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蘇緹(夏雨寒)
「姊姊她……不會答應的。」這是最好的藉口。
「我會說服她的。」
她仰起頭望著他,「伯父,不要,這樣做……只會使我痛苦。」
丁遠才感到心痛,他可以看得出來眼前這個女人是真心的愛著文正,比她姊姊心如還深,如果文正和她在一起,一定會快樂的;偏偏文正那麼的死心眼!那麼偏愛那個自私的心如。要不是文正現在負傷在身,他一定會強迫兒子面對心儀的感情,做出正確的決定。
「你跟他的一切……等到他傷好了之後,再說好嗎?」
她不知道她還有沒有那個勇氣活到那個時候。
「好。」她口中輕輕的敷衍,心裡已經有了最壞的打算。
***
「奇怪,最近怎麼都沒有看到心儀?」他蹙著眉頭極力思索,似乎在他醒來後,就再也沒有看到她過,奇怪?為什麼?以她的個性,不會那麼久都不來醫院探望他這個「哥哥」的。
「怎麼?你很關心她嘛!」杜心如嘟著嘴,很明顯的把不高興的表情擺在臉上。
「她是你妹妹呀!」他笑!很高興她會嫉妒,不過感覺總有點怪怪的,要是以前,他會滿心歡喜,會湧起想把她撲倒的慾望,但現在的感覺淡多了,似乎只有男性的自得。
「不再是了。」
心如的反應也比以前更加淡漠。
「你們吵架了?」他不得不這麼猜測,無法明白他為什麼一直有種想見她的慾望,好像有什麼東西必須要想起?但到底是什麼?
他聽說在他昏迷不醒的這段時日內,心如、心儀和父親輪流看顧他,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不對勁,好像……好像有什麼地方講錯了?
「我們鬧翻了,我們再也不是姊妹了。文正!你說,你是要她,還是要我?」
多奇怪的問題,更怪異的是,他竟然有股衝動想要回答「是心儀」!到底怎麼了?他是昏了頭嗎?
硬生生壓抑那股衝動,他微笑的說:「當然是你。」
應該是心如呀!自從他醒過來後,心如就一直來探望他,詢問他身體上的傷處,跟父親一起和醫生商量治療他的辦法,在他們交往的過程中,心如從來沒有這麼積極過,像是想要捉住什麼似的。
不過,不曉得為什麼,眼看這麼努力的心如,他卻沒有一點高興或感激的感覺,有的只是淡淡的不在意。
不該是這樣啊!
所以,他裝起最燦爛的笑容,說起最甜的話語感謝她。
但心裡頭,卻一點也不感激她的感覺。
奇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造成他這樣的改變?
但他不知道,也不明白。
「既然這樣!就不要在我的面前提起她。」杜心如仰首挺胸驕傲的說。
她的態度讓他起了反感,他沒想到她是這麼驕傲的女人,因為跟妹妹吵架!就把妹妹抹殺,為什麼他會愛上這樣一個女人?
他不知道,只是裝笑,「好,只要你告訴我,她到哪裡了?」
「誰知道她死到哪裡去了。」杜心如說,削蘋果的動作驟然停止,因為蘋果被她一刀削去了一半,已經沒有可以吃的地方。「不要再跟我提到她。」她強調。
但他還是想到她,根本沒發覺到心如的小動作。
好大的不同,要是以前,他會很高興心如的嫉妒;但現在,不知道為什麼,他只想到心儀可能有的感覺?
到底是為了什麼,他的心境上有這樣的不同?
難道是因為心如曾經背叛了他,投進喬夫·史登的懷抱?可是,當心如回到他的身邊,宣佈已經跟那個喬夫離婚,並且後悔不已後,他就原諒她了,不是嗎??
畢竟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他不介意心如曾經意亂情迷,但是他卻這麼介意……心儀為什麼不來看他?
好奇怪的心情,他怎麼也想不通這樣的轉變為了什麼?
「你的未婚妻是我、你愛的人是我,你最重要的人還是我。」杜心如強調的宣佈,甚至抓住他的臉龐直視她。
但他還是在笑,「你幹嘛這樣說?本來不就是如此嗎?」
杜心如無語,默默的看著他許久,然後問:「你愛我嗎?」
基於以往的習慣,他很快的說:「當然!你是我的女人。」但說出後,心裡卻又覺得怪怪的,好像自己不該這麼說。
奇怪!
「愛我愛到不去想心儀?」
這是個更怪異的問題,她們是雙胞胎,一樣的面孔、一樣的聲音,看到心如!
不就等於看到心儀?反之亦然。
「是還是不是?」杜心如強硬的詢問。
「是。」基於習慣!他這樣的回答,酬勞是杜心如高興的臉龐。
「我就知道你愛我,吻我?」她嘟起嘴,閉上眼的等待。
但是為什麼他會滿心的厭惡,竟然不願意吻她,不應該呀!他應該是愛杜心如的。
所以閉上眼,他強迫自己吻上心如,但是那感覺已經不一樣,不是愛,不是心之所欲,而是一種義務。
到底為了什麼?
***
她哭了,而這已不知道是第幾次了。
在他的病房外,在他看得到的範圍之外。因為她目睹姊姊跟他幸福的親吻、因為親耳聽見他是愛姊姊的保證。
她輸了。
在他心中,根本沒有她的地位以及存在。在他的記憶裡,她只是妹妹,他未來妻子的妹妹,他的小姨子。
但她不要這樣呀!可誰能成全她的心願?
沒有!
茫茫然的走向前,走向不知名的遠方,她隨便找了一張椅子坐下來,讓茫然的腦子忙亂的想著未來——她該死嗎?她該衝到他的面前告訴他,他們曾經同床過、纏綿過嗎?該告訴他!她比誰都深愛他?該告訴他,她姊姊的真面目嗎?
不知道,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選擇!或許選擇一死百了是最好的答案。
但她捨不得他,她還想活著知道他接下來的人生。
啊!好苦、好悶呀!
她重重的坐在醫院某樓的椅子上,一雙眼睛空洞的望著遠方,那新光三越高聳入雲霄的燈光讓她直直的瞪視著,但腦子裡卻在想……到底她該怎麼做?怎麼做才能對所有人最好?
離開這裡,讓大家找不到她?
結束自己的生命,讓最美麗的幸福只存在她的腦海,
衝到他的面前,告訴他——她愛他。然後嚇壞他,傷害週遭所有的人?
淚水直淌,唯一一個最好的方法就是離開,什麼也不說呀!但是,憑現在的她,能離開到哪裡?又能做些仟麼?
她的心中茫茫然一片。
然後在她最無助絕望的時刻,她聽到了聲音,從遠處傳來的聲音——彷彿天使的福音。
「……這是財團法人國際發展基金會的案子,你仔細想想,雖然史瓦濟蘭落後,遠遠比不上台灣,但至少在那裡,你可以救許多人……」
救人?那是她最無法做到的事呀!
腳好像被什麼牽引,她一步又一步的走向那激辯的所在。
「救再多人又有什麼用,他們都是些庸夫俗婦,對這個世界根本沒什麼功用。」
「你不要這樣講,中國人不是說天生我材必有用嗎?一個人生存下來,一定有他的意義,你不要這樣隨便否認一個生命的存在,就算是一隻螞蟻,它還是很偉大的。」
那麼她呢?她存在的生命是不是有什麼意義?
「去史瓦濟蘭幫幫那些人,佛語不是說『施比受更有福』,我相信到了那裡,你會發現再絕望的人都會找到希望。」
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希望呀!
望過去,是兩個穿白衣的醫生在椅子上,一邊喝著咖啡一邊談論。
「到了那裡,你會很忙,忙到沒有時間想起『她』,這樣對你只有好處,等過幾年你的心情平靜後再回來。畢竟!現在的你什麼事也做不了。」
這好像是在說她?
她無法控制腳步的往那個方向走去。
「但是,我無法放下她……」
「你必須放,發見『她』的心裡沒有你,『她』愛的是另外一個人。去吧!只要你點頭,我會為你安排一切。」
「我也可以去嗎?」她顫抖的出聲。
兩個男人驚訝的轉向她。
她再也無法控制情緒!任由淚水崩潰,任由聲音破碎的說:「我現在只有絕望,他不記得我了,他不記得……我愛他,他還想把我當妹妹……我沒辦法……沒辦法親眼……看他跟我姊……我必須……離開……不然、不然……我只有死……求求你們……也讓我去……我什麼……都可以做……求、求你……」雙腳再也忍受不住的癱軟。
「小姐?」兩個醫生衝了過來,扶起她。
她一手抓住跟她同病相憐的醫生!「你知道我的心情的,不是嗎?拜託你,讓我去,我、我不會惹麻煩的,拜託!」
「你確定?」男人皺眉。
「我確定,我必須離開……必須……」如果不離開,她一定會渴望死去。
「我知道了。」男人抬頭詢問的看向另外一個,「可以嗎?」
「當然可以,農耕隊一向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