男年十五,女年十三,於法皆可婚嫁,安史之亂後,因戰亂流離,士庶窮困,男女婚朗因而普遍延遲。
"姑姑的話不無道理,但我總覺得於心不安。"陸芙琳輕蹙眉頭,"但大哥的決定又沒人改變得了。"
"那倒也是,震宇老是任意而為。"陸靜安不滿的說,只要陸震宇決定的事,連她這個做姑姑的都無法動搖他的決定。
防震宇這時卻覺得有些後悔了,他趕了兩天的路,累得半死,他現在最需要的是好好睡上一覺,而不是像個傻子一樣坐在馬上迎親。
他的眉頭愈皺愈緊,早知道他就不該在今天成親,他覺得筋疲力盡,可還得像個猴子一樣任路人觀賞,他的心情實在好不到哪兒去。
"少爺。"管家小聲道,"你是要去迎親,不是去殺人,要笑啊?"
陸震宇瞪了他一眼,"你要我像個白癡一樣傻笑嗎?"他只想趕快把這惱人的事解決。
管家歎口氣,"那你也不要皺著眉頭,看來殺氣騰騰的。"
見少爺投反應,而杜家又已近在咫尺,他只得又道:"少爺,你總不希望你的岳父岳母被你嚇到而取消婚約吧?你一副想揍人的模樣,他們怎麼放心將女兒交給你。"
陸震宇受不了地揉揉眉心,但總算努力裝出和額悅色的模樣,他一定要娶到杜晉芸,這件事他勢在必得。
"這樣好多了。"管家這才覺得像是在舉行婚禮,雖然主子看起來還是不高興,但至少比剛剛好多了。
當陸家的迎親隊伍來到杜府時,杜晉芸才由綠兒攙扶而出,這時她聽見身旁的綠兒倒抽口氣。
"怎麼了?"杜晉芸小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