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董妮
皇凌塵眼底的冷厲立消。「對不起,我也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總之我會想辦法救你的。」
「你當然要救我,要不是你這尾衰人,我怎麼會這麼倒楣?」段虹真想再咬他一口。
花老大輪流看著他們,心眼一轉。「姓皇的,若不想我殺了這麼臭道士,就將我家老二、老四、老么還來。」說著,他手指緊掐住段虹的脖子,掐得她白眼上翻,一口氣幾乎斷絕。
「你敢!」皇凌塵雙目如電,一身衣袍無風自揚。
花老大不禁心怯。看來皇凌塵「天下第一名捕」的稱號並非浪得虛名,瞧他那身超凡入聖的修為,就非自己所能比擬。真想就這麼逃走算了。
可花家七兄弟早被朝廷軍隊殺了三人,僅剩四名又在皇凌塵的追捕中被逮了三人,若非皇凌塵堅持捉人、而不殺人,加上兄弟們以命相護,他現在也是手銬腳鐐加身了。
兄弟們有情,他也不能無義,一定要救出他們。
「你放了我的兄弟,我就放了臭道士。」
段虹大眼瞪著皇凌塵。「你還不放入,存心害死我嗎?」
皇凌塵為難地咬著牙。「他們是朝廷欽犯,我……」
「欽犯重要?還是我的小命重要?」段虹真要給這尾衰人氣死了。「你不會放了他們之後再抓他們嗎?」
「你放心,我一定會救你的。但花氏兄弟作惡多端,萬萬釋放不得。」想他們七兄弟折了其三、剩下四名在逃,尚能在逃亡期間姦殺婦女三人,此等惡徒豈能輕放,
「你不想要這臭道土的命了嗎?」花老大雙手往段虹肩上一壓.她右肩立刻脫了臼。
「唔!」她吃痛地悶哼一聲,兩行清淚落了下來。
「可惡——」皇凌塵虎目一瞪,拖袖輕揮,一縷指風打中花老大右肩,同樣將他的肩膀給打得脫了臼。「你敢再傷她一分,作怪我'斬惡玉令'先斬後奏。」
花老大嚇得直喘大氣。江湖上不是傳言皇凌塵執掌「六扇門」多年,一向只捉拿逃犯,卻從不傷人見血嗎?方纔他逮捕他的兄弟們時也是這樣,怎麼才一會兒功夫地就翻臉像翻書,招呼不打一聲便將他的右肩給打脫臼了?
「你不要亂來喔!我真的會殺了這名臭道士。」他不想救兄弟了,保命要緊。
皇凌塵不敢逼得太緊,怕狗急跳牆。「花老大,你逃不出去的,何不束手就擒。」
「休想!」以他們犯下的罪業,砍十次頭都不夠,他才不想死。「你讓開。」他押著段虹一步步往後退。
段虹神色晦敗,毫無反抗能力地被挾持著走。
皇凌塵一臉擔憂,怕真連累她喪了命,他這一生都無法安心。「花老大,你一錯再錯,就算本來有一線生機也被你自己抹消掉了。」
「你少騙人了,這一進大牢,咱兄弟就休想再活著出來了。」
「即便如此.那也是你們咎由自取,你們兄弟何曾算過自己害了多少無辜的姑娘?」
「那又怎樣?女人嘛,不就是生來玩的,是她們自己不識相一直掙扎、自找死路,與我們兄弟何干?」
「死不悔改!」皇凌塵怒道,亦步亦趨跟著他。「立刻放開人質,否則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我死,這個臭道士也別想活了。」花老大突然從懷裡掏出一管火藥。「站住,你再過來就大夥兒一起同歸於盡。」
看花老大瘋狂的眼神不像說笑,皇凌塵登時頓住了腳步。「你該死!」
「嘿嘿嘿,問題是我絕對不會死。」花老大抱著段虹幾個飛掠,消失在東方初升的朝陽中。
皇凌塵眼睜睜看著他們離去,殺意盈滿他胸口。小姑娘若少了根毛髮,他絕對、絕對……
「頭兒!」宮良一巴掌拍在他肩上。
「啊!」是凌塵如夢初醒地回過頭。他剛才在想什麼?殺人?他又不是父王,視人命如草芥,滿手血腥仍死不悔改;他是名公正的執法者,以維護國法、保障百姓生命財產為己任,豈能放任情緒控行為?他不殺人,絕不——
「怎麼辦?頭兒,要不要追上去?」宮良問道。
皇凌塵握緊拳頭,壯碩的身子微微發著顫兒。過度擔心小姑娘的安危,亂了他的理智,野蠻殺意敲開心底的鎖,隱隱有爆發的趨勢。
「頭兒?」宮良頭一回看見失了冷靜的皇凌塵,心底的不安喧囂直上。
「派人跟著他們,等我的命令再行動。」皇凌塵咬著牙拚命深呼吸。既生為人,明是非、知黑白,他就有責任控制自己不妄為,他不要殺人、不要成為一個人人厭惡的魔鬼、他不要——
「知道了,我立刻去辦。」宮良領命辦事去了。
皇凌塵閉上雙眼,獨自立於土地廟前,晨風拂過,帶來一陣清新的甘甜味兒,是露水的芬芳。
耳畔儘是婉轉的鳥鳴,聲聲輕脆悅耳,不知不覺間滌清了凡人心中的污穢雜念,還回最初的純淨。
皇凌塵滿心的報復殺意也漸漸沉澱了,平和取而代之,溢滿胸口。他吐出一口窒悶的長氣緩緩回過頭,迎上十來張含淚的哭顏,是土地廟裡的那些人,他們正在為段虹的遭遇憂心不安。
第四章
今天一整天,土地廟裡的哭聲不絕於耳。
起先是大人們擔心段虹的安危——直到這時,皇凌塵才知道那位在他身上留下兩圈牙印的悍姑娘名叫段虹。
她是十年前,這裡的廟祝公在河邊釣魚,偶然「釣」回來的孤兒。爹娘都在洪水的肆虐下殤了命,她無處可去,被廟祝公收為義女,從此以土地廟為家。
後來,好心的廟祝公又陸陸續續救了不少人與牲畜迴廊,幾十張嘴要吃飯,誰也負擔不起,他們便去行乞、挖菜根、樹皮填飽肚皮。
貧困的窘境直到段虹十二歲那年才起了變化;那日,他們照樣上街行乞,卻遭一夥地痞流氓欺負、搶了他們乞討整日的收穫,段虹怒上心頭,使了一計將銀兩加倍騙了回來,給了眾人一餐難得的溫飽,而她也從此走上了行騙的不歸路。
騙人詐財並非好事,但他卻無法苛責她;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肩攬十幾口人的生計,換成一般人早被拖垮,但她的韌性與毅力卻叫她撐了過來,他佩服她。
廟裡的人都很喜歡段虹,拿她當親人看待,所以她的被綁才會引起眾人無止盡的恐慌,大人們哭罵天道不公,讓這樣好心的小姑娘慘遭不幸;小孩子則哭鬧著要他們的虹姐姐回來。
而他,他是最難過、最不安的,因為她會遭此危機全是受他牽連所致。
「他們還在哭啊?」宮良皺著一張臉走到他身邊,這廟裡的人還真愛哭,從白天哭到黑夜,哭得他的頭快炸了,連工作都沒心思。
「有段姑娘的消息嗎?」皇凌塵只關心這一點,非得盡快救出段虹不可,否則讓花老大發現她的女子身份,她的下場絕不止一個「慘」字可以形容。
「有人看見花老大帶著段姑娘投宿在『風陵渡口』,但還沒確定。」
「我不要這種模稜兩可的答案,去查仔細,花老大是不是真帶著段姑娘投宿在風陵渡口?」
「我這就去辦。」宮良應了聲,又從懷裡掏出一封信。「太子殿下來信。
皇凌塵伸手接過一看,兩道濃黑的劍眉鎖上了千千結。
「有麻煩?」宮良探問。
「殿下要我回京一趟。」皇凌塵一臉的為難。
「那頭兒就回去啊!」
皇凌塵無言地低下頭。他回去了,段虹該怎麼辦?
「頭兒若是擔心花老大的事,請您放心,我們一定會將花老大逮捕歸案的。」
皇凌塵不知道該怎麼說,他並非擔心手下能力不足會讓花老大給逃了,而是放心不下段虹。
這件案子若交由宮良負責,他一定以緝兇為第一要務,相對的,人質的安危就放在第二考量了。但他不想叫段虹受到一丁點兒傷害,少一根頭髮都不行。
「老大,殿下有沒有說要您幾時回去?」
「五日內。」
「那不是明早就得出發了?」糟糕!他可得盡快聯絡驛站安排皇凌塵這一路回京所需的食宿與馬匹。
「不!我打算後天再出發。」決定了,他要先到風陵渡口去看看,倘若花老大與段虹真在那裡,他要先救了人再回京。
「什麼?後天,那怎麼來得及,頭兒……」奇怪,怎麼他才說到一半,皇凌塵就跑了?「您要去哪裡?頭兒,等等我啊……」
時間緊迫,皇凌塵可等不及宮良廢話完畢,他大踏步走出土地廟,兩指圈在唇邊吹出一記打著呼旋兒的長嘯。
不半晌,白駒遠遠跑來,他翻身上馬,迅速往風陵渡口馳去。
宮良狼狽地迫在他身後。「等等我,頭兒,您要去哪兒啊?殿下還在京裡等著您呢?頭兒……」
風陵渡口,一個居民不超過百人的小小村落,不明白它名字中為何有「渡口」二字,明明這裡又不近河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