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蔡小雀
「你難道不怕被咬傷嗎?」
「不會。」她輕笑了起來,小臉漾著快樂的色彩,「你在擔心我嗎,」
「我……」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嘴硬地道:「沒有,我是被你的大膽氣壞了。」
她的心裡喜滋滋的,輕輕撞了撞他的小腹,「哎喲,不要羞於承認,其實你好擔心我對不對?」
他僵硬著表情,強忍箸不微笑,「不對。」
她笑得好開心,「啊哈,你就是在擔心我,所以才會鬼吼鬼吼。」
他反駁,「我並沒有鬼吼。」他頂多只是嗓門大了一點。
「你要回去找華姑娘嗎?」她突然問。
他想也不想地道:「不要。」
她甜甜地笑了,仰頭笑道:「我餓了。」
他的表情還是很酷,但是眸底逸出了一抹溫柔,「我們到相思紅豆樓吃晚飯。」
「好。」她的臉頰緊貼著他的胸膛,覺得好幸福呵!
雖然他口口聲聲不娶妻不成親,但是……春憐相信他一定會有反悔的一天。
因為他是她心目中的大英雄啊,大英雄是不會讓小女子失望的。
第六章
華雁坐在客棧裡,臉色陰沉地等到了深夜。
她越等臉色越難看,掌櫃送上酒菜時,忍不住縮頭縮腦的發抖。
嚴人噙著一絲笑意走進客棧,他一眼就瞥見了自斟自飲的華雁——這並不難,因為所有的桌子都空了,掌櫃還站在一旁端茶送酒。
他剛剛護送春憐出了城到羊莊門口,可是她怎麼都不肯讓他送她回到家門,說是給家裡人瞧見會挨罵的,所以他只好在羊莊門口目送她飛快跑走。
羊莊的空氣裡瀰漫著濃濃酒香,他大大深吸了一口,有一絲了然為什麼她一提起酒就面帶恐懼了。
羊莊是有名的釀酒聖地,而她從小在羊莊長大,只要是不嗜酒的,聞久了這樣的氣味自然也會反胃,覺得不爽快。
可是她為什麼也要問他愛不愛酒呢?
嚴人帶著難解的疑惑回到城裡,邊想著她可愛天真的嬌靨,他又難以自己地笑了起來。
神奇的小姑娘,渾身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舉手投足間流露出教人移不開目光的心動。
心動?
他慌忙地壓抑下這蠢蠢欲動的感覺,鎮定了心神看向華雁。
「華三小姐。」他禮貌點點頭。
華雁捏緊了酒杯,眸光盈盈如醉,帶著如斯幽怨,「你竟然到現在才回來?」
他挑眉,平和地道:「有什麼事嗎?」
「你還敢問我有什麼事?你竟然把我丟下去追那個丫頭?」她忿忿然地道,「你可知道我等你一整晚?」
「華三小姐,不知道你有事找我,是我的錯。」他有些歉疚地道。
「好,那你告訴我,那個丫頭是誰?」她驕縱地問道,「她跟你是什麼關係?你為什麼為了她把我丟著不管?你今天沒有給我個交代,我絕對不會這麼簡單就放過你的。」
一樣是在質問對方和他的關係,華雁的咄咄逼人卻教人難以忍受。
嚴人的臉沉了下來,「華姑娘,我與你僅為點頭之交,你不覺得質問我的隱私有些逾矩嗎?」
「你——」她柳眉一豎。
「長夜清冷,若沒有事的話就早些回士驊山莊吧。」他淡淡地拋下一句,直直往樓上拾階而去。
「戴嚴人!你好可惡!」她氣哭了出來。
他竟然什麼都不對她解釋?
她可是堂堂士驊山莊的三小姐,身份尊貴,幾時有人敢這樣忽視她來著?而且……她都已經厚著臉皮來找他了,難道他不能稍稍對她溫柔迎合一些嗎?
她……她喜歡他呀!
「我不會就這樣放棄的。」華雁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甘醇的酒液化為胄底熊熊燃燒的火焰。
***
春憐坐在小閣樓上,趴在一扇迎風窗前哼著歌畫著圖。
她舔了舔有些開岔的狼毫筆,臉頰被春風吹得有一些發癢,順手擦了一擦,卻不自覺地劃過了長長一道墨漬。
她攤開了緝紙,開始在上頭畫起人的形狀,先畫一個圓圓的臉蛋,左右撇兩道粗粗的眉毛,圓圓的眼睛和筆直一豎的鼻樑,還有一橫性格的嘴巴,顴骨上千萬別忘了一道好看的疤痕……哎喲,畫太粗了。
當當!戴大哥出現!
她拿起墨漬淋漓的畫,笑得合不攏嘴。
「你在畫什麼?」蕭姥姥突然出現。
春憐嚇了一跳,小手一鬆,畫紙輕飄飄地隨風蕩到了蕭姥姥腳邊。
「啊,那是……」她臉一紅,緊張道:「那是……」
蕭姥姥緩緩地彎下腰,好像聽見自己的老骨頭在呻吟。呀,這小兔崽子是不是存心的?就知道她的腰骨向來不行嘛!
春憐急得要命,可是又不能露出太著急的神情,怕給精明的姥姥識破。
如果姥姥知道她已經有心上人了,一定會樂得叫她立刻帶回來鑒賞鑒賞——她打了個寒顫,當然知道那代表什麼意思。
所謂的鑒賞就是先喝掉一大罈子的女兒紅,一大罈子的狀元紅,還有一罈子由胭脂並釋釀而出的酒,然後還要人家在喝完後吟出三首跟酒有關的詩,還不能太短的。
事情不是到這裡就能簡單結束了,還要回答出女兒紅約莫釀了幾年,狀元紅又約莫釀了幾年,胭脂淡酒又是多少胭脂原酒攙上什麼樣的酒而成的?
她曾經聽爹說過,當年他為了通過姥姥的測試,真的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過關,在回答最後一道題時,他已經是不省人事,還是娘在後頭拚命支著他搖晃的身子,捏著鼻頭假裝男聲回答的。
也難怪爹娘會在十年前就佯稱要去關外釀羊奶酒,然後溜得不見人影,拋下她這個小可憐在家裡克紹其裘、承繼家業。
聽說綿家伯父伯母和楊家伯父伯母也是一樣,敢情三對相約私奔去了吧!
真夠無情的,要跑也不會帶著她們一起跑。
現在可好了,橫亙在面前的除了戴大哥還沒說要娶她之外,還有一個更嚴重的大問題——戴大哥壓根不喜歡喝酒,這點是遂了她的心願,可是怎麼過得了姥姥那一關呢?
難道真要學爹娘那一招,私奔不成?
可是爹娘也是在姥姥的祝福下才私奔的,而且還生出了一個她做交代……那她如果想要脫離酒家生活的話,不就也得先成親,生下個小娃兒再跑?
這樣太殘忍了……真是傷腦筋。
最完美的法子就是姥姥祝福他們成親,然後允許他們出外自成家業,就像爹娘現在一樣,有沒有在釀酒真是天知道!
春憐想到太入神了,以至於蕭姥姥連問了好幾聲都沒回答,直到一記爆栗子在她頭頂上炸開,她才驚然回神。
「哎喲……」她抱著腦袋呼疼,埋怨地看箸蕭姥姥,「姥姥,你這樣打人很疼耶!」
「不這樣怎麼把你的魂招回來呢?」蕭姥姥笑咪咪地道:「我問你話呢!!」
「你問什麼?」她揉揉腦門。
「這畫的是什麼?」蕭姥姥把畫態來倒去的看。
春憐臉頰迅速飛紅了,「那個是……是……」
「你是在畫熊吧?」蕭姥姥突然看分明了,歡呼一聲道:「還是一隻看起來很凶的熊,你瞧,臉上還有道傷疤呢!」
咦?
春憐抹著汗,順著她的話點點頭,「噯……是熊沒錯,是熊是熊。」
戴大哥,對不起,你就充當一下熊吧!
「可是你畫熊做什麼?」蕭姥姥在紙上虛畫著,「你這熊畫得不太像,還有兩雙耳朵到哪兒去啦?」
「畫熊做什麼……」她絞盡腦汁,靈光一閃,「是這樣的,我想要釀一種新的桃酒,甕身上就貼明畫片,註明就算是熊也很喜歡喝的酒……你覺得這法子怎麼樣?」
春憐第一次對於釀酒之事這麼熱情,蕭姥姥感動到眼淚快滾出來。
「好孩子,姥姥就知道沒白疼你,你爹娘總算做對了一件事,就是把你留給我帶。」
蕭姥姥擦著眼淚,雖然她覺得這只熊長得有點奇怪,若真要貼在甕身上還有待商榷,可是她已經好感動了。
看見姥姥這麼激動歡欣的樣子,春憐突然覺得自己好壞。
一股強烈的心虛和罪惡感湧上心頭,她實在太對不起疼愛她的姥姥了,可是她該怎麼做才能皆大歡喜呢?
偏偏姥姥又一直說——
「我才傷腦筋不知道你爹娘肯不肯回來承繼家業呢,咱們蕭家世代以女單傳,姥姥又不是千年不死的老妖精,早晚哪一天你成親了,孫婿又不肯入贅,待我死了之後蕭家的胭脂井就永絕天下了……」她拭著老淚,感慨無限。
呃!噢!啊!
蕭姥姥的話字字都像箭一樣戳進春憐心坎,她捧著胸口,更覺得心痛內疚了。
這可怎麼辦呢?
蕭姥姥看著春憐失神的模樣,唇邊的笑險些溜了出來。
嘿嘿,薑是老的辣,小丫頭還以為自己不知道她近來在忙和什麼哩!這麼早出晚歸歡天喜地的,定然是有了好對象。
不來這麼一招,她如何逼春憐趕緊逮到未來的孫女婿,趕快帶回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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