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陶陶
他突然將她拉到樹後,她倏地住嘴,聽見偏院傳來嬰兒的啼哭聲。
「是你三娘的小孩在哭。」她向他報告。
他低頭瞥了她一眼,看來她知道的事不少。
「你可能不知道,你三娘生了一個可愛的小男孩兒,你想不想去看看?」
「不用了。」他繼續往前走。
她小跑步至他身邊。「我們先去哪兒?」
「先去書房找。」
「那裡我找過了。」她說。
「你有可能會漏找。」他含糊地帶過這個話題。
星羽開口想說話,最後卻欲言又止地閉上了。也許他知道一些秘密藏放的地點,而這不就是她挾持他的目的嗎?所以,她不會跟他爭辯。
兩人沿著庭院的石子路前行,走了十餘步,展昱觀卻忽然停下。
星羽一臉納悶。「怎麼——」
她話還沒說完,便讓他拉至一旁的樹叢。他朝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朝著幾尺遠的樹邊望去。
星羽順著他的自光看去,瞧見兩抹身影立在樹下低聲交談。
「你的鼻子還真靈。」她小聲地對他說。「我們近點去瞧瞧。」她倒是很好奇這麼晚了,是誰不睡覺跑出來溜躂。
不待他回答,她已向前靠去,輕手輕腳地深怕驚擾了兩人。
「都這麼晚了,有事白天說不行嗎?」一名女子絞著絲帕,下唇輕咬,不時地張望著,深怕讓人撞見。
她年約十七,臉蛋秀麗,眼下有顆小黑痣,柳眉鳳眼,綰著芙蓉髻,穿著淺紫短襖、鵝黃長裙。
「白天時我能跟你說上話嗎?」男子由鼻子哼出一口氣。他今年二十五,長型臉,五官端正,體型標準,雖不算風流倜儻,可也不俗。「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躲著我。」他繞著她轉圈,上下打量著她。
星羽躲在樹叢後,瞇起眼瞅著兩人,低聲道:「是你堂兄跟你三娘的表妹,我們再近點,否則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
展昱觀正想阻止她,就見她躡手躡腳地伏身往斜前方的樹後而去,他只好跟在她身後,看來,她的好奇心還真不是普通的大。
「我沒有躲著你。」阮玉捏著絲帕,眼眸垂下。
諸葛飛鵬擺擺手。「別跟我來這套,你的心思我一點就透,別以為你躲著我就沒事,惹毛了我,說不定會把你見不得人的事全抖出來。」
「不——」阮玉緊張地抬起頭。「咱們說好的,你不能言而無信……」
「言而無信的是你。」諸葛飛鵬指著她。「當初咱們是怎麼說的,你不會忘了吧?」
「我沒忘,我已經幫了你兩次……」
「別跟我說『幫』這個字,咱們是打協議,沒什麼幫不幫的。」他將話挑明了。
「你要的我已經做了,你還想怎樣?」她泫然欲泣的說。「若是讓表姊知道了……你……你想逼死我……」她擦擦眼淚。
「呿!別哭行不行?觸霉頭,怎麼娘兒們就只會哭。」他瞪她。「好好好,我也不為難你,就最後一次了上他加強語氣重複。「最後一次。」
她梗聲道:「不可能的……」
「你——」他氣得就要打她一巴掌,可最後還是忍了下來。「我告訴你,你不要給臉不要臉,想撕破臉是不?」
「不是……」她哭哭啼啼地說。「不是……是真的不行……表姊……表姊已經懷疑我了……」
「你——」諸葛飛鵬氣得來回踱步。
躲在樹後的星羽一雙眼瞪大著,為了聽得更清楚,她整個身子幾乎要探出樹外;展昱觀立即抓著她的衣領將她揪回來,她還真不怕讓人發現啊!
她回頭低語。「你堂兄看起來不像是什麼好人。」
他以手勢示意她別說話。
「我給你兩天的時間,你得想法幫我拿到一百兩,不然就別怪我——」
「不行!」她激動地抓住他的袖子。「你不能言而無信,我已經幫你兩次了……」
「少囉唆。」他生氣地甩開她。「到底是我幫你,還是你幫我?你搞清楚。」他怒聲道。「我也不跟你浪費口舌,就兩天。」
「你不能……」她慌張地抓住他,淚流滿面。
「滾開!」他一把推開她,轉身離去。
阮玉跌坐在地上,傷心的哭泣著。「你……你……」
星羽看得滿頭火,她一把扯住腰上的多節鞭,就想出去教訓一下諸葛飛鵬。
展昱觀幾乎是立時地按住她的手。「你想弄得人盡皆知嗎?別忘了你是來做什麼的。」他語氣嚴厲的提醒她。
她轉頭。「他那麼壞,欺負人嘛!」
「這不是你該管的事。」他扯著她不讓她蹦出去惹事。
她怒視他。「我知道了,他是你堂兄,所以你這樣護著他。」
他放開她,攤開雙手。「你要去就去,到時讓人當賊抓起來,可別在牢裡埋怨。」
他的話猶如冷水灌頂,星羽立刻乖乖的立在原地,滿腔的怒火瞬間被澆熄。「呵呵……」她不好意思地乾笑兩聲,搔搔頭。
「去啊!怎麼不去了?」他斜睨她一眼。
她又假笑兩聲,當她瞥見阮玉低垂著肩膀,邊哭邊離去時,又急忙道:「她走了。」
展昱觀走出藏身處,心裡忖道:看來,他不在的這三年,府裡發生了不少事。
「你說,她到底為什麼會這麼怕你堂兄?」星羽苦思。「一定是讓人抓住了把柄,可是,是什麼把柄呢?」早知道她在監視諸葛府時就該多用點心。
他往前走,卻刻意放慢速度,與阮玉保持一定的距離。「你想管的事還真不少。」
「我才不喜歡管人家的閒事呢!我只是好奇。」她回答。「而且,你堂兄實在太不光明磊落了,這樣欺負人。」
他領著她穿越庭園,在踏上廊廡前,還左右看了一下廊道,確定沒人後才拾階而上。星羽跟在他後面,也下意識地學他左右張望。
他推門而入,她尾隨在後,又瞄了一眼四周,確定沒人後,才輕輕的關上門。
就在這時,睡在廊廡盡頭的諸葛廷祿忽然醒來,他翻個身想繼續睡,卻發現肚子隱隱作痛。
「討厭……」他低罵一聲,怎麼在這時候鬧肚子?一定是晚飯時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煩死了!」他萬般不願地坐起身,睡眼惺忪地揉著雙眼,正睡得酣甜,卻硬是被打斷,明天他非罵人不可。
他彎腰穿鞋,肚子在這時叫了一聲,他哀叫一聲。「快來不及了——」他胡亂套了鞋就往外衝。
哼!明天非得將廚子大卸八塊不可。
他打開門,正想衝到茅廁時,卻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他偏頭往右看去,竟發現右前方的長廊轉角透出燈光。奇怪,是誰這麼晚了還在書房?
他跨出步伐,猶疑著到底要去茅廁,還是去書房?突然,肚子又是咕嚕一叫,他彎下腰,呻吟一聲,忍不住了!他快步往茅廁跑去,現在就算是天塌下來他也管不了了。
☆☆☆
「不是。」星羽歎口氣,將手上的玉像放回陳設架上。
「慢慢找,總會找到的。」
「我以前找過了,沒有一個是。」星羽強調地說。「我知道你們有個庫房,你帶我去那兒吧!」
他悠閒地抽出花瓶裡的卷軸攤開觀看,是一幅山水圖,照這筆鋒與線條判斷,應該是父親所畫的。「你多久前來過這兒?」
「三個月前我才又翻了一遍。」她眉頭緊皺。每隔幾個月她都會來翻一次,瞧瞧是否漏了什麼,或多了什麼。「它根本不在這兒,不用再多費心思找一遍了。」
他自畫中抬頭,聽她緊接著說:「我們直接上庫房。」
他微笑。「這麼說來,你不知道這書房裡有機關。」
「這兒有機關?」星羽露出興奮之情。「在哪兒?」
他故作沉思狀。「我小時候見過,可時間太久了,你得讓我好好想想。」
星羽走到他面前,盯著他問:「你沒騙我吧?」
「你的疑心病還真重。」他面不改色地說。
「只要你快些找出機關,我就不疑心。」她揉了一下雙眼。「再說,我覺得有些倦了,每晚這時候我早就去夢周公了。」
她的話讓他想笑。「做賊就要有做賊的本事。」他瞟她一眼。「晚上可是他們施展身手的機會。」
「我又不是賊。」她忍住想打呵欠的衝動。「你到底想到了沒?」
他頷首。
見狀,她瞪大眼,幾乎要跳起來歡呼。「在哪兒?」她難掩興奮之情。
他並未立即回答她的話,只是閒散地走到桌後的椅子上坐下,無聊地玩弄著紙鎮。
她捺不住性子,走到他身旁又問了一次。「到底在哪兒?」
他放下紙鎮,以食指輕敲筆架上的一列毛筆。「那是我府上放稀奇珍寶的地方,若告訴了你——」
「我只要玉像。」她聽出他的話中之意。「盜亦有道嘛!我不會拿其他東西的。」
他搖搖頭。「我怎麼能相信你的片面之詞呢?萬一你突然起了歹念,我可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公子,怎麼跟你對抗?」他無聊地開始研起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