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薄荷煙
」老爸,你自己去就好了,幹嘛依賴心這麼重,非要我作陪?」 「因為女兒長得美麗可愛呀,不帶出去炫耀、炫耀,我心有不哪!」老爸微微一笑,「那你幹嘛硬是不肯陪我去?不過就是吃一頓喜酒嘛……喔,難不成……」
「才不是!」「不是什麼?」老爸好整以暇地笑著問。
「……」我抿著唇,低頭。隔了片刻,霍地抬起頭來,發狠撂計:「去就去!誰怕誰!」明知老爸用的是激將法,我還是傻傻中計。唉,總有一天,我會被自己愛逞強的個性給害死!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老爸得意地攬著我走向他的房間。「來看看我替你準備的衣服。」
「幹嘛還要特地準備衣服?」
「難得石康維能這麼快將女兒推銷出去,嘿,不容易呢!當然得隆重地慶賀。」
我被老爸話裡的刻薄之意給逗笑了。由此可見,我的毒舌確實和遺傳學脫不了干係。
「看好哦。」老爸打開他自己的衣櫃,取出一套衣服,向我獻寶。「嘩!」我眼睛為之一亮。
那是一件復古典雅的乳白色洋裝,領口、袖口、腰身和裙擺皆是華麗繁複的雕花鏤空設計,極其雅致秀氣。
我忍不住伸手觸摸衣料,無法掩飾滿心喜愛。「你打哪兒弄來的?超正點!不像你的品味嘛。」還不忘損他一句。
「喜歡就好。」老爸說,「來,穿上它,讓咱們家的盈盈壓倒今天正角兒的丰采。」「心機真重。」我笑著。
新郎出身政治世家,爺爺是前任市長,父母都是中央級民代,哥哥則是地方民代,人脈廣闊;新娘的爸是幫派老大。這兩家聯姻,排場自然不小,擇定市中心的飯店席開一百五十桌(請客我烏鴉嘴,可是我實在很懷疑這對新人的結婚動機。看起來就是不太可能幸福的組合嘛。尤其啊,我特別為新郎未來的家庭生活感到憂心,願上帝庇佑這個可憐人)。
婚禮宴客廳門外,賓客絡繹不絕,衣香鬢影,冠蓋雲集。
趁著老爸繳納禮金時,我背著手施施然踱到一旁,偏著頭細細打量那幀放在會場門口的超大版婚紗照。嗯哼,郎才女貌。新娘從小就是個漂亮嬌嬌女;沒料到新郎也長得不差(不知道這和現代高科技電腦修圖技術有無關聯?)。看完臉蛋,我將目光焦點往下挪……「你在看哪裡?」老爸繳了紅包,走向我。
「爸,你猜新娘有沒有……」我的視線膠著在新娘的腹部,比了個小腹微凸的手勢。
老爸還沒回答,有人倒先搶丁話:
「嘿!哪來的小妮子心思這麼邪惡?」一雙大手自背後搭上我的肩。
端聽聲音,我已知來者何人,於是悠悠回身:「不是嗎?」我一
臉無邪天真。
一個瘦瘦高高、滿臉笑意的男生,穿著正式的黑色西裝,有些突兀,稚氣未脫的他,還是比較適合T恤、牛仔褲。石狩敬,石家第三代,目前是大二生,比石狩愛小、比石狩真大,但比這兩姐弟好相處多了。
「任叔叔好!」石狩敬先向爸打招呼之後,才回答我:「我姐可不是先上車後補票。」
老爸插話:「你們聊,我先進去。」說完,逕自入場交際應酬去了。
我也邁開步子,緩緩朝婚禮會場裡面移動。「不是嗎?那你倒是告訴我,現代有哪個正當女生會在二十歲步人結婚禮堂啊?」
「因為男方不小了。我姐夫三十二歲,青春飛逝,不耐等,催我姐早點嫁他。」石狩敬跟著我。
我很懷疑喔。石狩愛會是讓人急著把她娶回家的型?
「他們認識不久吧?」這是我唯一想得出來的解釋。認識不深,仍處於美色迷戀期才會想娶石狩愛。
「四年。你說久不久?」
「四年?!」我停了一下,故作驚訝,「花了四年,他還沒認清你姐的真面目?」「喂,你別這麼毒嘛。」石狩敬好氣又好笑。
我繼續漫無目的地往前走,隨意瀏覽在場賀客的衣著打扮,對石狩敬的話充耳不聞。
「我姐的個性已經改了很多,你別成見那麼深。」
「呵呵,很好笑,謝謝你的笑話。」我平靜地轉頭看他一眼,「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當年被你姐推下水池差點溺斃的人又不是你,你當然對她沒成見嘍。」
石狩敬聳聳肩,沒奈何,轉換話題:「你今天這樣穿,很美喔,要不要吃糖?」他從口袋掏出一小把喜糖。
我揀了一顆咖啡糖,撕開,把包裝紙塞回他口袋(沒辦法,我不知哪兒有垃圾桶,而我這身衣服又沒口袋可放垃圾),糖則丟進自己嘴裡。「謝啦。」「你等一下要坐哪裡?和任叔同桌嗎?」
「不。」依老爸的身份,座位想必被安排得靠主桌很近。「我要去坐離主桌最遠的角落。」
主桌附近坐的都是新人雙方至親,我才不想靠近石家至親哩。「為什麼?」石狩敬說,「那我也要和你同桌,好不好?」
「好啊。」我隨口答著。
「好什麼?」我和石狩敬的背後冷不防冒出一道聲音。
大貓!「死大貓,你想嚇死——」我氣呼呼地轉身。
一轉身,才真的差點嚇死!因為——
「咳咳咳……」我剛才尚未出口的「人」字與咖啡糖一同哽在咽喉裡,險些噎死。
「大貓,都是你!」石狩敬輕斥,連忙輕輕拍著我的背。
我好不容易才嚥下糖果,滿臉通紅地抬起頭來,死命瞪著大貓。
「親愛的盈盈小姐,幹嘛這麼激動啊?」大貓笑瞇咪。
「盈盈?」站在大貓身旁的人開了口。
「阿真。」石狩敬說。
對,那人正是——石、狩、真!
「阿真,來,我幫你介紹。」邪惡的大貓說:「她就是任副幫主的女兒,我們都叫她『盈盈』。」
我別過頭去,不敢再著石狩真臉上的表情。如果我還是小學生的話,一定會被他現在的表情給嚇哭。要命!
「阿真不認識盈盈嗎?」完全沒進入狀況的石狩敬問。
「哥也認識她?」這聲調,我很熟,每當石狩真用這種語氣講話,就表示有人要倒霉了。
照今天這個情況看來,那個即將倒大霉的人,應該是我,毫無疑問。
「當然認識。盈盈以前小時候常來我們家啊,你忘了嗎?姐姐述曾經差點害她淹死。」
「喔,我記得那個小女孩。」石狩真輕輕的說。
但,他不知道那小女孩就是我,關鍵在這。他知道我爸有個女兒叫「盈盈」,卻不知道「盈盈」長大後,竟變成他的同班同學——任聆我。不要怪我,我又沒說過「盈盈」和「任聆我」不是同一人,是他自己沒問。
「盈盈,你不是說你和阿真不熟嗎?我今天特地幫你們介紹,你怎麼不和人家打聲招呼?」大貓存心使壞。「他們高中同校。」最末一句是說給石狩敬聽的。「是嗎?」石狩敬好訝異。
「是啊。」我苦笑著回過頭,不忘瞪大貓一眼,「真謝謝你啊。」
「不客氣。」大貓厚著臉皮收下我的「謝意」。
令我意外的是,石狩真的表情和先前判若兩人。
他綻著慵懶的笑容(平常用來勾引女生的那種笑),非常具有男性魅力,甚至還朝我伸出手來:「幸會,任小姐。」一派紳士風範。現在是怎樣?石狩真氣到腦袋燒壞了嗎?
我愕得呆了。直到石狩敬推推我的肩,我才大夢初醒,被動地伸出手與他交握。「幸會。」我擠出一絲難看的笑。
「好啦!功德圓滿。阿敬,我們走吧,讓他們好好聊聊,別打擾他們。」大貓拉了石狩敬的手臂就要走。
「不要走啊!」我連忙扯住石狩敬的衣角,簡直想叫救命!
「怎麼了?」背後又突然冒出一道聲音。
一聽這聲音,我感激得快哭了。
「爸!」我毫不遲疑地往老爸身邊投靠,手緊緊地環住老爸的腰,像溺水者攀到浮木便緊抓不放。
老爸笑意燦然,用只有我倆聽得見的音量:「怎麼?小龐德女郎,身份被拆穿了?」「都是你害的!」我一邊努力裝出若無其事的笑,一邊不動聲色偷偷捏了老爸腰側一把。
老爸皮厚,不痛不癢。
「你們幾個年輕人在這兒聊天啊?」
「是啊。」石狩敬說:「任叔,您知道嗎?原來盈盈和阿真念同一所高中呢。」』這我知道。」老爸視線集中在石狩真身上,笑笑的說:「我還知道他們不僅現在同校,以前還是國中同班同學。」如其來丟出一枚炸彈。
我不可思議地睜大眼,死瞪著老爸,不敢置信老爸竟然出賣我!但是,有人比我更無法相信。「什麼?!」石狩敬的眼鏡差點跌得粉碎。
大貓倒是不太意外,「哼,我就知道。」顯然他已從先前我和石狩真的互動中看出端倪。
唯一沒什麼反應的就是石狩真,他一臉莫測高深地與老爸對望一眼之後,便將目光鎖死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