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樓雨晴
但姚香織可沒那麼輕易放過她,身形一移,擋住了她的去路。君歡冷冷瞥了她一眼,不想與她計較,挪向另一側,情況依然。
好!那她不走這條,行了吧?
掉轉方向之際,姚香織揚聲一喊:「站住!」
憑什麼她要她站,她就得站?最起碼名義上,她都還得敬她一聲大嫂。
君歡充耳不聞,繼續往前走。
「我叫妳站住,妳聽不懂啊!」姚香織索性衝上前拽住她的手臂。
欺人太甚!
「姚大小姐,妳到底想怎樣!」日日恬不知恥的勾誘她的丈夫,她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任她去了,為何連個寧靜日子都不讓她過?
「我要妳離開!」不是請求、不是商量,而是直接下達命令。
「憑什麼?」好歹,她隨君歡目前為止都還是名正言順的於夫人,沒有人可以命令她該怎麼做。
「憑大哥就快要娶我了,我可不會委屈自己作妾。」姚香織趾高氣昂地宣佈,等著看她知難而退。
「是妳一廂情願的認定吧?」可笑,於寫意可從沒對她說過這事兒。
「錯了,大哥也同意的,奶奶都拿八字去合了。」所以說,她姚香織金枝玉葉,哪有一名窮酸丫鬟為正,而她為偏的道理?
君歡臉色一白。
真的嗎?他同意了?那當初又是誰信誓旦旦承諾她絕不納妾的?
「我不信──」不會的,他不會這麼對她的
「妳不會自己去問他。」
「會的,我會去問。」深吸了口氣,她挺直腰桿,不容自己流露出一絲一毫的軟弱。
「妳配不上他的,我勸妳自個兒識相點,免得到時難看──」
示威的言論,被她遠遠的拋在身後,她要去找他,聽他親口說出來,否則,她說什麼都不信!
*****
天很寬,風很涼,人──很閒。
「咦?今天某人怎不耍白癡了?」
一記白眼冷冷地瞪過去。「鳳千襲,你不說話會死嗎?」
鳳千襲當作沒聽到,自言似地喃喃道:「啊,忘了告訴你,你端著水盆到處晃的樣子很蠢,但是蠢得很可愛,我家依依快笑死了。」
於寫意臉一沉。「你夠了沒有!」
鳳千襲勾唇淺笑,顯然很愉快。
「還差一項。現在沒有某人自曝閨房秘辛來娛樂大眾,挺悶的。」復仇的滋味真美妙,誰教當初那個某人老要拿依依來刺激他。
「歡兒肚子都那麼大了還閏房秘辛,你當我禽獸啊!」
「原來如此,難怪方才見著尊夫人,十足的閨中怨婦呢!」
這張狗嘴!「有話直說,別左諷右剌的,一副爛個性。」
「我說尊夫人哪,不是當你『不舉』,就是懷疑你『不愛』了。」
於寫意唇角笑意一收。「那是我的問題。」
飛揚的眉,邪魅一挑,懶懶地搭靠在於寫意肩上。「那麼我能不能請問你,到底是不舉,還是不愛呢?」
「對你?」那一哼,是由鼻腔發出的,他一腳直接踹出。「不舉也不愛。」
「火氣真大。」鳳千襲側身一避,不以為意地撣了撣衣袍上的灰塵。「幹麼一提起老婆脾氣就這麼沖,她是你的恥辱嗎?」
「認識你才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恥辱。」於寫意冷哼。心情都夠煩了,還在那裡煽風點火。
「唔,坦白講,她是不夠嬌、不夠艷,臉蛋清秀,卻不美艷;風情嘛──也不夠媚,是差了點,你眼光真是──」論嘴巴賤,其實鳳千襲也滿有這方面的天分。
「你夠了吧!」真是忍無可忍──
哦喔,有人見不得愛妻被批評,翻臉嘍!
就說嘛,明明就不是當負心男子的料,裝什麼酷啊?悶騷!
「說說都不行啊?聽說姚香織近來纏你纏得特別過火,老太君不是很積極的在合八字什麼的嗎?那她怎麼辦?」上回錯過了,這回他相當期待重演一次某人跑得氣喘如牛,去買糖葫蘆哄愛妻的畫面呢!
聽出其中濃濃的調侃意味,於寫意神情不甚自在地偏開頭,嘴硬道:「男人三妻四妾實屬平常,自古皆然。」
「是嗎?」鳳千襲劍眉一軒,神情有著洞悉後的了然謔笑。
得了吧!死要什麼面子?就怕這一回,買一屋子糖葫蘆都擺不平,女人的醋勁可是很麻煩的,他愛玩火,好啊,就讓他玩,燒死他!
「沒錯,而且算命的說香織八字好得很,是相夫旺子之命。」他賭氣地衝口道。
「哦?那可真是恭喜了。」呿!楚泱難道不比那些江湖術士高明嗎?他要真看重在乎,豈會不去請楚泱幫忙?
於寫意抿緊唇,突然覺得這樣的意氣之爭很無聊,別開頭步下亭子,一件掉落在地上的衣袍吸去了他的目光。
他緩緩拾起,看了看空無一人的四周,握攏衣袍,低斂的幽瞳,覆去一抹深思。
第十章
入了夜,天地間萬籟俱寂。
她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就只是數著滴落的燭淚,一顆,又一顆,讓心呈空茫狀態。
若不這樣,她就會想起太多她不願意面對的事,例如──
男人三妻四妾,自古皆然!
不敢相信,這樣的話會是由他說出口,他那些至情至性的許諾呢?全作不得數了嗎?
拉開鏡台的小木格,當中還放了顆風乾的糖葫蘆。依稀還記得他純稚的表情,說著要留給他們的小寶寶
糖葫蘆已經不能吃了,他的情也已經留不住她該怎麼辦?
離開他,心是支離破碎的疼;留下來,面對他坐擁三妻四妾,她又辦不到
如果真得走到這樣的地步──好,她走!與其和人分享不完整的愛,她寧可現在就瀟灑地割捨,也不要守著無意義的於夫人名位,日日噬心地看他屬於另一個女人!
房門被輕巧地推開,特別留意的放輕動作,才發現她坐在桌邊。
「還沒睡?」他有些意外。
「等你。」不記得等了多久,只知道這根蠟燭都快燒盡了。
「想睡就先睡,不必等我。」他在床邊寬衣。
「寫意,我有話跟你說,是關於──」
「有事改天再說,我累了。」他淡淡地打斷,率先上床。
「可是這件事──」
「歡兒,我真的累了。」熬夜查了數家商行的帳,體力都快透支了。他知道她想問什麼,他會給她一個完美的交代,但不是現在,在這種時刻,他真的沒有辦法分神去處理她的情緒問題。
累了?是身,還是心呢?
這是第一次,他從來不會對她說累了,他總是把她擺在最前頭,沒有一件事會比她更重要,為何才一轉眼,什麼都變了?
「你以前不會這樣的」她感傷地低語。
於寫意敏感地一僵。
她在緬懷什麼?過去的那個他?她在抱怨?她後悔了?
現在的他,讓她覺得陌生嗎?可這才是真正的他啊,她不能總是沉迷於過往,他也不能永遠活在過去,當個傻氣無憂的大男孩,不是嗎?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沉穩、自律,也許還有一點點她不大喜歡的世故與深沉,可那是經商的生存法則,他避免不了這樣的性格,他無法再像白紙一樣的單純,也無法再不計形象逗她、鬧她、討她歡心。
她不能體諒,不能接受嗎?
她只看得見過去,卻看不見現在的他嗎?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他莫名地慍惱──因她那顆容不下他的心。
是啊,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她細細咀嚼,心,苦得幾乎滿溢出來。
「不同了,一切都不一樣了」他正在告訴她這一點,而她懂了,失去的,是真的再也挽不回了。
「妳到底上不上床?」他躁鬱地低吼,分不清是氣她還是氣自己,那句「不一樣」惹火了他。
無法想像,他居然覺得憤怒,因她過於留戀過去,對那個他再也回不去的自己念念不忘
不提了,因為再也沒意義了。
她歎息,改口道:「我還有另一件事──」
夠了!他惱怒地翻身而起。「妳不睡是不是?好,我到書房去睡!」
「寫意!」知道他不耐煩,她急喚道:「這件事很重要,小心川叔,他──」
「那不關妳的事,妳少管。」說完,重重地甩上房門離去。
原來,他的事已經與她無關了嗎?他這陌路人,做得好徹底。
她淒然一笑,浮起的淚霧迷濛了雙眼,她回眸望去,紅燭也正好燃到了盡頭,房內陷入一片黑暗。
蠟炬成灰淚始干。
是該緣盡了──
*****
君歡走了,沒驚動任何一個人,只在房內留下一封信予他。
不去面對,並不代表問題不存在,我們之間再也回不去從前,那是事實,勉強撐著,於你於我,都是傷害,於是,我代你作下決定。
別擔心我,我會過得很好的,別不相信,雖然快是一個孩子的娘,我還是很有魅力的哦,說不定,哪天我會遇上一個很好、很好的男人,到時,你可要記得祝福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