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陶陶
「小姐不留下來看比賽嗎?」寅辰一臉的失望。
墨染微微一笑。「你若想看便留下——」
「那怎麼行!」寅辰打斷主子的話。
翟啟允開口,「可我一個人——」
「我與紅笙到『客歇居』等你們。」墨染打斷他的話。「你毋需擔心。」
「可是——」
「你看好沐文便行了。」墨染淺笑。「一會兒她不知又會野到哪兒去了。」
「允少爺放心,有我在小姐身邊。」寅辰說道。雖然她很想瞧瞧穿線比賽,可主子不願意,她也只好放棄。
一旁的紅笙早已等不及,拉著墨染蹦蹦跳跳的離去。「走羅——」
「喂——」翟啟允看著墨染背影,又看看陷在人群裡的母親與妹妹,最後只得摸摸頭。唉--陪女人出來就是麻煩。
「紅笙,咱們到隔壁街好不好?」墨染說道,不想與屈問同碰上。近日,他來府上來得勤,讓她惴惴不安。
「可我要看蠍子。」紅笙不依。
她的話讓寅辰抖了一下。
墨染笑道:「說不准隔壁街有更好玩的,上回我瞧見有個書生畫了地獄圖,路過的旁人還被嚇著了,若不快些過去,說不準讓人給買走了。」
聞言,紅笙眼睛一亮。「是嗎?那我們快去看,等會兒再來瞧蠍子。」
墨染微笑著轉入巷弄裡,下意識地朝後望了一眼,對屈公子幼砒些許歉意。她能感覺到他對自己的好感,可她現在實在無心考慮自己的婚事,而他的緊追不捨,只會讓她無法平心靜氣去想一些事情。
第四章
揚州自隋朝開大運河,以其為起點,後來成為著名都市,至唐達到了空前繁華:把雖屢遭禍亂,經濟凋敝,可後因宋漕運發達,遂再次崛起,成為漕運重鎮。
宋史記載,「土壤膏沃,有茶、鹽、絲、帛之利」,人「善商賈,多高貲之家」。
漕運又可分「民運」、「軍運」、「長運」與「支運」,以汴京為中心,汴河、黃河、惠民河、五丈河四河為骨幹,其運道,河渠交匯、聯絡,達到四通八達之際,形成漕運網。
而「民運」中,又以翟幫為個中翹楚,掌握東南諸路的進出。
隋曜權望著堂上翟幫當家翟玄領,他面容可親,年紀三十上下,聽說三年前接了船幫後,將船幫整治得井井有條,絲毫不遜其祖父翟募景。
「兄台是……」翟玄領上前,身後跟著兩位隨侍他多年的左右手。
「隋曜權。」他直接報上姓名。
翟玄領眨了一下眸子,和善的面容上露出一抹笑。「京城絲行大賈,久仰。」他朗聲對一旁吩咐了句,「奉茶。」
隋曜權揮袍而坐,翟玄領與他相隔而坐,兩人中間隔著一暗紅茶桌。
「我前些日子聽說絲行大老們因你來揚州一事,各個如臨大敵。」翟玄領說道。
據他所知,隋曜權手上的「繡冠坊」自祖父一代就開始經營,到他父親隋稷侖時成長茁壯,甚至還進了宮,成為御用絲綢。
繡冠坊在北方一帶極負盛名,不過,聽說五年前隋夫人去世後,隋稷侖無心經商,就將擔子全交給了兒子;隋曜權承襲其父之風,冷靜而果決,將繡冠坊更加壯大。
隋曜權微揚嘴角,他們如臨大敵,他可是備受困擾,這幾日上門求見的人不知凡幾。
「聽說沒一個能見著隋兄。」翟玄領笑道。「沒想到在下有這個榮幸。」
女婢端著几案走進堂,奉茶後福身告退。
「隋兄今日來是為了……」
「想與貴幫做件買賣。」他不拐彎抹角的直言。
翟玄領微笑。「願聞其詳。」
「每個月繡冠坊將會有一批貨從北方運來,而水運載貨量大--」
「爹——」
這突如其來的叫嚷聲打斷隋曜權的話語,他偏過頭,瞧見一名女童拿著竹籠奔進來。
「爹,你瞧我買的鱉還有蛇。」紅笙高興地跑到父親身邊。
「你怎麼沒待在家裡?」翟玄領撫了一下女兒的頭,卻發現她肩上纏了條一尺長的蛇,他未露驚慌之色,只是不著痕跡地抓住它的頭。
墨染跨進屋內,原本含笑的嘴角在瞧見隋曜權時愣了一下。「隋公子。」
隋曜權頷首以對,倒不訝異,因為他探查過文府,自然知曉兩家有姻親關係,不過,再次見到她讓他有種難以言喻的怪異感覺,自偕天寺後,他與她總在無意間相遇。
翟玄領抬眼。「你們認識?」
「見過。」墨染開口,朝隋曜權福了一下身子。
隋曜權頷首回禮,發現她的臉色比前些日子見到她時蒼白些許。
「紅兒,這蛇……」翟玄領將她肩上的蛇抓起,瞧見墨染的貼身女婢嚇得退了一步。「父親先保管。」
「這蛇沒毒。」紅笙不依地嚷嚷。「你瞧!」她拉高衣袖,只見兩隻藕臂上各纏了一條。
「我的大小姐,你怎麼老愛買這些東西。」一直站在翟玄領身後沒出聲的牛坤也有了動作,彎身抓住盤在她手臂上的蛇。
「哎呀——」紅笙生氣地打他。「還我!」她抽出懷中的短木笛吹了幾聲,就見三條蛇扭動著想回她身邊。
趁著「人蛇大戰」之際,墨染低聲說了一句,「能與公子說幾句話嗎?」
隋曜權揚眉,而後點頭應允。
這時,只見其中一條蛇滑溜地滑出牛坤的手中,在地上緩緩爬行。
「啊——」寅辰臉色發白地尖叫著落荒而逃,奔到屋外不敢進來。她就說嘛!缸砒紅小姐絕沒好事。
黑溜滑膩的蛇朝墨染而來,隋曜權彎身抓住蛇,將其遞給正被翟玄領訓斥的女童手上。
「這蛇沒危險。」他冷淡地說了一句,在京城街頭有許多外異人士以玩蛇維生,他瞧過這種蛇類。
紅笙這才注意到隋曜權的存在,她的眼眸閃閃發亮,因他未大驚小怪而面露喜色。
「販子說沒毒我才敢讓紅兒買的。」墨染對翟玄領說道。原本她們是要繼續逛街的,可今天天氣似乎特別涼,她覺得有些發冷,遂提議先到這兒來一趟。
「你聽見了,紅兒就說沒毒嘛!」紅笙扁嘴將父親手上的大蛇抓回。
翟玄領歎口氣。「你——」
「表哥,我能同隋公子說幾句話嗎?」墨染詢問。
翟玄領抬頭,望了她與隋曜權一眼。「自然。」他的眼神莫測高深,充滿疑問。
墨染往外走,待出了廳堂後才道:「沒想到會在這兒遇上公子。」她轉身面對他,兩人四目相對。
但他只是盯著她略顯疲態的容顏,未置一詞。
「今天似乎有些冷。」她閒聊地說了一句。
「你該待在府裡。」他淡淡的說,他倒不覺得今天有任何寒意。
她覺得他的回答很奇怪。「我該多穿些衣服,而不是待在府裡。」
他雖不贊同,但並未對此回應,只是道:「你要跟我說什麼?」
她沉默了一下,翠黛輕擰。
「我本想今天釐清思緒,明日再……明日……」她頓了一下,感覺到自己有些語無倫次。「抱歉,我心中有些亂。」
他見她的神色似乎更蒼白了些,不禁皺一下眉頭。「你不舒服?」
他關心的問話讓她、心中微微一暖,看來他不似表面冷漠。她微笑著說:「沒有,只是冷。」她將話題導回。「前些日子對公子說了些無禮的話,墨染在此致歉。」她欠身行禮。
她的客氣讓他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應對,好一會兒才道:「你當時已經道過歉了。」
她抬眼與他對視。「我知道,只是現下想起,仍覺得當時冒犯了公子。父親曾說我偶爾為之的厲言常讓人難以忍受,我有自以為是的毛病。」
她自嘲的語氣、輕軟的笑意讓他攏起眉。「我並未被冒犯。」他沒這麼不堪一擊。
她眨眨眼,似乎有些訝異他的回答。「是嗎?」一抹俏皮之色浮上她的眸子。「公子比我想的還寬容。」與他幾次交談下來,她發現他其實並不像她當初所想的那般不近人情。
她朝他綻出笑靨。「看來我又犯了自以為是的毛病,我一直把你想成……心胸狹窄,難以相處的人……」她晃了一下。
隋曜權不假思索地伸手抓住她的肩,穩住她略微搖晃的身子,她顯得疲憊且無血色。
「我不礙事。」她微微一笑。「這幾日天氣變化多,怕是受了些涼。」
「你病了。」他語調平穩地說,鬆開在她肩上的手。
「我沒什麼。」她深吸一口氣。「我是想告訴公子,我……答應你的事恐怕無法做到了。」
他習慣地蹙眉思索,不記得她應允了何事。
「我原想向爹的朋友探聽令堂與我父親間的牽繫,可我後來發覺這樣做並不妥當,我不能背著父親這麼做——」
「你向我探聽一樣是背著令尊。」她的話存宰砒矛盾。
「不一樣。」她頓了一下才又繼續說:「公子與我爹並無交情,亦不是朋友,更不會透露給父親知道。」
他明白了,她一來擔心洩密,二來得在她父親的朋友面前為其留顏面,總不好讓外人知曉自己的父親仍心繫另一個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