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薄荷煙
「嘿,不止吧?」霍游雲一下子又恢復了精神,「何止大貓辛苦,我看你也找得很辛苦嘛。」
我把霍游雲的話當狗吠,不理會,又對石狩真說:「不向家裡
報個平安嗎?」石狩真看著我,一字一句:「有些事你永遠也不會懂。」
在一旁的羅妙猛點頭,似是對石狩真的話心有慼慼焉。
模模糊糊,我抓不定他話裡的真意,總覺得石狩真剛才的話有雙關語含義,但我猜不出。
「你不說,她怎麼會懂?」霍游雲冷靜的說。
現場氣氛僵凝了一下。末了,石狩真一聳肩,向後靠躺在沙發上,閉上眼睛…….
他顯然並不打算讓我懂。
我彷彿聽見一聲若有似無的歎息。是誰在歎息?羅妙或霍游雲?石狩真?還是……我?
不懂。果然有些事是我永遠也不會懂的。
「唉,太沉重了吧?」霍游雲故作輕鬆,企圖重新炒熱氣氛。
我忽然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溫雪呢?」
「喔,在醫院啊。」
「在哪個醫院廠
「你剛剛上山的時候,有沒有看見山腳下那間『海氏綜合醫院』?」
「就是那裡?」
「對。」霍游雲說。
我想了一想,覺得不太對。「醫院不會通知警方嗎?」
「不會。」羅妙說,「因為那間醫院的副院長是我舅媽。」
「『海氏』是羅妙舅媽家的家族事業。」霍游雲補充說明。
「原來如此。」
「還不只如此。」霍游雲說:「中午條子查到醫院來,還差點讓醫院警衛『請』出門。羅妙舅媽超悍的,矢口否認到底,條子也拿她沒辦
法。」
我覺得很奇怪。「讓條子找到你們的話,又會怎樣?你們是受害人,幹嘛躲警察?」
「受害人喔……」霍游雲輕撫下巴,「喂,妙,我們是受害人嗎?」
「可能有點難以界定。」羅妙詭異一笑。
今天狙擊他們的那些人該不會已經反過來被他們給幹掉了吧?我想。
「今天清晨在濱海公路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此時,石狩真忽然張開眼睛,坐直身子,道:「沒事。」
騙人!分明是不想讓我知道。
「對啦,沒什麼事。」霍游雲順著石狩真的話:「是條子自己雞婆又噦嗦,才把事情鬧大的。」
「你們當我是三歲小孩?」子彈都已經出現了,還說沒事!
「冤枉啊,我們哪有把你當成小孩?」霍游雲邪惡地瞄了我的胸部一眼,「我一直都看得出你長大了……唉喲!」
我不容氣地狠捶了他背部一記。
「別玩了。」羅妙拍拍那包已經被他吃光的乖乖空包裝袋,滿懷希望的看著我,「在場唯一的女性,你應該會做菜吧?我肚子好餓。」
「說的也是。」霍游雲也摸摸肚皮,「你去做點東西來吃吧。」
「我?」我指著自己的鼻子。
「沒錯,就是你。」羅妙和霍游雲異口同聲。
我下意識地看向石狩真,正巧迎上他的一臉笑。唉,我認命了。
「你們要吃什麼?」
「嘖!真是想不到。」霍游雲低頭吃了一口面之後,抬起頭來突然這麼向我說。
「什麼想不到?」我問
「原來你煮的面真的能吃。」
一罐胡椒騰空飛起,霍游雲眼明手快地接住胡椒飛彈,逃過額頭腫包或鼻樑歪斜的惡運。
「活該!」羅妙在一旁邊吃麵邊幸災樂禍。
霍游雲、我、羅妙正在廚房的櫻桃木餐桌上,吃我五分鐘前剛煮好的蕃茄牛肉麵(別太驚訝,不過是用蕃茄罐頭、牛肉罐頭、高湯罐頭、麵條、高麗菜和紅蘿蔔煮出的速成面,並不是精燉細熬的大師級功夫萊,沒什麼大不了)。
剛剛我在煮麵時,他們三個大男生就先回房洗澡更衣。等我煮好了,霍游雲和羅妙也正好下樓來。只剩石狩真不見人影。
「真是凶悍,開個玩笑都不行?」霍游雲說,「那就這樣吧,感謝主、感謝發明罐頭的人、感謝任聆我小姐的父親,阿門。」
「為什麼?」羅妙滿頭霧水。
「因為主創造天地萬物.小聆同學爸爸創造了小聆、某人創造了罐頭,所以我們今天才有這碗麵可吃。」
「去你的!」聽了半天,羅妙終於發現自己被唬了。「瞎掰唬爛王。」
霍游雲不在意地笑了笑,繼續低頭吃麵。
「你今天怎麼這麼多話啊?」我對霍游雲說:「形象全毀嘍。」
「沒關係,為了你,我可以不要形象。」
「惡。」羅妙發聲。
接著,好一段時間,我們三人都安靜專心吃麵。
「…」·喂,」我想到一個問題,「溫雪傷勢要不要緊?」
「沒事啦,他只不過傷到這裡,」霍游雲指著自己脖子和肩膀的交界處,說:「擦破皮而已。既沒傷到重要器官,也沒傷到動脈。」
「我舅媽說他用不了三天就能出院。」羅妙說。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哎呀,過程太驚險刺激,又有血腥鏡頭,兒童不宜。」霍游雲隨口敷衍。
看樣子,不論我怎麼嚴刑拷打,他們都不會告訴我真相。算了。
「那你們明天會去學校嗎?還是要等溫雪痊癒再一起亮相?」
「明天就會去上學。」霍游雲說:「不然大家真要以為我們四個都掛了。」
「條子會到學校找人吧?你們不是不想見條子?」
「找就找,」羅妙說:「我們一口咬定不知情,條子又能怎樣?」
「等溫雪出院,條子若是問他為何不報警、不露面,溫雪大可以說當時急著逃命顧不得報警、事後不露面是為了怕兇手再次狙殺。」霍游雲有條不紊地說,「就像你說的,溫雪是被害者。警方若問他為何被狙擊,溫雪可以反問:追查意外發生的原因應該是警方份內的工作吧?」
我一時啞口無言,過了片刻,才忍不住諷刺道;「你們對於如何應付條子很有一套嘛,可以考慮出書呀。」
經驗豐實。這一群傢伙平常惹是生非慣了,對於反制警察已臻爐火純青的境界。難怪他們在警局可以不留任何案底紀錄。「好主意,我們很樂意接受你的建議。」明知我在挖苦他,霍游雲依舊面不改色地道。
「哼。」我說。吃完一碗麵,看看腕表,發現已經十一點多,「啊,我該回家了。」
「不要走,今晚就留在這裡吧。」
姍姍來遲的石狩真終於出現。
「嘿。」羅妙發出一聲短促的怪叫。
「天色太晚,你一個女孩子單獨開車下山回市區太危險了。」石狩真坐到餐桌的空位上。
「待在這裡才比較危險吧?」霍游雲低聲加了一句。
石狩真不為所動,「你爸也覺得你明天早上再下山比較好。」
「我爸?」終於輪到我開口了。
失蹤兩天的老爸幾時重現江湖的?怎麼我這個做女兒的竟毫不知情?
「我剛剛和任叔叔通過電話,他親口說的。」石狩真接過霍游雲幫他盛的面,給我一個笑容,「不信的話,你現在可以再親自打電話問他一次。」
奇怪,我這個女兒兩天沒有老爸的音訊,石狩真卻可以和老爸保持聯繫?等一下!電話?!
「你怎麼知道我家的電話?」我驚愕地問。
「我不是打你家的電話,我打的是你爸的手機。」石狩真鎮定自若地一邊吃麵一邊回答。
「你怎麼知道我爸的手機號碼?」
「我姐婚禮那天,你爸給的。」
「我爸為什麼會把他的手機號碼給你?」
石狩真聳聳肩,說:「不只他的手機,他連你的手機號碼也主動一併給了我。」
「啊?!」我震驚得無法言語。
在一旁聽我和石狩真對話的霍游雲和羅妙則是快笑到不行;羅妙差點噴出一嘴麵條,不停拍桌狂笑;霍游雲頻頻用餐巾紙擦拭笑溢出眼角的淚。
天啊!我好崇拜你爸。」羅妙邊笑邊說。
「會出賣你的人往往就是你最親近的人。」霍游雲好不容易才止住淚,有感而發。
石狩真難得好心情,笑得像個純真的孩子。
我卻是又氣又窘,簡直想馬上殺回家去把老爸給剁了!老爸搞什麼鬼?老番癲!他自己的手機號碼要給石狩真我沒意見,但為什麼未經我同意就逕自把我的手機號碼也給了他?討厭討厭討厭!
「好啦,那你就在這待一晚吧。」霍游雲擠眉弄眼,「這裡房間很多,你放心,而且今晚不是月圓,狼人不會變身。」
羅妙聞言,又是一陣狂笑。
我很確定他們是故意整我。既然說房間很多,那又為何安排我住石狩真隔壁呢?沒安好心眼。
既然誤人賊窟,我唯有認了。不過我不擔心會有什麼「突發狀況」。不知怎地,我對石狩真的人格信心指數大增。也許受上週六晚上的影響,也許是今天晚上他的溫柔,讓我對他的印象小小改觀。他似乎沒那麼壞(唉,危險的想法,我知道)。
「……好了,還滿意吧?」霍游雲幫我張羅好枕頭被褥之後,向我邀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