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唐紫
「噢,磊,對不起……」顧秋霜抱住了他,淚眼婆娑。「你知道嗎?我不要你陪我到我閉上眼睛的那一刻,因為——你看到我病骨支離,你會難過,會痛心,我不要你難過,所以我打算盡快幫冉冉回到阿奇身邊,然後——離開,到一個沒人找得到我的地方。」
「你敢!」他緊緊抓住她,彷彿害怕她下一瞬就會消失了一般,「你再敢拋下我,我絕不饒你!」
「我終究是要拋下你的,磊。」
「至少,讓我多一些與你共有的回憶。」他深情的說:「多一天是一天,多一小時是一小時,只要和你在一起,每分每秒都好珍貴。我答應你,當你不能走路、不能說話時,我會努力掩飾我的心痛與難過,還是一如往常的對你微笑,靜靜陪在你身邊,直到你不能再看著我為止,好嗎?」
「傻瓜。」她又哭又笑,在他臉上又吻又親,噢,怎麼才能把滿腔愛意完全表達呢?怎麼才能說盡對他的感激和崇拜呢?為什麼上天這麼愛和人類開玩笑?為什麼上天就看不慣世人太快活?為什麼要在她最幸福的時候宣判她死刑?顧秋霜歎息,「我好愛好愛你這傻瓜,磊,我下輩子一定嫁給你!」
口■■
離開麗江大飯店之後,聞人奇驅車來到和樂路一百一十號,顧秋霜居住的公寓,他才停好車,就看見聞人磊穿過警衛室走出來。
「嗨,老爸。」
「阿奇?你怎麼也來了?」
「我找顧阿姨問個問題,准不准?」
「不准。」聞人磊哼了聲,「她睡了,別去打擾她,有什麼問題問我。」
「你確定你知道嗎?」
「你說說看。」
「我想知道,顧阿姨和冉冉是什麼關係?」
聞人磊睜大了眼,「你怎麼這麼問?」
「老爸,我不是沒感覺的笨蛋,顧阿姨那麼愛你,卻為了只有一面之緣的冉冉而離開你,若不是冉冉和她有著非比尋常的關係,她不會這麼做。我猜……冉冉是她的女兒,對不對?」
「是什麼原因讓你這麼猜?」他猜得神准,讓聞人磊驚訝。
「我只是突然想起,冉冉說過,她的親生媽媽也姓顧。」聞人奇笑了笑。
他這麼敏銳,聞人磊只得歎口氣,「阿奇,你不愧是我兒子,上車吧,我會把一切都告訴你。」
就這樣,聞人奇在父親家裡待了一整晚,父子倆未曾闔眼,冉冉的遭遇和顧秋霜的絕症讓他們心痛不已,自責不已。
隔天一早,聞人奇又來到麗江大飯店,他敲了冉繡球的房門,好半晌才得到她的回應。
「你又來做什麼?」冉繡球對他蹙起眉,但看到他滿臉倦容,憔悴不堪,雙眼佈滿血絲,又沉又痛的眼神讓她擔憂了,她忍不住問:「阿奇,你怎麼了?昨晚沒睡嗎?」
「是的,沒睡,為了你。」
「是嗎?那,以後請不要再為我做什麼。」她淡淡的說,轉身入內,聞人奇這才發現她正在收拾行李。
「你做什麼?」他沉聲問。
「整理行李。」
「你要走了?」
冉繡球點頭,對他揚了揚嘴角,「不要忘了,這是一晚要價八萬元的總統套房啊,我住了快一個星期了,雖然我很有錢,但不想花錢的時候誰也不能勉強我。」
「不許走!」聞人奇用力將她的箱子關上,「我從沒打算向你收錢,你給我繼續住下去。」
「憑什麼?」冉繡球冷冷一笑,「別忘了你是別人的丈夫,你打算金屋藏嬌是嗎?」
「你——」又是這五個字,天知道他恨死了這五個字!「冉冉,我要和雨荷離婚。」
冉繡球沒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他。
「我愛的只有你,我不可能再和雨荷生活下去了。」
「傻瓜。」冉繡球歎口氣,「你說得容易,離婚是你一相情願的,我打賭,雨荷不會簽字。」她太明白冉雨荷的個性了,她是個寧願玉石俱焚也不會成全丈夫和外邊小老婆雙宿雙棲的女人,要她離婚?談何容易!「阿奇,你當初和她結婚時就該想到的,那紙婚書是銅牆鐵壁,你用它將我永遠阻隔在外,從此……我們就注定永遠分開了。」她咬咬唇,流下了淚。
「不,冉冉!」她的淚讓他慌亂,他抱住了她,「我錯了!錯了!我非和雨荷離婚不可,她要什麼我統統給她,只要能和你在一起!」
「如果雨荷不肯簽字,你能押著她簽嗎?」
「她不肯,我也不管!總之,我再也不回她身邊。」
「阿奇,你有沒有想過?她可以告我妨害家庭。」冉繡球苦澀的說:「難道說,我差點為你送了命還不夠,還得為你吃官司?」
這話狠狠打醒了聞人奇,他沉默了,是的,早在簽下婚書的那一刻,他就沒資格再追求冉冉,兩人之間難以越過的鴻溝全是他這個發了瘋的笨蛋白癡築起的!
悔不當初!悔不當初!
「你說得對,冉冉。」聞人奇歎了口氣,沮喪的說:「我再沒資格對你說什麼,你走吧……」
強迫自己對他的懊悔和絕望無動於衷,冉繡球咬著牙,繼續將衣物往箱子裡塞,整理完畢,她提起行李大步往門口走去。
聞人奇沒有叫住她,只是盯著她的背影,將心愛的她牢牢烙印在腦海,從今以後或許再也見不到她了,從今以後聞人奇也就死了……
冉繡球走到門邊,只差一步就要走到門外邊了,只要再一分鐘就可以乘著電梯下樓,離開麗江大飯店,離開他了,但淚水卻突然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的腳不聽使喚的停下來。
如果這麼容易說走就走,她也不會從太平洋的另一端飛回來了,不是嗎?如果那麼容易對他說忘就忘,她也不會鬱鬱寡歡了五年,不是嗎?如果還顧忌著他是「別人的丈夫」,她就該在知道他已經和雨荷結婚的消息時就立刻回美國,何必還到麗江大飯店來住他為她保留的總統套房呢?砰的一聲,她手中的行李掉到地上,冉繡球回過了頭,她和聞人奇四目相接的一瞬,她朝他奔去,撲進他的懷裡。
「為什麼?為什麼?你為什麼這麼可惡?為什麼這麼壞?為什麼總是欺負我?為什麼總是吃定我非愛你不可?你壞死了!」
「冉冉……噢,冉冉……」沒想到她居然回頭,聞人奇震驚得無法言語。
「我不走了,離開你,我怎麼活?雨荷罵我也好,告我也好,甚至要她媽媽再殺我一次也好,我都不走,阿奇,我為了你死,下輩子,請你請你請你只娶我一個,不要再當別人的丈夫了,好不好?」
聞人奇心如刀割,緊緊抱住她,在心裡狂喊了一千次一萬次:冉冉,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對不起你——
「阿奇。」伏在他懷裡哭了好一陣子,冉繡球才抬起了頭,對他說:「你聽過一句話嗎?『薄命憐她該做妾』,我就注定這麼薄命,今生今世只能當你的妾了,是不是?」
「冉冉。」一個好溫柔的聲音從房門口響起,是顧秋霜,兩人這才發現她就靜靜站在門外,她來多久了?
「顧阿姨。」冉繡球推開聞人奇,用手背拭去淚水,走向顧秋霜,「你來接我了,我已經收拾好東西,我們這就走。」她重新提起行李箱。
「冉冉……」聞人奇喚了聲。你還是要走嗎?不是說願意留下了嗎?
「阿奇,放心。」顧秋霜拍了拍聞人奇的肩膀,「冉冉只是和我回家,不是回美國,她總不能一直住飯店吧?我們住的地方你知道的,那裡的大門隨時為你打開。」對他笑了笑,她攬著冉繡球慢慢離開。
薄命憐她該做妾……
冉繡球一定不知道,這有感而發的短短一句話卻在聞人奇和顧秋霜的心裡投下了一枚威力驚人的原子彈。
男人怎麼能讓自己心愛的女子一生做妾?
她年輕時已經做了冉柏年的妾,怎麼能讓她的女兒步她後塵再做妾?
離婚!他非要和雨荷離婚不可!有情人怎麼能不成眷屬?
消失!她非要讓冉雨荷消失不可,否則她的女兒永遠不會幸福!
曰曰曰
「不,我不離婚。」冉雨荷蒼白著臉,一逕的搖頭,「阿奇,我早就知道她,顧冉冉,麗江大飯店三十樓的總統套房,和樂路一百一十號八樓,你看,我都知道,但我什麼都沒說,也沒阻止你和她在一起,甚至……我也暗地裡看過了她,她和冉繡球真的好像,但她畢竟不是繡球啊!阿奇,你為什麼要為了她和我離婚?」
「她就是繡球。」
「什麼?」冉雨荷睜大了眼,「她……她從國外回來了是嗎?阿奇,這就和五年前一樣,她又要從我手中搶走你了,她又要報復我了,她對你不是真心的,你千萬別再上她的當……啊,我明白了,她在國外混得很糟,活不下去了,她又找上你,目的是想要錢,我知道的,她一直是這樣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