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蘇緹(夏雨寒)
她緩緩的搖頭。
「那麼……是我哪裡不好,惹你生氣?」見她還是搖頭,他不禁大膽的壓低聲音問:「難道是我昨晚太粗魯,把你弄痛了?」
「噗!」雨墨當場噴飯!臉紅脖子粗的叫著,「公子,你講話也要看場合,我年紀雖然小,但也聽得懂呀!」
「是嗎?」他的臉紅得像桃花一樣,「對不起。」
但一臉平靜的她卻淡淡的說:「不是這樣的,我難過是因為……因為我騙了你,我……對不起。」她再也吃不下飯,轉身衝出了飯廳。
他看著她的背影,「我知道呀!」他昨晚就知道了,不過就是沒告訴他她會幾下子,值得露出這麼嚴重的表情嗎?
更何況,昨晚他不是用行動來徹底表示他的不在乎嗎?
「公子,少夫人的功夫真的很厲害嗎?」雨墨帶點崇拜的口吻說:「我可不可以要少夫人教我幾招?」
他看著雨墨,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正是少男春心蕩漾的時期,他不禁想到她教雨墨時可能會有的身體接觸,忍不住嫉妒道:「不行。」
「為什麼?」雨墨嘟著嘴。
「因為……因為她要教我,沒有時間教你。」他放下碗筷,迅速跟著走出去,他要找到她問個清楚,到底她在傷心什麼?
夫妻間是不該有所隱瞞的,尤其是妻子對丈夫。
他在後院的榕樹上找到她,見她正傷心的掩臉哭泣,那高度……他估了估,也惦了惦自己的本事,妥協道:「雲煙,你下來好不好?不要一個人在上面哭,告訴我你傷心的原因,我們一起解決。」
她是很想說的啦!可她不敢說!這一說,他鐵定不會再理她了。
於是,她抹了抹淚水,吸了吸鼻子,「你不怪我騙你?」
「不怪,你有這麼好的本事自衛,我高興都來不及。」但他不不敢說的其實是,他也感到有一絲落寞,說不定以後還要靠她來救,雖然這機率很小,卻不能說不會發生。
「我的本事還不只這些,我還會……」她思索著該怎麼說才會婉轉,「我很會演戲,演什麼像什麼。」
所以之前他才會有她是嬌嬌女的錯覺?
「這是我的興趣,你能接受我這樣的興趣嗎?」
這有什麼大不了的?「你再怎麼演也是我的妻子,不是嗎?」而且換一個角度想,他會擁有很多不同類型的「妻子」,這也算是一種好運吧!
「真的?」她笑了,高興的一躍而下。
「小心。」他驚叫!這樣的高度不低耶!
但她安全落地,直撲進他的懷抱!「我就知道你心胸寬大,無論我瞞了你什麼,你都不會生氣。」
瞞?她還瞞了什麼?他正想問清楚。
「對了,你到底有沒有跟你爹娘提起我們的婚事?他們的反應如何呢?」
這話題立刻轉開了他的心思,其實,他也為了這個而感到憂心仲仲,「在我們成親前,我寫了封信回去,可是……到現在都還沒有回音。」
「這樣啊!」她落寞的往後退一步,「這麼說,他們可能不喜歡我。」
「不會的。」急急的走到她面前保證,「就算他們對你有一點點意見,我也會說服他們,讓他們接受你,你不要煩惱好不好?」
教她怎麼能不煩惱?她好想盡快把事情解決呀!這樣她的心才能安定下來,才能有那個動力去規畫屬於他倆的未來。
「令威,我們回去老家好不好?」
「什麼?」他嚇了一跳。
「醜媳婦總要見公婆,我想去見他們,跟他們請安,請他們原諒我們私自成親。」如果結果是好的,那就皆大歡喜,若不,那……算了,不要去想。
「這個……」他顯然有點為難,若是尋常時候,答案當然是好;但現在離科舉只剩幾個月了,這一回去,不就耽誤到考期了?「等考完後再回去可好?」
「考完?」那還有好長的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裡,難保不會有變數,更何況娘說要「試」他,要是他通不過試驗呢?
可她也知道這時候要求他回故鄉是太無理取鬧了些,分明是要求他放棄功名,她怎麼做得出來?
千萬種不安湧上心頭,她變得好無措,生平第一次,她竟不知道該怎麼辦。
「令威?」緊緊抱住他的腰!她哀傷的呼喊,「答應我,永遠都不要變心!都要我。」
他安撫的抱住她,「別想太多,你永遠是我的妻子,唯一的!我保證。」
她是很想相信他,但腦子裡卻又偏偏響起母親說過的話—天底下,沒有一個男人說的話是可以相信的。
「抱我。」她低聲要求,面對不可知的未來,面對隨時會失去他的恐懼,至少在現在緊緊擁抱的時刻。他是她的。「要我,緊緊的抱住我,不要讓我離開。」
「雲煙?」他輕喚!心疼的用舌舔去她的淚珠,攔腰將她抱起,緩緩的走向他們的寢房。
一路上,他倆緊緊相擁,本以為甜蜜真的會如奇跡般的持續下去,直到那天……
第六章
真相
少孤為客早,
多難識君遲。
掩泣空相句,
風塵何所期?
——送李端盧綸
十六年後
「這位老爺,你該醒囉!都日上三竿了。」
模模糊糊中,樓令威睜開了眼睛,從不堪回首的舊夢中醒過來,入目淨是俗麗的裝潢,進鼻的皆是濃郁的香味,然後,他看到一個女人濃妝艷抹,她身上穿著艷麗的華服。
這裡是哪裡?他怎麼會到這裡?
昨夜的記憶一下子湧入腦海,他在路上遭到刺客阻殺,然後與部下失散,接著……他的眼睛陡然大睜,突兀的翻身坐起,「這裡是?」
「這裡是『雲煙閣』,是歸川最大的妓院啊!」
雲煙閣?白雲煙?這是巧合,還是……真的遇上了?
「老爺,如果你有興趣的話,可以待上幾天,奴家很願意服侍你。」負責照顧他的蘭兒巧笑倩兮的說,一雙手很職業化的搭上他的胸膛。
他立刻推開,像是看見瘟疫般的迅速往後退。「不要碰我,走開。」
蘭花混久了,當然也知道他不是在「夭鬼假細二」,沒有馬上習慣性的撲上去,只是笑笑的問:「那老爺,有什麼需要我效勞的嗎?」看他衣服質料不錯,應該是個很好的錢窟。
但他特別痛恨這種淘金的女子,早在許多年前,他就發誓不碰這樣的女人,甚至是所有的女子。所以他冷下一張臉,雲淡風輕的問:「昨天送我進來的少年是誰?」但刻意忘記那少年有個像鬼一樣醜的娘,那個……類似「雲煙」的女子。
「小過呀!他是我們老闆的兒子,將來會是這『雲煙閣』的老闆喔!」
那麼一個俊朗的少年,居然會是未來的妓院老闆……怎麼想怎麼可惜,但算了,關他什麼事?
腳踩上地,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聯絡當地的知府縣令派兵維護他的安全,直到他抵達京城!面見聖上。
其餘的……全都不再重要,不管那個「鬼女」是不是她!
「老爺,何必這麼急呢!」蘭花才捨不得放他走,一雙手拉住他未解的衣襬,「讓我伺候你嘛!」
「放開我,聽到沒有?」他一步步往後,臉上全是驚恐,邊境的女子怎麼會是這般的無恥放蕩,「走開!」
他的背抵著門板,突然門被打開,他應聲躺了下來,就見那個少年站在他的眼前,不高興的低叫,「蘭花,你的習慣真不好,不要再捉弄他了。」
蘭花聳了聳肩,「真不好玩。」轉身就走了。
難道……他又被女人耍了,
他心底一股怒氣正要爆發,那少年卻把他拉起來,「先生,你沒事吧?」
他抬頭看,這少年生得一副白淨的臉孔,溫文的笑容讓他感覺很親切,不知為什麼!他就是覺得這個少年與他很親,像是認識好久一樣,因而不自覺的對少年露出長輩的笑容,「你叫什麼名字呀?」大手在他的腦袋上摸呀摸,好柔的頭髮呀!就像當年的「雲煙」……不!不是雲煙,該是叫「嬌容」才對。
「我呀!我叫杜念過。」
念過?好奇怪的名字,好像他是個存在在世間的罪惡似的。
「你的母親為什麼將你取這個名字?」真是難聽。
少年笑了笑,「念過總比罪過好吧?好了,不談這些了我們去吃飯吧!都已經準備好了,很難得的早飯。」少年眨了眨眼睛,似乎有無限的含義。
但他並不明白!
可當他看見滿桌的的早菜都是他喜歡的菜色時,他忍不住猶豫了,疑惑一個個在腦中泛開——為什麼這一道道的早菜都是他喜歡的?是誰煮的?
夾一口進嘴裡,這味道、這味道……是這麼的熟悉,這麼的令他心痛。他不會認錯的,這是「雲煙」的味道,是她煮菜的味道呀!
擱下碗筷,他慎重的看向那個少年,「這早菜是誰煮的?」
少年笑了笑,「管他是誰煮的,能吃就好,快點吃,吃好了,我好送你去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