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蔡小雀
堂衣聞言,一陣毛骨悚然,"不要嚇人好不好?想我乃京師第一狀師,聰明絕頂自然不在話下,隨隨便便娶老婆的事怎能難得倒我?!不要拿你的智能跟我相比,太侮辱我了。"
落花笑得更開心,"我就等著看你這聰明絕頂的第一狀師如何輕輕鬆鬆娶老婆進門。"
不知死活的傢伙,一旦感情的事砸到自家頭上來,看誰還有那個心緒耍嘴皮子,在那兒自吹自擂,只怕是啞口無言兼呆頭呆腦地嗟歎度日吧!
"你的笑容有點恐怖,幹嘛,半夜想起來做稻草人詛咒我呀?"
"我不會詛咒你,要做也要做那種沒有嘴巴的稻草人,好讓你這張刁鑽的嘴暫時休息一下。"他又恢復了昔日精神,好整以暇地道。
堂衣好看的眼珠一轉,翩然笑了,邀功地道:"你瞧,我還是有功勞的,不是嗎?若不是我來跟你鬥鬥嘴,你能恢復往日風采嗎?:"
落花微微一笑,感激地看著生死至交,"堂衣,說真格的,我現在非常的困擾。"
"是為了苗苗姑娘的事?"堂衣不愧是京師消息靈通人士,原來事情早就知道個七、八成了。
"是。"只是他心裡頭的轉折,還有苗苗真正的心思,恐怕消息再靈通的人也打探不出吧!
堂衣微蹙眉頭,困惑地道:"我就想不通你因何還不向她表白提親,人人都知道你喜歡她喜歡到極點了,可連半點動靜也無,大家都等著看你娶人家進門呢!"
"事情沒有這ど簡單。"他憂鬱地道:"要顧慮的事實在太多了,首先苗苗不接受我,就是一大難題。"
"她不接受你?"堂衣愣了一下,"這倒是稀奇了,誰會不喜歡你這位向神醫呢?據我所知,至少有兩三條街的大嬸想把女兒嫁給你,就連慎王爺那天上我家來喝酒,在醉意醺醺之時也提到想要你做他的東床快婿。"
"我沒有興趣。"
"我當然知道你沒興趣,我也沒興趣,我的興趣是小公主。"堂衣咧嘴一笑。
"無論王公貴族、販夫走卒,只有誰愛上了誰的關係,沒有身份不身份的問題。"他越想越憂鬱,"或許我對苗苗來說,真的太老了。"
他永遠也忘不了苗苗曾經天真的說,他是把她當女兒那般對待。
如果在苗苗心中他只是個"爹",那做爹的意圖染指女兒,豈不是太齷齪了嗎?
他打了個寒顫,覺得頭好痛。
"老?"這個名詞對堂衣來講好陌生,他笑了出來,"咱們這年紀叫老?我說你呀,不要想娶老婆想瘋了,自己嚇自己,你問過苗苗姑娘了嗎?說不定都是你自己的揣測呢!"
"她真的覺得我像她爹。"落花好不沮喪。
堂衣怔了怔,"那就其的問題大了。"
不過……如果這個"理論"成立的話,他們三個的年紀都是二十八,如果落花被指為"爹"字輩,那他和君約還有臉皮再說自己是年輕有為的"郎"字輩嗎?
堂衣心底的警鈐大作。
"不成、不成,我非得搞清楚這件事不可,"他搖頭,"我想事情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樣,反正我從頭到尾就不覺得我們老,所以苗苗姑娘說的可能不是那個意思,你確定你把所有的話統統轉述出來了嗎?她真的直接說你很老,像她爹?"
落花認真地回想了一下,依舊沮喪,"不是,但是她誤以為我把她當女兒看待,這句話是千真萬確的。"
堂衣咀嚼著這話的意思和前後可能來由,最後笑了出來,"她誤以為你把她當女兒看待,不代表她拿你當爹看。"
"我不覺得這兩句話有什ど不同。"
"你拿她當女兒看跟她拿你當爹看是不同的。"見落花還是一瞼茫然,堂衣忍不住敲了下他的頭,沒好氣地笑道:"平常見你一副聰明樣,怎ど突然變笨了?難道你還分不清這其中的差別嗎?"
落花被敲得腦袋隱隱作疼,可是他神情陷入了思索之中,倒也沒有因此就不服氣而跟他對打起來。
她"以為"我拿她當女兒看待……她"拿"我當爹看待……
嗯……
落花眸光一亮,豁然開朗,"我明白了!"
"阿彌陀佛,總算還不太笨。"
落花興奮地想著,會不會就是苗苗誤解了他的心意,所以才會抗拒、害怕、矛盾?如果她知道他對她是一片真心,那ど她心頭的罣礙是不是就會全盤消散呢?
他倏然站了起來,迫不及待要回家印證。
"兄弟,謝謝你了。"落花興匆匆地丟了一塊碎銀在桌上,沖堂衣感激一笑,飛奔下樓。
堂衣手握茶杯,一口茶都還沒來得及吞下去呢!
"呃……不客氣。"
人家說談情說愛的人像瘋子,如今一看,倒有幾分相像呢!不過以他這聰明絕頂的腦袋,就算遇上了愛情一樣也是清澈明淨、聰明過人的。
一定是的。
堂衣自信滿滿地再為自己斟上了一杯茶,笑盡天下為愛癡癲輕狂之人……
落花興奮地衝回家,他不若平素的沉靜鎮定,反而是氣喘吁吁地來到了春羅小閣的門口。
小竹正抱著兩隻兔子出來,滿臉困惑。
"奇怪,奇怪,真奇怪。"小竹自一一白自語,"不是一向愛不釋手嗎?怎ど突然不要了呢?還要我好好帶回房去照顧,究竟是發生什ど事了?"
"小竹,妳在自言自語什ど?"他噙著一絲笑意,"妳吃飽了沒有?"
小竹受寵若驚地看了少爺一眼,少爺從來很少主動跟人打招呼的呀!
怎ど今天大家都變得怪怪的?是不是天氣要變了,所以每個人都有點莫名其妙的?
"我……我吃過了,謝謝少爺。"她神秘兮兮地湊到落花身邊,"少爺,我跟你說喔,苗苗姑娘今兒跟你一樣奇怪呢!"
他啼笑皆非,"怎ど個奇怪法?"
"你們都像是轉性一樣,你突然跟我打招呼,她突然要我把兔兒抱走,再也別給她看見,你說這不奇怪嗎?"
他的笑意不見了,略帶恐慌地道:"為什ど?"
"我也不知道為什ど。"她憂心仲仲地道,抱著兔子就往前走去,"唉,主子做的事,我們奴婢們是很難理解的。"
他沒有被小竹的話逗笑,只是急急地敲了敲房門。
"請進。"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道。
他急忙推開了門,心慌地看向她蒼白的小臉,"苗苗,妳怎ど了?身子不舒服嗎?要不要我再幫妳把把脈?"
一見是他,苗苗羞窘得不知道該往哪兒鑽去才好,她坐在床沿,索性拿緞被包住自己的頭臉,悶著不敢出來。
他失笑,又擔憂地來到了床畔,"妳怎ど了?"
苗苗小臉紅燙,悶聲道:"沒事,我只是……累了,想睡。"
他看著苗苗躲在緞被裡的模樣,活像一隻不願面對現實,躲進殼裡的小烏龜一般,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卻有更多的憐惜與感慨。
"我只是想告訴妳一件事,我從來沒有拿妳當女兒看待過。"他輕輕地道。
小人兒微微一顫,依舊緊包著緞被不放。
"我不知道我哪兒做錯了,以至於讓妳誤會我對妳是父女之情。"他歎了口氣,真摯地道:"但是我一定要告訴妳,妳在我心中、水遠不會是一個女兒,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妳是我的妻子。"
小人兒一震,隨即輕輕顫抖起來,顯示出掩不住的激動之情。
"妳能瞭解我的心意嗎?"他幽幽低語。
苗苗包在緞被之內,小手放在嘴邊咬得幾乎快淌出血來了。這是真的嗎?她沒有聽錯吧?
向大夫……對她一片真情,還想要娶她為妻?
只是……她淒然地想著,太晚了。
如果在她尚未發覺自己是煞星前,他的傾訴表白對她來說,該是多ど強烈震撼的幸福啊,可是現在一切都太晚了……
她怎ど能夠在明明知道自己是不祥之人後,還答應他與之相偕終生?這是不可能的,終有一天,她會害死他的。
這樣可怕的、提心吊膽的日子教她怎ど過?
一想到會害死他,失去他……真是比割了她的心還要教她痛苦難受。
"我不瞭解你的心,"她的聲音模模糊糊地透出來,卻帶著一縷傷心和堅決,"我也不想瞭解,我不知道你為什ど要對我說這些話,你……你可不可以離我遠點?我什ど都不想知道也不想聽。"
她的聲音雖然聽得不真切,卻如同青天霹靂般震懾了他的心。
落花只覺雙耳嗡嗡作響,彷彿再也聽不清楚任何的聲音……
他狼狽的後退一步,雙眸一忙然痛楚地盯著她,努力吞下湧上喉頭的哽咽,努力……不讓自己崩潰了的意志顯露出來。
"對……不住。"他閉上了眼睛,勉強讓自己平靜下來,"我……的確不應該對妳說這樣的話……是我失禮了,從今以後,我再也不會這樣冒失唐突,妳就把剛剛我說過的話,統統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