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司徒紅
𨪜𨪜「不累。他們在排什麼？」
𨪜𨪜霍草兒拉他往街邊難民形成的一列長隊走去，隊伍的盡頭赫然是一間藥鋪.
𨪜𨪜「這位爺，要看診可得排隊才行！」兩人才踏進藥鋪，掌櫃便迎了上來。
𨪜𨪜「咱們不想看病，只是想來抓幾帖藥方。」元傲風向裡張望，櫃檯的旁邊置著一張簡陋的桌子，桌後一名白髮老者正在替人問診，桌前坐著一名抱著娃兒的婦人，隊伍的發源便是這兒。「您這兒也兼替人看病啊？」
𨪜𨪜「可不是，那位丁大夫可是咱們回春堂裡有名的活菩薩，醫術高超不說，平日便樂善好施，見這世道不好，他看診開方泰半不收錢，救個苦難而已。只可惜，天要亡人再怎麼仁心仁術也救不回。」掌櫃邊說邊搖頭歎息。
𨪜𨪜忽地，內裡傳來悲泣聲，原本坐在桌前的婦人哭哭啼啼地起身，向了大夫道完謝抱著孩子流著眼淚向門口走來。
𨪜𨪜「林大娘，要抓些什麼藥？」掌櫃忙招呼道。」這不問還好一問之下，婦人竟放聲大哭掌櫃似乎並不驚訝，歎了口氣，安慰道：「大夫說二寶沒救了，不用吃藥了！」年頭不好，日子難過，二寶這樣，也是個福氣。」
𨪜𨪜「日子再怎麼苦，能活著總是好事……」林大娘抽抽囈地道。
𨪜𨪜霍草兒聽她如此說道，不由得觸動了心事，想到自己命不久長，禁不住暗自心傷，再看婦人懷中的孩兒不過四、五歲，憔悴地倚在母親的懷中，又轉而慶幸自已畢竟多活了幾年，能遇上元傲風這般人兒，此生又有何遺憾？！如此一想，反倒可憐起那小孩，凝神細看竟發現那孩目黃面白，不似無藥可救之人……
𨪜𨪜「這位大娘，」她開口道，「我家少爺懂得一些醫術，讓他瞧瞧你的孩兒可好？」
𨪜𨪜「小嫂子，我看你家相公也別費心了，丁大夫沒法救跌到的人，大羅神仙也救不活了！」掌櫃說道。
𨪜𨪜原來他們二人在半途向農家買了幾套粗布衣裳，元傲風甚至逼著霍草兒換回裙裝，挽上髻，裝作一對夫婦。現下看來，他們便似一對尋常鄉野夫妻，根本不像懂回醫術之人，難怪掌櫃不信。
𨪜𨪜「不，讓他試試也好！求公子救救咱們家二寶！」病急亂投醫是人的天性，林大娘抱著孩子，撲通一聲便跪在元傲風身前。
𨪜𨪜「您先起來。」元傲風忙扶起她，抱過孩子把了脈，又翻起眼瞼瞧—會兒，「掌櫃的，能否借張桌子？」
𨪜𨪜「來這兒吧！」頂大夫竟讓出自己的桌椅。
𨪜𨪜「僭越了！」元傲風朝他頷個致歉，將孩子安放在桌上，取出銀針，紮了幾個穴道，
𨪜𨪜「掌櫃的，麻煩惜個痰盂。」
𨪜𨪜掌櫃連聲答應，喚了人去取痰盂。痰盂取來沒多久，二寶便「哇」地一聲，吐了個天昏地暗。
𨪜𨪜「二寶，你還好吧？」他母親忙在他背上拍撫，為他順氣。
𨪜𨪜「娘，好餓哦！」孩子吐完，抬起頭來說道。
𨪜𨪜林大娘見他臉色明顯紅潤了不少，忍不住又掉下眼淚，抱著孩子，便又要來朝元傲風拜下。
𨪜𨪜「萬萬使不得。」元傲風趕忙扶起她，又寫了藥方吩咐道「照著這方子服個兩帖，應該就沒事了。」
𨪜𨪜「謝謝大大，」林大娘既高興又不安，「診金……」
𨪜𨪜元傲風微微一笑，指著球草兄道：「我娘子的手拙，連髻都挽不好，你替她挽個髻，就當作診金吧。」
𨪜𨪜「少爺！」霍草兒狼狽地瞪了他一眼。明明就曉得她十歲起便扮男裝，壓根沒挽過髻，挽得不好也是當然，偏偏在眾人而前這樣出她的醜！
𨪜𨪜「這容易，夫人請坐。」林大娘拉她坐下，「掌櫃，借把梳子。」
𨪜𨪜「我喚小六子去拿，我去捉藥！」子掌櫃拿過藥方，歡天喜地轉身去配藥去了。
𨪜𨪜「真正後生可畏，」丁大夫拱手道，「老夫丁鶴，敢問公子姓名？」
𨪜𨪜「敝姓文，單名一個風字。」元傲風報了個假名。
𨪜𨪜正在說話間，一名漢子匆匆忙忙自外頭撞了進來，一袋物品往地上一擱，連汗都來不及便嚷道：「好消息！好消息！朝廷派人放糧來了！」
𨪜𨪜「這消息真不真確？」
𨪜𨪜「幾時會進城？」排隊候診的人們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漢子擦了擦汗水，說道：「千真萬確！聽說欽差大人趕得急，快則五日，慢則十日，必到湖州！」
𨪜𨪜「派來的欽差是誰？可別像那年一樣，賑災賑災，最後今服進那狗官的肚裡去！」
𨪜𨪜人群中有人說道。
𨪜𨪜「是啊，這樣的糧，不放也罷！」掌櫃也愁眉苦臉地附和。
𨪜𨪜「放心，這回來的是京府文顥文大人，他可是個大大的清官，就算他真的敢亂來，也還有文大人的爹，刑部尚書文渙大人！等著替咱們做主，擔心個什麼勁！」
𨪜𨪜元傲風聽到這個個名宇，眉頭不自覺地輕輕擰起。
𨪜𨪜「說的也是，文渙大人可是出了名的剛正不阿！」人群中有人說道。
𨪜𨪜「可是他就不會循私袒護自己的兒子嗎？」有人發表不同的意見。
𨪜𨪜「就是啊，自古以來便是官官相護，更何況是父子倆。」
𨪜𨪜「各位！各位！」丁錦振臂高呼，「文大人還沒來上頂事就先別擔心了，現在咱們城裡可是來了一位妙手回春的文大夫，咱們還是先把文大夫留下來再說！」
𨪜𨪜元傲風救活了丁錦宣稱不治的病人是眾人親眼所見，於是當下就有人鼓噪起來。
𨪜𨪜「文大夫，您好人有好報，求您救救咱們！」
𨪜𨪜「求您救救咱們！」
𨪜𨪜元傲風抬下止住騷動，「我沒說過要走。」
𨪜𨪜「小六子，」丁錦趕緊吆喝，「還不趕快多加一副桌椅！
𨪜𨪜「夫人，文大夫人俊心好醫術又高，您還真是好福氣。」這廂，林大娘在霍草兒耳畔低聲稱臢道。
𨪜𨪜「別叫我夫人，叫我草兒就行了。」霍草兒微笑。
𨪜𨪜「不行，我非得叫您夫人才行，您最好也讓旁人喚您夫人。既然跟了少爺，就別老記著自個兒丫環的身份，不然會受一輩子委屈的。」
𨪜𨪜「呃？」霍草兒不知道她這是扯到哪裡去了。
𨪜𨪜「您不是叫文大人叫少爺嗎？是瞞著家人私逃出來的吧？夫人，大娘我勸您一句，「少爺」雖是叫順了，可得改口才行，不然讓人知道您倆是私逃，暗暗通報，可不就讓家裡的人給抓了回去！他是少爺沒什麼，您畢竟是丫環，到時全部的罪名只怕都要壓在您身上！」林大娘叨叨唸唸地。
𨪜𨪜「大娘，其實我們——」
𨪜𨪜「我明白，我也不是說你什麼，」林大娘打斷她的話，「世道不好，能開開心心地活著，就是天大的幸運了，哪管得什麼禮教階層？咱們市井小民可不像那些達官貴人有那麼多規矩，過你毗即然和富貴人家打交道，多提防著點總是好的。」
𨪜𨪜「謝謝大娘教誨。」雖然林大娘的勸告合不太上她和元傲風的情形，但是霍草兒仍是感動，她看得出來這位初見面的大娘是真心地在關心她。
𨪜𨪜「哎呀，我哪敢教誨夫人？！夫人命好，我瞧著那文大夫是個真情摯性的男子，世上肯為女人放棄富貴生活動男人不多了！」
𨪜𨪜他是這樣的男子嗎？
𨪜𨪜霍草兒看向一旁忙著問診的元傲風，微微地笑了。
𨪜𨪜元傲風拖著疲倦的身子走進回春堂掌櫃為他們備下的客房，便見霍草兒手托香腮，正坐在桌邊打盹，小小頭顱緩緩下垂，看來是倦累已極，惹人心生愛憐。元傲風悄悄上前，正想將她抱上床鋪，霍草兒卻突然醒來。
𨪜𨪜「少爺，你回來了啊！」她慌忙起身。原本她是在廳裡幫著元傲風看診拿藥掌燈時分，見人潮少了，才先回房煎藥，不料煎著煎著竟睡著了！
𨪜𨪜「你若累了，就上床歇息。」元傲風心疼地看箸她蒼白的臉蛋。來到回春堂已七日，草兒日日早起晚睡，忙裡忙外地幫著煎藥、布藥、照顧病人，中了酥筋散的身子根本沒有時間好好休息。
𨪜𨪜「我還好。」霍草兒起身，端來煨在爐上的藥汁，「幸好沒糊掉。」
𨪜𨪜「還要吃藥？」元傲風蹙起眉頭。白到同春堂以來，草兒早晚都熬了藥汁，要他服用，說是她爺爺曾交代服過九香還魂丹以後，要續以他種藥物調理，不然對身體會有大傷。
𨪜𨪜「當然要服！我爺爺是「閻王愁」呢，他說的話肯定不會錯！」霍草兒抬出了霍亦罕的名號，逼他服藥。
𨪜𨪜其實調理身體云云是她胡吹的，她真正擔心的是，那日一時情急，忘了身上有病，竟用自己的血喂元傲風吃藥，要是自己血中帶有毒性，豈不是害了元傲風？！只是她卻不知該如何對元傲風據實以告，難到要她說：她那日強灌他喝的血，可能會害他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