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薄荷煙
「石狩真蹺課,是不是和你有關?」棋子說,「小倆口鬧彆扭啦?」
「喂,你說說話嘛。」風輕輕敲我的桌子。
「你們兩個不是講得很順嗎?」我抬眼各看了她們一眼,「繼續啊,不用客氣。」
「又舊事重演啦?剛才那幾個古惑女是石狩真的褲下拜臣吧?」風輕說,「為什麼你的名字老跟萬人迷扯在一起?」
「我也很懷疑,」我手支著下顎,臉埋在雙掌間,「我上輩子大概是岳飛吧,宿命難改,這輩子還得繼續背負莫須有的罪名。」
「莫須有?」棋子挑眉,「依星期二你和石狩真那副樣子,可不像什麼都沒發生喔。」
「嘿嘿,你和石狩真星期一晚上幹了什麼好事,說來聽聽嘛。」
這兩個傢伙情緒未免轉變太快,剛剛才向學妹耍完狠,現在就能對我嘻嘻哈哈逼供。人命不值錢,她們全然不在意學妹們現在正如何地被那群三年級女生「教導」著。
「你們兩個太閒啦?開始學起三姑六婆閒嗑牙?」
「這是關心啊,」風輕說,「你不跟石狩真在一起,學妹就不會眼紅;你不跟石狩真鬧彆扭,學妹就不會來找你麻煩;學妹不來找你麻煩,我們也就不必大老遠跑來找你。都是你的錯。你搶走了學妹的夢中情人,又剝奪了人家瞻仰偶像的機會,還逼得我破窗而人、棋子施行『內規』。嘖,使用暴力最要不得,害我們傷了女生部的和氣。都是你。」
「好啊,既然我如此罪大惡極,你們乾脆把我推出午門斬首示眾算了。」我沒精打采地說。
風輕與棋子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
「你和石狩真到底怎麼回事?」棋子挑起我的一縷髮絲,在指間把玩。
大家最近一見到我的必問話題。煩哪。
「沒怎麼回事。」
「你根本就沒把我們當朋友們嘛。」風輕嘟嘴。
「感情問題是朋友沒辦法代為解決的呀。」
「喔。」風輕微笑,「你終於承認你和石狩真之間有感情問題。」
我不想回應。
「聽說石狩真這兩天心情很郁卒喔。」棋子悠悠地說。
我保持緘默。
風輕看不過去,「有感情問題就要去解決嘛,你不能把問題丟在那兒不管。」
「那天我勸你沒有關係就不要去管石狩真的死活,後來你還不是插手管了。既然你已經做出選擇,又怎麼把事情搞到這種地步?」棋子語重心長。
「我錯了。」我承認,「我不該管的。」
「來不及了。」棋子說,「你既然管了,就得管到底。」
「我不要。」
「由不得你不要。」棋子說,「你別忘了石狩真現今仍處在危險中。本來他還不一定會出事,但他如果因為你而心神不寧,失了靈敏度警戒心,出了事,你可得負全責。」
「……」
「……盈盈?盈盈?你醒醒……」
老爸的呼喚在我耳邊催促著,將我從深眠的夢寐之中喚醒。
「爸,你做什麼?」我痛苦地張開眼睛。下午放學一回家,身體極不舒服的我倒頭便睡。我看了一下床頭上的鬧鐘,快十一點了。老爸為何在這時吵醒我?
「外面有人找你,你換一下衣服。」老爸一交代完,便離開我的房間。
有人找我?誰?我為什麼要換衣服?我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穿著——T恤和家居休閒短褲。這樣會見不得人嗎?又不是接待外國元首,難不成我還得換件晚禮服才能見客?
我疑惑且不滿地爬起床,隨手套上一件長褲和外套。不管了,就算現在總統駕臨我家客廳,我也只打算用這種裝扮出去見他。
我一出房門,便看見霍游雲杵在我門前。
「你?」
我驚訝得眼珠子快掉了,「你來我家幹嘛?」
霍游雲板著臉孔,「阿真出事了。」
啊?我愣在當場。
棋子竟一語成懺。不會吧?
「他怎麼了?」我急急地抓著霍游雲的手臂。
霍游雲拉著我往外走,「你跟我走一趟就知道了。」
「等一下。」
霍游雲拉住我。
霍帶著我回到羅妙的外婆家。一路上,霍一句話也不肯講。霍領著我來到星期一晚上石狩真住的那間房,我正想推開門,霍卻阻止我。
我皺著眉看他。
「阿真現在睡著了,你等一下再進去看他。」霍游雲說,「我有話要問你。」
又來了。「問吧。」
「你和阿真是怎麼一回事?」
我就知道。「沒有,什麼都沒有。」
霍游雲擰起眉頭,「聆,你為什麼要這樣折磨他?」
「我沒有。」
為什麼每個人都說我折磨石狩真?我沒有那麼大的能耐呀,我也沒想過要折磨他。
「你怎麼會沒有?」
「星期二晚上發生了什麼事?」
我抿著唇,不答。
「那天晚上他打電話給你爸問你回家了沒,知道你還沒回家,他拿了鑰匙就要出門,我攔著他問他是不是要去找你,他笑著沒否認……」
霍游雲的話像把利刃一刀刀劃在我心上。
「……結果,他直到很晚很晚才又回到這兒來,回來的時候一言不發,不管我和羅妙怎麼問,他就是不說話,但是他的眼神好悲傷,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你究竟對他說了什麼?」
「我沒有。」還是只能這樣答。我費了好大的勁,才讓出口的聲音不至於哽咽。
嚴格說來,我確定沒對石狩真說什麼。但也就是因為什麼也沒對他說,他才會那樣難過。如果我向石康維說了那些話之後,私下再向石狩真解釋那只是氣話,石狩真就會釋懷。可惜我沒有。我沒有對石狩真說任何話。我覺得我說的是實話,不是氣話,當然無須向石狩真解釋。我知道會讓他傷心,我卻還是寧願選擇沉默。
「你真的好狠。」
「對不起。」
「……接下來,第二天,也就是昨天,早上醒來,阿真就已經不見人影,我和羅妙怎麼找也找不到。」霍游雲接著說,「直到今天晚上他又突然出現在這裡,渾身是酒味和傷痕,右手血淋淋。你知道那情形有多恐怖嗎?」
「他……」我說不下去。
「……羅妙趕緊打電話把我找來,我們請羅妙的舅媽過來幫他包紮傷口。他不想說,我們也懶得問。受傷的原因只有他自己.最清楚。是他遇襲時醉得沒有抵抗能力,還是他根本不想抵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你覺得呢?」
我搖搖頭,說不出話。
「拜託你講講話好不好?不要連你也跟阿真一樣變啞巴了。」
「……我能說什麼?」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沒什麼話好說,一切的話都是多餘。
「你能說的可多著呢,是你不說!」霍游雲氣惱的說,「譬如,為什麼你和阿真星期二早上還好好的,到了晚上就完全變卦?你到底在玩什麼花樣?」
「我沒有!沒有、沒有……」我拚命搖頭否認,卻一個不小心,把滿滿的淚水也給搖晃出眼眶……
難道只因為我不要、不敢也不想愛石狩真,我就成了十惡不赦的壞女人?
霍游雲歎了口氣,心軟的掏出面紙幫我擦眼淚。
「你們這樣兩人都不快樂,是何苦?」
我無法言語。
現在沒有真正在一起就已經這麼痛苦了,如果真的在一起,將來才又分開,那會是多深痛的打擊啊?
「求求你跟他一次說清楚,好嗎?」
「……好。」我會親口對石狩真表明態度。
「好什麼?」霍游雲輕輕搖著我的肩膀,「聽你這樣說,我就知
道你要去徹底拒絕他。」
「不然你期待我去跟他說什麼?」我扯出一抹苦笑。
「你真的連一點點機會都不給他?」
「你明知故問。」
「我……」霍游雲一副無語問蒼天,「你腦袋裡究竟裝些什麼?」
「智慧。」我木然的說,沒有一絲笑意。
霍游雲氣得不想再跟我說話,打開房門領我進去。
石狩真躺在床上安詳的睡著,但身體一點也不「安詳」,如霍游雲所說的,他身上滿是各類傷痕,右手纏著厚厚的紗布繃帶。
我走近床邊即聞到微微的酒味。
我忍不住伸手很輕很輕地撫著石狩真受傷的右手,怕吵醒他。
「你看到他這個樣子,」霍游雲壓低音量:「有沒有改變心意?」
我的視線不曾從石狩真身上挪開,只是微微搖頭。
「執迷不悟。」霍游雲失望的說。我也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雖然我昨晚答應霍游雲要和石狩真談清楚,但今天在這種情形下醒來,我還真不知要如何開口。
「霍把你找來的?」石狩真看著我的臉。
「對」我說:「你為什麼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霍很擔心。」
「你呢?」石狩真目光灼熱,「你擔心嗎?」
我低下頭,拍接觸他的視線,不想回答。
「為什麼來了又不說話?」
我要說的話,你不會想聽。
「你不要這樣傷害自己。」
「是我傷害自己」石狩真聲音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