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迷迪
簡品蘊來到了應氏?
「她什麼時候走的?」應巳龍口吻急切,連自己都嚇了一跳。
「剛剛……五分鐘前。」女職員沉醉在照片中上司迷人的笑顏裡,被他一問才猛然回神。
應巳龍拎起一旁簡品蘊帶來的相本紙袋,忙不迭追了出去。
電梯的指示燈停留在一樓,顯示她正準備離開應氏大廳?應巳龍彎進安全門,三步井做兩步,飛快奔跑,只聞響亮的皮鞋踩踏聲迥蕩在樓梯間。
詢問處的兩位小姐頭一回見到優閒俊逸的應五先生奔馳得連頭髮都亂了,不禁開口問道:「應先生,發生什麼事了?火……火災嗎?」
問話的同時,兩個女人似乎也做好送命的準備。
「有沒有看到一位短髮的年輕女孩離開應氏?」他一口氣問完。
B小姐鬆了口氣,原來應先生的慌張和火災全然無完「應先生是揭穿著連身鵝黃洋裝的那位嗎?」
應巳龍壓根不知道簡品蘊今天的穿著、不答反問:「她走了多久?」
「應該有五分鐘吧。」這次回答的是A小姐。
應巳龍追出大門,一股熱氣撲面而來,室內外的溫差少說也有十度以上!
他跑到最近的公車站牌及計程車招呼站,遍尋不著熟悉的身影。
難掩的失望糾葛於心。
該死!要是方才沒有聽王副理吹捧他家養的那只會跳火圈的笨狗,他至少能提早二十分鐘結束會談!
就在應巳龍激憤地回到應氏大樓,還不斷頻頻回首看向馬路上的車陣時,一道訝異的嗓音驀然在大樓階梯前響起。
「趙子龍先生?」
簡品蘊!
「你不是走了嗎?」
急迫的問句聽在簡品蘊耳裡自動轉化為「你怎麼還沒滾呀」的尷尬,她乾笑兩聲。「我馬上就走。」
搔搔頭,繞過應巳龍高大的身軀,強壓下心頭泛起的悲哀。嗚……她就知道自己不該來應氏的……
「等等,櫃檯小姐說你五分鐘前就走了。」應巳龍在跨一步,擋在她面前,打量著她的衣著——一件黑色無袖的T恤外加輕便牛仔褲、與櫃檯小姐所說的鵝黃色連身洋裝八竿子打不著關係。
「呃……我在應氏大樓裡多吹了幾分鐘的冷氣……對不起。」不知何故,道歉的話不由自主地吐出,她急忙再向右邊移動兩步,可惜無論她如何繞圈圈,應巳龍的身影永遠籠罩在她面前。
嗚……她只不過多吹了一下下的冷氣,喝了四杯香醇的咖啡,沒必要找她算帳吧……
「你到底想做什麼?」簡品蘊眼睫上揚,從壓低的鴨舌帽前端睇覷應巳龍。
「外頭很熱,到我辦公室去喝杯咖啡吧?」應巳龍終於發現自己的反應讓眼前嬌小的女孩緊張得像只待宰羔羊,他放輕聲音詢問。
還喝呀?簡品蘊柳眉打了十數道小結。「我剛剛才喝完四環耶……」
「那換個地方,喝點不一樣的吧。」他晃晃手上的相本袋子,「順便一塊著照片?」
簡品蘊又讓他的態度給迷惑了,尤其在面對他無懈可擊的完美笑容。
「你不是還要上班嗎?」
「下班了。」他答得理直氣壯。
簡品蘊一怔,才緩緩追上先行的男人,望著那只朝後方的她所伸來的手掌,僅僅遲疑三秒。她柔軟的小手便輕輕復了上去,五根長指隨即輕輕收攏,將柔荑握在其中。
兩人身影離應氏大樓越來越遠,簡品蘊還是免不了困惑——
「趙子龍先生,你下午兩點半就下班了?」
第五章
一家窗明几淨,座落於書店某角落的咖啡店,由於正值上班時間,只有少數男女得以享受美好的下午茶光陰濃烈而芬芳的咖啡香氣勾引著店外來來往往閱讀書籍的過客。
「喝奶茶嗎?還是柳橙汁?」應巳龍詢問。
「奶茶。」
「約克夏奶茶和卡布奇諾,這裡的提拉來蘇不錯,要不要來一份?」
「可以嗎?」簡品蘊小嘴嘟成期盼的圓圈,這是她慣有的小動作。
「再一份提拉來蘇和水果慕斯。」他向櫃檯的小姐加點。
托著瓷盤兩人挑了最靠它的座位。
天下一大樂事就是蹺班享受一頓豐富的下午茶。
香濃可口的甜品滑入胃裡,搭配上具有獨特香氣的約克夏奶茶幾乎讓她滿足得傻笑三聲。
應巳龍沒多大心思觀看相本裡每一張屬於他的臉孔,只是隨手翻覽,眼角餘光睇覷憨喜的她。
簡品蘊隨著咖啡店裡播放的音樂輕哼,每一口送進嘴裡的甜品足足在抿長的唇瓣間停留三秒,她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像極了正慢慢享用桑葉的……蠶寶寶。
「呼……」蠶寶寶終於吃飽喝足了,大吁一口含帶濃濃奶香的氣息。
「別客氣,慕斯也拿去吃。」應巳龍將小碟子推到她面前。
「咦?你不吃嗎?」雖然她垂涎這塊水果慕絲已久,仍不好意思染指。
「我不吃甜食。」
不吃甜食還點?浪費。她在心裡嘀咕著,叉子在掌心轉了一圈,繼續攻向爽口慕斯。
「這張照片的顏色怪恐怖的。」應巳龍向後翻了翻,這類型的照片共有三十幾張,銳利的極端色有別於一股照片或藝術服的柔美。
「那些是用正片拍攝的特效。」她咬著銀色叉子含糊咕噥。怪恐怖?她倒覺得正片的效果比她料想得更好呢!
「這粉粉的呢?」他又指著另外幾本相簿中的照片。
「柔焦。」她又說出術語。
「這張——」
「趁你不注意偷拍的。」嗯,慕斯真是人間極品。
他問一句,她答一句,絕對沒多奉送任何對話。
應巳龍看向低著頭,只有發渦正對著他的簡品蘊。「你怕我?」
「怕。」肯定的單音字節脫離牙關,她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兩雙黑瞳視線糾纏,她若立刻移開眼光就太心虛了……唉,她連嘴裡香滑軟嫩的慕斯都還來不及嚥下肚就先「表明心跡」,好像有點說不過去耶……
「你可不可以裝做沒聽見?」她愣怯又不抱希望地問。
「不可以。」應巳龍扯起笑,「為什麼怕我?」
他自認為兩次會面共處得相當愉快,難道是他長得太駭人、太嚴肅?但論驗人,他絕對不及御飛的「黑道大亨面孔」一半,論嚴肅,他恐怕連承關的指頭也比不上。
簡品蘊開始以叉子戳刺著尚有一半份量的水果慕斯,水剪的雙眸骨碌碌地轉,欲言又止地思索著用辭,最後決定以反問句來代替回答。
「你不是討厭我嗎?」
其實,她很想直接問清楚上回他態度急速轉變的原因,如果真是她無心的疏忽而令他不快,她欠他一個道歉。
「我本來打算今天送完照片就和你老死不相往來,絕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礙眼……」雖然無緣再見「趙子龍」帥哥但無妨,她寧可捧著相本沉醉在回憶,也不願他對她的厭惡加深一絲一毫。
人與人相處的頭一眼有時除了外貌之外,直出也是相當重要的因素,即使彼此並不熟識,腦海中卻會產生第一個念頭——「喜歡」或「討厭」眼前的人,進而構成交友的取決要素。如果,他對她是直覺的討厭,那又何妨?她就快快樂樂的和他的SayGoodbye,即使心裡沉重的失落感令她想哭……
抬眸,再多看他一眼,深烙他的影像也好。
「你怎麼會以為我討厭你?」果然被童玄瑋說中,那次的拒絕讓她誤解了。「因為博覽會那天我失常的反應?」
她不語,眼神中清楚寫著——沒錯!
她將搗爛的慕斯送進口裡,雖然外型慘不忍睹,味道卻絲毫不差,只是心理影響味蕾,讓她食不知味。
「一開始都還好好的,你伸手在我眼前比比畫畫之後,態度就變了……當然不是說變凶或怎麼樣,而是『疏遠感』——很刻意建構起來的一堵高牆。」即使隱藏在濃黑的長睫下,當時他眼眸中的悵然是瞞不了人的。
應巳龍小啜一口咖啡,沒有開口的跡象。
「而目……你那時的笑,很勉強。」簡品蘊扁扁嘴。「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讓你產生不舒服的情緒,但我一定要告訴你,我很抱歉——」
「不是你所想的那樣。」他開口打斷她的話,俊顏徽垂。
「沒關係的,你沒必要委屈自己強裝無所謂。」簡品蘊再度奪回發言權。「討厭是一種很正常很正常的情緒,我國小之前,我大哥也很討厭我呀,每天不是賞我白眼就是壓根當我是空氣,我爸工作忙,根本無暇分心照顧我們……那一陣子我的生活圈子就是自己的小臥房,呆呆地坐在床邊縫娃娃,我可以兩天縫好一隻牛或狗娃娃,直到我的房間再也容不下任何布娃娃,大哥就拿個黑色的大垃圾袋全部收拾丟棄……然後我就背著他再縫、他再丟、我再縫所以他以前都會偷偷揍我。」
她撐著腮幫子,噗哧一笑。很難想像現在疼她入骨的大哥曾經也以欺負她為樂。