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柔花與仇郎

第19頁 文 / 雷恩娜(雷恩那)

    所有的堅持轉成退讓,一切的嚴謹化作心軟。

    駱斌深深地與她相視,心底長歎,知道自己已經妥協,妥協在那對原讓他厭惡不已、而今卻牽引住靈魂的澄淨眸中。

    ※※※

    小寶就這麼住下了,全仰仗駱斌的臨陣倒戈,而這一點倒讓展煜玩味十足地看了他許久。

    有了這麼一個弟弟,華家整個熱鬧了起來,好像回到笑眉還在家裡的時候,靜眉心情開朗,被劫持的陰影已拋得很遠了,興致勃勃為小寶聘請夫子,從最基本的習字讀書開始教起。

    小寶其實不笨,只是思考方式既單純又直接、不懂拐彎抹角。對於背誦文章詩詞很得心應手,不過想讓他體會文章字句的意思,總得花雙倍時間、用較活潑有趣的方法說明給他聽。至於算數方而,除最最簡單的加減勉強可以外,其餘的實在慘不忍睹。

    今日小寶可興奮了,因為昨兒個文夫子考他一首五言絕句,他不僅順暢地背出,還能清楚無誤地用白話說明詩中的意思,夫子直誇他進步神速,而教算數的董老師批過他的作業,裡頭共二十題,他竟然答對九題,雖然有些無奈,老師也誇不錯不錯,靜眉聽聞了,決定今天帶他到外頭遊玩,以茲鼓勵。出去玩耶!呵呵呵呵……他當然好高興哩!

    朱雀大街上,舞兒伴在小姐身邊,一雙精靈眼直繞著那顆胖球打轉,就怕他要闖禍,果不其然——

    「臭小寶,哇!手別來碰我啦!嗚嗚……人家穿新衣衫耶……」

    「舞兒姊姊,小寶請你吃棉花糖。」他憨笑,眼睛瞇成彎彎細縫,遞出持在右手的零嘴。

    「不吃啦!嗚……你黏到我的衣服了啦!」

    「那、那請你吃糖葫蘆?」他遞出左手,沒想到舞兒尖叫聲響透街頭街尾,因為小寶左手握著的那串糖葫蘆忽地掉下一粒,正巧黏在舞兒肩膀。

    「舞兒姊姊,沒關係、別擔心,小寶不會浪費食物的。」他大口一張,吮回自己的糖葫蘆,卻在舞兒漂亮乾淨的衣衫上留下一個口水印。

    「哇——你你、你,臭小寶!」舞兒跺腳,不住拍打他。

    小寶兒還是嘻嘻笑,不好意思地道:「我背不會癢啦!呵呵……如果、如果舞兒姊姊還是很想替小寶抓癢的話,抓屁股好不好?」

    喔——真是欲哭無淚。

    靜眉瞧著耍寶氣的兩個人,差些笑彎腰,但現在是在西安城的朱雀大街,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她多少要維持姑娘家的秀氣風範,只微微笑著。

    「舞兒,你讓讓他吧,別生氣啦!街上人多,小心撞上人家。」

    「是,小姐。」舞兒不甘示弱,朝小寶扮了個鬼臉。

    靜眉拉住小寶,不教他奔來跑去的,柔聲道:「待會咱們上寺裡拜拜,你要乖乖的,晚一些,姊姊帶你上館子喝茶。」

    「小寶很乖。」他一口吞掉棉花糖,舉起手發誓。

    「咦,這不是童家那個癡呆嗎?怎和華大小姐在一塊啦?」人多,嘴就雜了。華家和童家常年對立,如今出現這樣的局面,一些好事者怎肯放過。

    「咦,這倒奇怪啦!」

    「聽說童老爺被燒死在華家棉倉後的那塊地,我聽人說啊……」聲音忽地壓低,卻更讓眾人駐足豎耳。「童老爺曾挾持華家小姐,把她綁到木屋去,華家拚了命找,偏沒想到愈危險的地方愈是安全,自家的小姐竟被關在自家地盤上……」

    「莫怪,前陣子我瞧華家動員許多人,城裡城外不知搜些什麼?原來是丟了小姐。我還道他們棉倉又出啥事啦!」

    「童家和華家的梁子是結定了,怎麼華大小姐和童家癡呆……」

    「嘿!這事真的很曖味了,全西安城的人都知道,那童家老少是出了名的好色,這會兒華大小姐被綁到木屋,嬌花般的姑娘落入手裡,嘿嘿嘿,大家想想……會發生怎麼的後果?」

    這個人很要不得,有幾個人皺皺眉,轉身便走不願再聽,但大多數的男女都抱著看好戲、聽小道消息的心態,繼續留下。

    「喂!你這人嘴巴不乾不淨說些什麼!?」舞兒聽不下去,跳了出來,一手支在腰側,一手指住那亂放話的男子。

    此事攸關女子最重要的貞節,靜眉臉白了白,仍鎮定以對。

    「舞兒,不要鬧事。」

    「什麼鬧事?小姐,這個人說話道麼難聽,不給他一點教訓,還當咱們華家的人全啞啦、瞎啦!?」她邊說邊撩起兩袖,準備擺出笑眉教過她揍人的招式出來,雖中看不中用,倒也能壯壯聲勢。

    小寶不太明白怎麼回事,兩眼瞧瞧這兒又瞧瞧那兒,見舞兒氣憤著、一副要開打的模樣,而姊姊好似很難過,他心裡也跟著難過氣憤,眼睛精準地鎖住那個人,他忽地吼了一聲,拋開沒吃完的糖葫蘆,頂著頭直撞了過去。

    眾人一片嘩然,默契十足地讓開,讓小寶將那個男子撞倒在地,他泰山壓頂跨坐在對方肚腹,渾身都是蠻力,掐住那人脖子,拚命搖晃。

    「你壞你壞你壞你壞你壞你壞你壞你壞——」

    「小寶,好傢伙!好樣的!好本事!舞兒姊姊讓你靠,揍他揍他!狠狠地揍!」哇哈哈哈哈——大快人心!

    「小寶!?」靜眉快昏了,再這麼下去要出人命的。可旁邊竟無一人出手制止,不是學舞兒鼓噪,就是瞠目結舌。天啊!

    「小寶,你快放手!姊姊叫你放手!」靜眉徒勞無功地扳著他的臂膀。「舞兒,快來幫忙呀!小寶乖,小寶最乖了,快放手,你的糖葫蘆都散了。」

    不說還好,一說真真不得了。

    小寶怔了一怔,哇地大哭起來,將那人搖得天昏地暗。「哇——你壞你壞啦,都是你,我的糖葫蘆都散了,都是你都是你,賠給我,給我賠來啦!你賠不賠賠不賠賠不賠賠不賠賠不賠——」

    賠!他當然想賠。可是……可是他、他、他不能呼吸了。

    忽地,男子穿過人潮,來到他們身邊。

    靜眉已經慌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沒注意到四周嘈雜聲響陡地沉寂下來,接著,一隻強而有力的臂膀從天而降,提住小寶的後領,巧施勁力,輕輕鬆鬆已提起他渾胖的身軀,而另一臂則拎起那個快被掐死、壓死的人的前襟。

    「這是怎地一回事?」駱斌不敢置侑地瞪住手中兩人,陰沉地問。他外出辦事正要回府,見眾人堵住街心,下馬一看,沒想到竟是這等光景。

    「你來啦……快,別讓小寶再跟人打起來了……」見著他,靜眉心整個定了下來,微微牽唇,蒼白臉色尚未恢復,她步伐踉蹌,舞兒趕忙扶住她。

    小寶流出兩管鼻涕,還為著他的糖葫蘆傷心不已,卻不敢在駱斌面前放縱,只扁扁嘴,怒目圓瞪地向住那個去了半條命的人。

    此時旁邊的人愈來愈多,擠得水洩不通,晚些才來的人紛紛追問著事情緣由。

    駱斌才沒暇在乎誰,手提著兩人,目光凝著毫無血色的靜眉,緊聲問:「你怎麼了?頭又犯暈了嗎?」

    靜眉虛弱地笑了笑。「沒事,我很好。」不是頭暈,是適才教人嚇的。

    「什麼沒事?」這話讓舞兒丫頭極度不歡暢了,無視小姐的暗示,索性將發生的事辟里啪啦地傾倒出來。「駱總管,您來得正好咧!這個人壞得很,當街譭謗小姐的閨譽,說小姐讓童家捉去、綁在木屋裡,又說童老爺好色極了,捉了個如花似玉的姑娘怎可能什麼都不做,定是……定是……哎呀!反正他嘴巴不乾不淨、說出的話臭死人啦!他還罵小寶、打小寶,搶小寶的糖葫蘆!」呃……最後這句話有點不盡不實。

    「舞兒,別胡說。」靜眉歎了一聲。

    「小姐,我哪有胡說,是句句屬實——哎呀!」舞兒腰間忽地教人擰了一把。

    駱斌眉挑了一挑,鬆開對小寶的箝制,聲音持平,「站好。」

    小寶好乖,一個命令一個動作,站得直挺挺的,動也不動。

    然後,在大夥還不斷議論紛紛之際,就見華家的駱大總管面無表情,緩緩地、慢慢地,一手將那個人提得高高的,另一手握成拳頭,忽地迅雷不及掩耳,一個直拳猛地揍在那人肚腹,「轟」地一聲,人肉沙包就這麼乾淨俐落地平飛出去,掃翻街旁賣字畫、賣花瓶骨董、賣包子饅頭、賣珠花胭脂的攤子。

    所有的議論自動停止,有眼睛的瞪大眼睛,長嘴巴的忘記合上,西安城最繁華熱鬧的朱雀大街上此時鴉雀無聲,此奇景百年難得一見。

    這說明,事情真的鬧大了。

    靜眉心中哀歎,真想昏過去,來個眼不見為淨!唉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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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華府,剛進廳,就聞靜眉揚聲嚷道:「你啊!怎麼可以這個樣子?隨便動手打人?你、你你……野蠻、不可理喻!」

    說他野蠻尚能忍受,至於不可理喻……駱斌不悅地蹙眉,雙臂抱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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